許南下召喚,王國華自然不敢怠慢,一大早就來到許書記的辦公室門。等着。許南下不緊不慢的步履跟平常沒有什麼區別,談不上特別的作勢,但是步履過處,自然帶來一股威嚴。
王國華站在走廊的扶欄邊抽菸,卻沒有把“欄杆拍遍”的情緒,心裡想的是這一趟許南下的突然召喚可能面對的是什麼局面。還有北山市的扶貧項目監督的活,這都纔開了一個頭,王國華不能寄望於別人吧?
許南下看見王國華的時候一點都不意外,理所當然的對站在樓道口等候的王國華淡淡道:“來了。”說着徑直往前走,王國華站在邊上恭敬的等着許南下過去後纔跟上。隨後的李居朋衝王國華悄悄的笑了笑,王國華回了個笑容。
從表面上看許南下很正常,王國華卻從剛纔許南下那一道目光中看見了一點焦慮的成分。所以進來之後,表現的相當謹慎和恭敬。許南下沒說話,只是拿起一個杯子給窗臺上的裡盆文竹澆水,王國華安靜的站在對面等着,目光並沒有去注視許南下的背影。
過了一會,李居朋端着茶水進來,看見王國華還站着,便笑道:“王主任怎麼不坐下?”聲音不大,許南下聽的清楚,回頭來滿意的看了一眼王國華道:“怎麼變的這麼拘束?”
王國華正色道:“這裡是您的辦公室不是在家裡。”
許南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王國華的解釋似乎也沒聽進去,徑直落座後端起茶杯,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才道:“怎麼還站在?坐下吧”
“是,許書記”王國華端正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目光平視對面,舉止禮貌而不諂媚。
“‘省委辦的工作,你要放一放了。本來打算熬你兩年的,眼下我沒有合適的人,只好啓用你了。”許南下這話一出口王國華很明顯的露出吃驚狀,接着轉入思索狀。許南下見他沒有着急問去哪,而是先思索便忍不住點頭道:“好了,別猜了。確實走出事情了是恩村高原這傢伙惹出事情來了。”
王國華又是一驚,腰桿挺的更直,一哥聽候調遣的樣子道:“許書記想讓我去哪都沒問題不過北山市的扶貧項目的公開辦實施的督查,誰來接手?”
王國華這話裡頭是有東西的,許南下自然很清楚,當即道:“‘你覺得誰接手比較合適?”
王國華想了想道:“只要能把事情做好,誰接手並不重要。不過督查室是秘書長直屬部門,我覺得還是徵求一下他的意見爲好。”
許南下的目光陡然變得的嚴厲起來,盯着王國華看了好一會不說話。王國華這話裡的意思許南下一下就聽出來了,首先是從今後工作上考慮換一個人容易,這個人在上官天福的直屬下不可能像王國華那樣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事。其次,隱隱等於在問許南下,是不是有政治妥協的意思。不敢說上宮天福對王國華有多討厭至少沒什麼好感是必然的。上官秘書長在省委辦上大動干戈的調整,唯一沒有動作的不就是督查室麼?最後一點,王國華還是表達了一點擔心別人來接手這一攤子的事情,王國華有不放心的意思即便是自己推薦的人選,也未必能延續王國華的工作理念,前提就是第一條。
“‘放肆!你以爲哥開你地球就不轉了?省委辦那麼多同志都是擺設?”許南下的聲調陡然提高了八度,滿臉怒色的瞪着王國華一陣訓斥。
王國華這個時候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脖子一梗大聲道:“許書記,這一次提前從北山市回來,我是有重要的事情向您彙報來着,北山市的情況遠遠比想的要複雜多了。我好不容易纔整理出一個頭緒來,就這麼走了,前面做的工作都白費了。省委辦的同志都有能力不假,但是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人長期在省委辦裡呆着,對基層不瞭解,做事的時候規行矩步,思路和手段都受到了長期機關工作的束縛。北山市的經濟發展好不容易迎來了這麼一個契機,真的不能因爲一些官僚的私心和個別同志的執行能力的不足而錯過了這麼一個機會。”
許南下被頂了,坐在外間的李居朋聽的清楚,一時間可以說是心驚肉跳。這個小王主任真夠生猛的,在許南下的面前也敢這麼說話。剛纔看見恭恭敬敬的樣子,還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李居朋心中吃驚,本能的站起來,準備進去在關鍵時刻救場。秘書嘛,乾的不就是這種活麼,哪怕到時候自己出點醜都值得。
令李居朋意外的是,許南下絲毫沒有暴怒的意思。李居朋拎着暖瓶進門來,看見的卻是一臉平靜的許南下對王國華淡淡道:“好了,這些不用你來教我。收起你的狐狸尾巴,說說北山市這他趟有什麼收穫吧。”
李居朋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這兩人的對話真是讓人大跌眼鏡。剛纔還烏雲壓城來着,這會居然就風平浪靜了。
下示意的李居朋趁往茶杯里加熱水的機會,偷偷的看了一眼王國華的表情。本來剛纔李居朋還打定主意的,萬一許南下剋制不住情緒破口怒罵,他就把茶杯“失手”落地上。沒想到這一招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這會王國華居然臉上露出賴皮的笑容。好嘛,就我一個人白擔心了,感情這兩位根本沒有幹仗的意思。看着架勢,就是長輩和晚輩之間的一次小小的衝突嘛。李居朋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嫉妒,心道這個王國華在許書記的心目中的地位比起傳言來還有過之。
“許書記,這一次北山之行,我可以說看見了很多問題,尤其是官員的問題,而這個問題也不是短期內能根治的。既然不能根治,我就只好採取防範的辦。扶貧這個特殊項目,省委下了很大的決心,投入了巨大的資金。作爲督杳室主任,我不能看着省委的心血打了水漂不能看着這麼好的一個項目,最後做成面子工程,表面上熱鬧,實際上百姓得到的好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多,多多,多。”王國華這一開口便是滴滴不絕的說了起來一口氣說了半個小時平時開會都沒見王主任說這麼多。從北山市的班子現狀說起,一直到在林旺縣搞出的那個“林旺模式”。
“這一次下去,最大的收穫還是得到了王景略同志的支持根據我的實地考察和了解,王景略同志的能力很強,也很有責任心。可惜,王景略同志受到的掣肘太多,雖然他團結了劉傳這些能做事肯做事的同志,但是對於整個北山市的大局而言,起到的作用並不明顯。從我個人的工作角度來看,這一次的扶貧項目要想取得一定的成果許書記很有必要走一趟林旺縣,從省委的高度來肯定林旺縣推行的模式。這樣一來,我粗略的估計是這十億元的扶貧資金,至少有七成能用在正經的用途上。”王國華說到這裡很自覺的停下了。
“‘七成?”許南下似乎是在問自己,然後冷笑了兩聲道:“你也太高估這些宮員的素質了,就算有這麼裡個林旺模式的約束我的看是能有五成的資金用在實際的項目中就是萬幸。別以爲只有你能看見問題,說句你不愛聽的這省委高層不敢哪一位,對下面的事情看的都比你清楚。”說着許南下重重的嘆息一聲,揹着手站起來,走到窗前對着窗戶往外看,一番自言自語道:“太祖他老人家雖然犯了很多錯誤,但是有一個問題他看的很透徹。治國,就是吏治。南天省的經濟確實走在了全國的前面,但是吏治的問題,也確實非常嚴重,到了非好好整治一下不可的時候了。”
提起這個話題,王國華不敢插嘴了。這話題太嚴肅也太沉重,所以王國華跟着站起來,端正的肅立。許南下一回頭,看見王國華雙手貼着大腿站着的樣子,忍不住怒道:“‘裝什麼裝?剛纔還跟我鬥嘴來着,這會裝起孫子來了。”
王國華衝許南下笑了笑沒說話,許南下哼了一聲道:“好了,別裝無辜了。林旺縣我走一趟就是,督查室主任的接替人選,我會徵求上官天福同志的意見。對了,那個王景略,真的跟你說的那樣麼?”
兩人的話題似乎有點跟原本的話題例題萬里的意思,但是這二位似乎都沒有回到原來軌跡的意思。許南下這一問,王國華便答道:“王景略這個人固然有老於世故的地方,但是他爲人公正,想做事也敢做事,能力也很強。比起北山市其他人,他確實有相對突出的意思Q至於楊國民這個人,當初在江東市其實他做的不錯,不過這個跟江東市原來的基礎較好有關係。相比之下,在北山市那個地方,楊國民的作爲就顯得相當有限了。至少在處理跟王景略同志的關係上,楊國民犯了嚴重的錯誤,這才導致他遲遲打不開局面。”
許南下聽到這裡便冷笑道:“楊國民做官比做事強多了,體制內這種人纔是主流。倒不是段風的眼光不行,而是眼皮底下全是這種人,他的選擇餘地不大。”
這番對話,聽在外間的李居朋耳朵裡,可以說是心驚肉跳。沒想到許南下跟王國華能談起這些,這已經不是一般的上下級關係了,這是絕對的心腹和幕僚的關係,甚至從李居朋的視角來看,更有點長輩教育晚輩的意思。
“不管哪一級黨委和政府,在當前的休制下制衡是不可避免的。怎麼才能在制衡的局面下提高工作效率,我覺得關鍵還是依靠制度。現行的制度,對於官員的約束力不足,甚至於國家的律在對待官員的問題上,都缺少震懾力。所以當初攢動上官秘書長提議項目資金公開的事情,就是想在制度上做一點探索。”王國華可以說這會完全收起了嬉笑的面孔,一昏正兒八經的奏對模式。
“說的有道理,當初私下裡你提出這個構想的時候,我還有很多顧慮。現在看來,到時候採取一些措施了,我們現在不做,以後想做就更難了。既得利益團體的力量,會隨着每裡天的推遲而壯大。過幾天時間我要去龘中央開會,我會在會議上提出這個建議拱中央考慮。”許南下說的堅決,王國華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按照歷史的進程,中央推出三公開制度還是多年以後的事情,萬一這一次許南下的建議被認可了,三公棄的制度有望在一兩年內出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是好事啊。
“許書記,我的擔心都可以打消了,現在您說說恩州的事情吧。”王國華這會才又走回了正題,北山市的項目問題,許南下的林旺之行後,必然會嚴重的震懾一些心懷貪念的人短期內不敢亂來,最後結果有個五成的下撥資金用在實處,按照許南下的話來說就是萬幸了。
王國華是基層幹出來的,心裡自然明白能有五成就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提起恩村的事情,許南下剛剛有點振奮的情緒又敗壞了一下,哼哼兩聲冷笑道:“這個高原,下去才幾天的夫就給我惹出這麼大的亂子就算了,出了事情居然還有心情去玩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以前還覺得他挺穩重的,能力也不差,私下裡還拿他跟你比較過,現在看來當初對他的寄望真是可笑的很。”
“‘您過獎了。”王國華露出不安之色,許南下擡手打斷道:“好了,現在不是謙唐的時候,這些天你不在省城,恩州發生的事情你不清楚。”說着話許南下對外間的李居朋道:“‘居朋,他們來沒有?”
李居朋立刻進來道:“五分鐘前來的電話,說走進了市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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