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裡的氣候,比張家村要冷得多了,不時地有雪花飄落,漫山遍野,除了梅花,更無別物。隨着大雪的掩蓋,不多時,昏過去的秦朗漸漸醒了過來。
當他睜開眼晴一剎那,看到得是一道碩長的身影。身影立在雪中,絲毫未動。秦朗努力地睜大雙眼,想要看清眼前之人是否是自己母親。在他心中,還有着一絲僥倖,昨晚發生的事,只不過是一場夢。
不過當他漸漸恢復體力之時,失望了。眼前的人是一名男子,男子相貌英俊,只是一張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大病。身體在大雪中佇立不動,彷彿沒有力氣倒下一般。
風雪交加,眼前之人卻只一襲單衣,隱隱有發抖之狀,但男子依然努力露出一絲笑容。不知爲何,這笑容在秦朗眼中,是那樣的親切!瞬間秦朗失去母親,獨處深山的恐懼,爲之驅散不少。看到眼前一身疲憊、唯有雙眼不時散發出陣陣奇異光芒,似乎更加需要照顧的中年人,秦朗努力站了起來,想要上前去攙扶後者。
中年人那明亮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一切,此時,中年人微微一擡手,虛弱地說道:“你別動,再休息一會吧。”聲音有點沙啞,卻是充滿磁性。秦朗聳了聳雙肩,示意自己已經沒有事,慢慢向前走來。中年人又是伸手一動,想阻住秦朗,然而卻馬上一個踉蹌,虛軟地倒在了地上。秦朗急忙上前,扶起中年人,擡頭看向四周。不得不說,大雪中的雁蕩山的確十分美麗。外面難得一見的梅花卻是在這爭相鬥豔,在皚皚白雪的壓迫下,更添傲骨。
看着眼前虛弱卻又傲氣十足的中年人,秦朗心中的親切感更甚。這些年,除了孃親,這是第一個使他心中有着想要親近的人。至少現在,在這陰風怒號的山谷中,自己不是孤單一人。
中年人喘息片刻,恢復了些許力氣,擡起頭來看着秦朗,緩緩說道:“你是誰?怎麼會在半空中落下?你家在什麼地方?”幾句話接連問出,聲音卻是變得甚是冷峻,秦朗愕了一下,努力地回想了昨天發生的一切,緊緊咬着嘴脣,淚水卻是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中年人也是微微一愣,接着又說道:“小孩,不要哭,有什麼爲難的事可以告訴我,也許,我能幫你解決!”
畢竟小孩子心性,秦朗忍不住又笑了出來。在他看來,眼前的中年人比他還更加的虛弱,卻是大言不慚說出那種話,不過,由於對中年人充滿親切感,心中又滿是苦楚無處發泄,就一五一十地說出了自己的遭遇。在秦朗看來,這只不過是自己發泄的一種手段,絲毫沒有想到,就是這一次,改變了他的一生。
中年人正是‘四絕妙郎’郭破天。彼時他受崑崙洞四弟子的暗算,體內金蓮已被打碎,全身真元被廢,完全成了一名廢人。身上的法寶尤其是其仗之以揚名神州的‘屠龍雙劍’更是被掠走。幸好其擅長煉藥,當年無意中在神州大地六大奇谷的‘幻月谷’中得到的藥王鼎救了他一命。此鼎極爲奇特,據說是丹霞山藥王所煉,每每煉製各種靈藥元丹,久而久之,遂有了護心脈、養精氣,固本培元的功效。更奇異者,此鼎可以縮小成手掌大小,一直被郭破天藏於頭髮之中,方纔能得免於難,不至被包不凡等人發現。
郭破天默默地聽完秦朗的講述,雖然沒有言語,身體卻不斷顫抖,眼神更加嚇人。秦朗講完後,正想問前者的遭遇,爲何會如此疲憊地出現在這深山之中。前者再也無法忍受心中憤懣,突然長嘯一聲,“哼,我以爲正道之中,俱是些僞君子,想不到,魔道亦是如此,連一個7。8歲的小孩子都不肯放過,世間,已無道義可言!”說完不再說話。秦朗被他嚇了一大跳,不清楚他何以會如此氣憤,也不敢再問下去,一時,氣氛就這樣僵持,靜的可怕。
過了許久,郭破天最先打破沉默,緩緩望着天空說道:“小兄弟,你可否願意跟我走?”寒風吹過他那有些凌亂的頭髮,偶爾有幾片雪花,飄融在其上,平添幾分孤寂之感。秦朗看着眼前似乎滿懷心事的中年人,先是搖了搖頭,繼而又點了點頭。
郭破天一笑:“你這又搖頭又點頭的,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秦朗小臉一紅,卻是很快收斂了尷尬之情:“我沒有地方去,前輩也需要人照顧,我就跟着前輩吧。”如果有旁人在場,一定會目瞪口呆,‘四絕妙郎’一生獨來獨往,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次要收徒弟,等閒人求之不得,秦朗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竟大言要照顧別人。看到秦朗這麼快平撫自己的情緒,郭破天暗暗點頭,聽到他幾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不知爲何,心中升起一絲感動。這些年所接觸的人,不是十分敬畏他,就是十分仇恨他,從未有今日這感覺。
“好了,你叫秦朗是吧,現在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下風雪。”說完,試着慢慢向前移動,秦朗急忙趕上將其攙扶着。說到郭破天心中,也曾有懷疑,擔心這‘小兄弟’是崑崙洞那幾人派來的‘奸細’,來竊取他的奇妙功法和煉藥之術的,只是聽到秦朗那真誠的話語和表情,更是愛惜秦朗的資質,這才起了收徒之心,即使是個陷阱,也心甘情願!只是,這收徒,能否繼承他的衣鉢呢?一切還是未知之數。
位於神州大地東部的雁蕩山,號稱東南第一大山。這裡是許多山脈、海岸蟠結之處,幽奇險峭,山峰“皆如鬼工雕鐫,形態萬變,而無不酷肖”。山上有雙峰搖搖聳立,分別爲百雁岡和雁湖崗,均有數百丈之高。雁湖崗頂有湖,湖中有蘆葦蕩,大雁南飛,經常來此棲宿,所以名爲雁蕩山。原來是有一修真門派在此駐足,不知爲何,卻是一夜之間人間蒸發,就此消失。據說此山是天上某位神仙的道場,於是,再無修真門派敢佔據。經過一整天走走停停的趕路,秦朗和郭破天終於在雁湖崗附近找了兩個山洞,打掃一番,卻是居住的聖地。休息了一夜,郭破天似乎恢復了些許體力,把秦朗叫到了身邊。
“郎兒,今天我就給你講講修真界之中的一些事情。前天的事情,相信抓走你孃的,就是魔天洞的魔天三煞!”似乎無法感覺到郭破天口中“魔天三煞”的強大,秦朗牙關緊咬,小手緊緊地攥住了衣襟。郭破天嘆息一聲,心想:“看來秦夫人是不想此子進入修真界,只想讓他快快樂樂地做個平凡人。無心兄,你是我在修真界唯一欽佩的人,今日得見貴麟,甚感安慰。只是,看他似乎並不知道你的威名,尊夫人真是用心良苦,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呢?”猶豫再三,又想到:“他遇上我,一切都是天意,想我‘四絕妙才’,一生縱橫修真界,族中長老曾再三預言,今日當真應驗,不把此子培養成天之驕子,如何還有臉面再回去?”郭破天做此番想,卻是有些私心了。
只聽得郭破天繼續說道:“朗兒,修真界近年來,老一輩門派門主、洞主。掌門、長老等不算,只算年輕一輩,比較出名的有魔道的魔天洞魔天三煞、陰陽谷天地二叟、黃山火焱居士,正道的伏羲門秦無心,浮雲寺的了因,崑崙洞的包不凡。。”說崑崙洞,忍不住冷笑幾聲,接着說道:“連天宗卻是多年來沒有什麼像樣的高手,不過此宗門卻是有些神秘,具體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算了,這最後一人,就是介乎正邪之間的‘四絕妙才’。”說完,頓了一頓,接着說道:“只是,這些人物,只是十年前的排名,如今修真界人才輩出,手段更是狠辣,道義之說,愈加微涼。現如今,現如今。。”說完,垂首唏噓不已。
秦朗第一次聽到這些奇聞,正入神間,聽到郭破天不再說話,忍不住問道:“師傅啊,你怎麼不說下去了,師傅您叫什麼,徒兒還不知道呢?”
郭破天忍不住自嘲,今天自己是怎麼了,竟然在這剛收的徒弟面前感嘆。
“郎兒,你可知道,火焱居士爲情所困,立誓終生不出黃山,秦無心七年前死於正魔兩道圍攻,而昔日年輕一輩稱尊神州的‘四絕妙郎’呢!喏,就是現在坐在你身前的人,就是我。”
秦朗驚異地睜大了眼晴,想起剛一見到郭破天的情景,實在沒有想到,這看起來比他還要可憐之人,竟是如此人物!
郭破天用手輕輕拭着鬢間灰髮,嘆道:“看來修真界中,能屹立不倒的,只有浮雲寺了,但我卻認爲,縱然如此,空有一身驚天修爲,卻是每日誦經唸佛,卻是埋沒。”
秦朗心中卻是油然生起一種興奮感,師傅如此高人,只要自己勤加練習,他日定能救回母親。
郭破天雖然法力全失,但閱人無數,立即看懂了秦朗的心意,臉龐露出和藹的笑容:“朗兒,我帶你前來,一是同情你的遭遇,二是看你根骨精奇,極有修煉天賦。好了,你先下去吧,從明天開始,我就開始幫你打下基礎。”說完閉上雙眼,盤膝坐下不再出聲。當下秦朗輕輕走出了山洞,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郭破天緩緩地睜開雙眼,自語道:“當年我之所以敢縱橫修真界,是因爲老一輩的修真之士礙於面子,極重口碑,如今的修真界,人心不再,徒兒,註定,你以後要多災多難......”聲音圍繞在山洞中,久久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