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府。
一身白衣的李若水坐在“鬼王”虛若無的對面,雙眼緊閉,渾身散發着一股驚人的殺氣。
“李兄爲何如此?”虛若無饒有興趣地問道。
“殺人!”李若水的回答很冷。
“哦,看來水月大宗很難活過今晚了。”虛若無的話很輕。
李若水這時睜開雙眼,那絲殺氣依然不減,就像一個恐怖的怪獸在擇人而噬,端起桌上的茶杯,開口道:“聽說水月大宗這次帶了倭國的十八個什麼高手,虛兄是否知道?”
虛若無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只是一些跳樑小醜而已,不值一哂!”
“看來虛兄是成竹在胸了。”李若水笑道。
“哦,李兄似乎有什麼想法?”
“呵呵,沒有。”李若水的回答很乾脆。
這讓虛若無心中不禁一動,難道?緊接着一注視李若水,驚道:“李兄到了那個關口了嗎?”
這話很突兀,李若水搖了搖頭,說道:“還差一線,所以說,李某今夜要不得閒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遍鬼王府的上空:“在下鷹飛,望能與韓柏決一死戰。”
來了,李若水心中一動,低聲道:“李某先告辭了。”
“李兄,虛某那就不送了。”
“呵呵!”李若水輕笑着,向外面走去。
清涼古寺。
此時下了一天的大雪,漸漸地緩了下來,整個清涼山都被一層銀裝素裹,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清涼古寺入口下的登山石階出,李若水負手而立。
四周靜如鬼蜮,沒有一絲聲音,天空漸漸轉晴,露出些許星光。
在這夜明星稀的*下,一道鬼魅般的人影從天而降,落到殿頂,盤膝安坐於瓦背,穩若磐石,肩背處露出一截刀把,在星光下泛起微微的異芒,情景詭異之極。
李若水緩緩而行,腳下沒有一絲聲息,就像是一道影子一般,飄在雪地之上,這看似緩慢的步行,其實速度很快,這種視覺上的差異讓人心中很是難受。
來到石階之上,,那道黑影突然立起,從殿頂落下,看着緩行而來的李若水,帶着異國口音的聲音響起道:“你是誰?”
李若水沒有回答,只是向前緩行,一道莫名的警兆出現在水月大宗的心中,這時水月大宗突然驚道:“李若水!”
這問話很肯定。
李若水終於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這個倭國第一高手的男子,輕聲道:“水月大宗,這可是水月刀?”
這話讓水月大宗一愣,隨即傲然道:“這正是水月刀。”
“可惜了!”李若水嘆道。
這話讓水月大宗雙眼一緊,盯着李若水,殺氣頓現。
驀地,水月大宗一收身子,淡然道:“李兄有疑問?”
“哈哈!”李若水突然狂笑起來,指着水月大宗說道:“李某隻是很爲‘水月’這兩個字不平而已,當然,也僅此而已!”
水月大宗斂起的殺氣一下子成倍的釋放出來,“哼,李兄看來對自己很自信。”
“呵呵!李某隻是對自己的刀很自信。”
“哦,本宗很想見識一下,傳聞僅次於‘鷹刀’的‘明月刀’。”水月大宗冷聲道。
“你會的,不過是在地府之中。”李若水的話很輕。
“哈哈!李兄是本宗刀法大成以來,第一個在本宗面前如此狂妄的。”水月大宗怒笑道。
“那是因爲李某有狂妄的資本。”李若水的回答依然很輕。
水月大宗不再回答,手中的水月刀忽然輕輕地顫動起來,發出蕩人心魄的“嗤嗤”響聲。
李若水依然負手而立,似乎沒有看見水月大宗的動作一般。
只見水月大宗手往上移,直至水月刀舉過頭上,橫在頭頂,才沉馬坐腰。這是水月刀法的獨有架式,攻擊的角度增加至極限,教人全無方法捉摸刀路。
他一邊以奇怪的方式呼吸着,把勁氣提升至極限,另一方面卻細心聆聽着對手的呼吸和心跳甚至脈搏流動,只要對方受不住自己霸道的刀勢,情緒出現少許波動,例如其中一下呼吸重了少許,就是他全力出擊的時刻。
李若水依然未動,只是輕撫“明月”,收斂心神,頓時萬緣俱絕,眼、耳、鼻、舌、身、意這使人“執迷不悟”的“六根六賊”立時斷息。
就在這刻,在暗中窺伺,靜待李若水稍一分神,即全力出手的水月大宗,忽然失去了李若水的位置,感到他似是融入了空氣裡,與整個天地渾然成了一體。
水月大宗大吃一驚。
這是不可能的。
水月大宗雖然還沒達應敵時的“鎖魂”境界,可是具有憑對手生命釋放出的生氣來追躡敵人位置的觸感,何況人體內部血液流動、脈搏心跳,都會發出微細的聲音,只是這些,便絕瞞不過他這級數的高手。
可是現在這絕不可能的事卻在眼前發生了。
頓時心中泛起玄之又玄的怪異感覺。
李若水依然“靜立”,輕嘆了一聲道:“水月兄若是技止於此,那李某就送水月兄上路吧。”
水月大宗突然收刀而立,就在此時,水月大宗放下了一切,突然開口道:“多謝李兄!”
“可惜,李某今晚不會放過水月兄的。”
“哈哈!直到此刻,本宗才明白,爲何會有如此差距?”水月大宗大笑道。
水月大宗這位傲視東瀛的絕世刀手,在這一刻,終於在刀和國家之間,選擇了前者,若是此戰能僥倖活命,必將取得不可限量的成就。
水月大宗的心靈此刻提升至刀道的至境,就連臻達東瀛刀法極限的水月刀法都有絲絲突破的跡象,水月大宗從未感覺過有如此絕妙的時刻,這一切都是拜李若水所賜。
此刻,水月大宗對李若水甚至有了一絲感激之情。
既然如此,就讓手中的刀來了解這一切吧,水月大宗心中怒喊道。
水月大宗踏着奇怪的步法,直面而來。這奇怪的步法,時重時輕,時若踏足堅巖之上,步重萬斤;一時卻輕若羽毛,毫不着力;有時更似御風疾行,憑虛移動。在短短的三丈距離裡,竟生出變幻莫測的感覺,功力稍淺者,只看到這種飄忽瞬變的步法,就要難過得當場吐血。
就在此時,一陣呼嘯之聲破空而來。
只見刀身扁狹,鋒刃和刀柄都比中土之刀長上一半的水月刀,在空中似緩似疾地隨着水月大宗,帶着一種使人目眩神迷的邪異力量,朝李若水前額劈來,刀未至,寒鋒已到。
一刀劈來,其速竟可忽快忽慢,甚至連輕重感覺亦可在短暫的距離間變化百出,就若他的步法般詭幻。
臉容古井不波,晉入刀道無人無我至境的水月大宗,此時已經不弱於“邪靈”厲若海。
好,水月大宗不愧爲水月大宗!
這一刻,李若水只覺得心靈晉入一種玄妙的境界,整個世界如此的清晰,從來沒有一刻,自己覺得是如此愉悅。
這一切,都拜眼前的這位絕世刀手所賜,生命實在是美妙!
三丈、兩丈……
輕撫明月的李若水全身長衫無風自動,長髮飛揚,雙腳輕觸地面,竟緩緩地升起,就像整個人憑空拔高了些許。
水月大宗眼中精光暴射,手中長刀忽現忽隱,尋不到真影。
李若水身旁還在飄落的雪花,紛紛飛揚,四散而去。
霎時,氣勢蓄積至巔峰的一刀,以一個優美至毫巔的弧度,由後側攻上,水月刀化成一厥彎月青芒,挾着無堅不摧的刀氣,橫斬李若水的腰腹。
無刀變有刀。
一丈。
李若水輕撫明月的手分了開來,左手握住刀柄,緩緩抽出明月,一刀向水月大宗擊去。
他的動作慢至極點,但偏偏水月大宗卻知道他這一刀的速度實不遜於他快若疾風的水月刀。
那種時間上的矛盾,真能使人看看也忍不住胸口壓悶,想口吐鮮血。
刀身在這短短的一段距離裡不斷地變化着。
生死勝敗,決於剎那之間。
急勁狂旋。
“咔嚓!”
地上的青石地板化爲粉末。
雙刀交擊。
頓時異響大作。
明月刀發出的氣勁嗤嗤地激響,這聲音在這寂靜的雪夜裡,如此詭異,如此刺耳。
“霍!”
水月大宗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狂喝,狹長的水月刀離開了明月刀的刀尖,隨即身體一震,由刀鋒送入體內的真氣撞得水月大宗離地飛跌,就像是斷線風箏一般地拋去。
李若水落回了實地,左手垂下,輕輕地顫震着,並沒有望向那蓋世的敵手,身旁豆大的雪花化作漫天的粉塵,簌簌地落下。
“噗!”
水月大宗七孔同時噴出鮮血,當他撲倒在地上時,便化作了一灘肉泥。
東瀛絕代刀手,就此慘死當場。
“唉!這又是何苦呢?”李若水輕嘆了一聲,那一身白衣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