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早到,卻是比梅花晚了一步。最先,被其奪去爭先鬥豔之時。正是:“我盡燦爛時,君來何遲遲?”言下之意,不止贊梅,亦是迎春。
時當早春,玉陽城外,雁蕩山中,雪深梅開,深白曼紅,競相印稱。雖仍嚴飈如故,但梅香沁心,令人心脾神骨皆清,如入迷人之境,不免陶醉。
後山深谷處,危壁連天而起,皚皚白雪之上,陰陰暗雲之下,矛盾的景象,卻是相得益彰,真不知人間界,何來如斯景象?傍晚的暮色,更增些許朦朧之美。忽聽得梅花深處,傳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久未離去。迎面走來一位頭戴髮束,卻又披散着頭髮的中年人。他從容地在這優谷四周,漫步了一遍,深厚的白雪上,卻未見留下任何腳跡,然後負手佇立在一株盛開的老梅前面,凝神地望着梅花,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有些許嘆息。身上的衣袂,隨風微動,此時此地,望之直如神仙中人。
萬簌俱寂,就連極輕微的蟲蟋低叫,在這嚴寒絕谷裡,也已經無法被聽得到。他隨手拾起一段枯枝,在雪地上淺淺勾起一幅梅花,直如信手拈來,隨意已級。雖只是寥寥數筆,卻盡把梅花的凌風傲骨,表露無遺。忽然,不遠處傳來幾聲低微的聲音,聲音雖小,卻被中年人聽得清楚。中年人先是眉頭微微一皺,接着發出幾聲冷峻的笑聲,不在理會。
須臾,遠方出現了幾道淡淡的身影,前一刻還在數百丈之外,晃眼間,卻已來到近前,那種驚人的速度,是常人所無法思議的。但中年人見了,反而愈加鄙夷地一笑,臉上的神色更冷峻了。那幾條人影在外面略一停留,徑直照着中年人走來。
人未到,聲先至,“先生真是守信之人,在下等四人以爲會先到,沒想到,倒還是讓先生久等了,實屬汗顏。。”說話的是領先的一名中年人,此人額頭寬厚,臉龐消瘦,身穿葛紅長袍,容貌頗爲英俊,只是臉上始終帶着一絲笑容,使人看到,未免感覺略帶陰險,話語之中雖是在自責,卻無一絲歉意。
話聲在谷中久久未絕,迴音傳來,嗡嗡作響。中年人冷冷地哼了一聲,目光在那四人身上略一打量,突然雙眼微微一亮,似是有些震驚,目光緊緊落在了一名枯瘦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穿着一身黑色的勁裝,右手揹負,左手之上,卻是緊握着一道紅綾,似是女子之物,此時在老者手中,顯得頗爲滑稽。不過在中年人眼中,不但無有絲毫取笑之意,反而神情凝重,已略微收斂初始的傲氣。
“包老兄,想不到,“縛神索”已經到了你的手中,想必你的修爲,定是有所突破了吧?”中年人不動聲色地看着老者,緩緩說道。
中年人乃是修真界人,名叫郭破天,法力高強,擅長‘四藝’,在修真界有個別稱,叫做“四絕妙郎”。四藝分別爲:繪畫、功法神通、煉藥以及女色。提及這最後一藝,原是修真之人所開的玩笑,未曾想,郭破天不以爲羞,反以爲喜。其爲人亦正亦邪,喜怒無常,卻是無人知曉其出身來歷。十年前,修真界四大門派新人輪道大會上,此人突然殺出,一時無人能擋其纓。最終,以一招之微勢惜敗於伏羲門少年天才秦無心。四大門派所組織的十年一次的論道大會,比較特殊,不禁止別的門派參與。郭破天生性灑脫,對於勝敗之數,無諸多掛懷,遂大笑而去,雖敗猶喜。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彼時,敗在其手下的崑崙洞四大弟子卻是懷恨在心,每每在修真界詆譭其名聲,以至成爲現今臭名昭著的“四絕妙郎”,些許冤仇,唯妒甚甚!
包不凡眉頭一挑,並沒有回答郭破天。倒是身邊的卓不羣,微微一笑,說道:“郭兄,些許進步,如何能進方家法眼?”
郭破天所等待的四人,即爲十年前自己所打敗的崑崙洞四名弟子。分別爲包不凡、楚不揚、宋不平、卓不羣。其中,以包不凡年紀最大,修爲最高。但此人數十年浸淫法術,於人情世故方面,幾無接觸,極少過問,一般也極少說話。反而其四師弟卓不羣盈盈之口,舌生燦蓮,極善交際,倒是隱隱成爲四人之代言。
一旁身穿紫色長袍,面龐微胖的宋不平冷哼一聲:“四弟,何必跟他這麼客氣?此人十惡不赦,當年害的我們四人修真界蒙羞,姓郭的,如今你膽敢應我四人之邀,確是膽識非凡,不過,你這是在自取其辱,如今我等兄弟四人齊集,受死吧!”
“哈哈哈哈”,郭破天長嘯一聲,“就憑你們幾個手下敗將?而且,我來問你,這些年,在下‘聲名大噪’,未嘗不是拜你們所賜吧!”
“哼,是又如何?今日我四人可不講究什麼一對一,是我們四人取你性命!”一直沉默的楚不揚冷哼一聲。
“哈哈,姓楚的,你們四人中,就屬你尚有些許修道之心!大丈夫以寡敵衆,也只是等閒之事!”郭破天仍是心高氣傲,不過內心中,當真有稍許惴惴,這幾人法力都很是了得,自己一對一當操勝券,如今面對四人,未免捉襟見肘。“爲何今日我心中隱隱不安,無法平靜下來,竟然早到了一個時辰!難道真有不測?”郭破天心中想到。修爲到了他這種境界,雖不說能洞察萬事,但於自身禍福,總有些許預感。
卓不羣微微跨出一步,輕撫着頷下那幾撮鬍鬚,“今日我四人也不佔你便宜。我們只比法力,個人不得使用法寶,如何?”
郭破天稍一沉思,心想四人名門之下,當不會耍甚手段,緩緩點了點頭。
四周恢復了剛纔的平靜,幾人不在說話,不過空氣卻是在奇異地不斷加速回旋着。郭破天周身,隱隱逐漸形成一道實質性的紅色氣罩。反觀崑崙洞幾人四周,也分別發出不同顏色的光芒,很是壯觀。
接着,沒有絲毫徵兆,幾道光芒就突然迅速無比地、同時碰撞在一起,雖沒有發出聲音,卻是瘋狂吞併,膠着持續。
郭破天不愧爲修真界奇才,以一敵四,兀自神定氣閒,短時間內,卻是絲毫不落下風,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峻,足見其驚天修爲。
崑崙洞這邊,楚不揚站在四人的最後面,突然身體動了一下,郭破天功力通玄,任何風吹草動都無法瞞過他的雙眼。心想:“看來四人尚有餘力,到底是修真界翹首,崑崙洞果然名不虛傳!”當下臉色更加凝重。他不誇四人而直誇四人門派,顯然鄙夷四人這種合擊的舉動。
郭破天在那裡想着,楚不揚卻是內心一直在掙扎。原來,這些年,四人爲了對付郭破天,由於忌憚郭破天的‘屠龍雙劍’,故意用言語擠兌其不使用法寶,同時四人共創了一套合擊之法。當四人合力與之比拼法力時,功力最弱的,也就是楚不揚,可以隨時撤出戰局,扭轉局面。楚不揚入崑崙洞三十年,本性並不壞。只是年少氣盛,當年輸給默默無聞的郭破天,加上幾位同門的唆使,方纔參與此事。
“不管了,我要揚名,不能再一次敗在這“四絕妙郎”的手下了!”修真之人,往往名聲看的最爲重要。楚不揚一咬牙,跺了跺腳,一道刺眼的光芒徑直向郭破天射去,郭破天臉色大變,不及反應,感覺到一股大力瞬間擊在胸口,不住吞噬着自己每一分修爲,呼吸一滯,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