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一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誰也不知道究竟打了多長時間。
旁觀之人只看到毀滅一切的本源衝撞一刻也沒有停止,毀天滅地的場景一直沒有停歇,仙界始終處於崩潰的邊緣,但始終沒有崩潰。
紫薇宮上方的星輝,光芒也漸漸暗淡了,然而紫薇宮的本體,還安然無恙。蘇傲天的身體,率先支持不住了。
他的身體一點點地粉碎了,骨骼肌肉四肢軀幹,連同頭顱也消失了,直到最後,又如同先前發生過的一樣,只剩下了一顆宛如精美的藝術珍品般的肝臟,在恐怖的本源之力沖刷下,頑強地維持着生命的氣息!
這是他最後的抗爭,只要生髮之氣不滅,他就要堅持下去,不到徹底毀滅,決不罷休!
但誰也知道,蘇傲天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的補充已經無法支撐他的消耗,就好像是一條源頭漸漸枯竭的溪流,遲早會有斷流乃至乾涸的一天。
所有人都在默默注視着他的堅持,哪怕是憎恨、厭惡、恨不得他立刻就消失的那些人,都情不自禁地被他的頑強激發出不管是由衷的,還是不由衷的敬意。無論他的結局如何,他已經在仙界的歷史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永遠不會在衆人心中完全泯滅。
在萬衆矚目的注視下,這顆晶瑩剔透的肝臟也變得殘缺、縮小、破碎起來,蘇傲天的氣息也日趨微弱,他的隕落終於要到來了!
而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裡默默地問自己:“這一次,他真的會隕落麼?”
同樣的情形已經不止一次地出現過,而每一次蘇傲天都是奇蹟般地挺了過來,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那麼這一次,他還能挺過去麼?
甚至有不少人都在心中開始期待,期待奇蹟的再一次發生!
衆人已經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是默默地注視着那顆精美的肝臟一點點地被消磨,最後成爲了不起眼的一丁點,幾乎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
紫薇宮裡,無數的人早已經紅了眼,一遍遍地哭喊着要衝出去,卻全被洛盈袖攔下了。她的眼睛裡甚至沒有眼淚,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用冷酷的話語低聲說道:“誰也不許出去!”
她的心,早已經痛得粉碎了,麻木了,不存在了。她只是機械地一遍遍重複着:“誰也不許出去”,因爲那是蘇傲天傳過來的神識:“盈袖,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讓紫薇宮裡的任何一個人出來,任何一個!”
洛盈袖也明白,在本源之力肆虐的星空中,紫薇宮裡的任何一個人,只要一露面,立刻就會成爲灰燼,衝出去的人只會送死,而對於蘇傲天沒有任何幫助!
有能力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的,兩個昏迷不醒,一個在主持運轉大陣,無力分身!
洛盈袖心裡清楚,紫薇宮裡無論是誰隕落了,對於蘇傲天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打擊!
他寧願隕落的是自己,也不願是其他任何一個人!
哪怕是出賣了他的安豐元,他都選擇了原諒,只爲了曾經有過一段生死相交的過往,而真誠地希望他能夠在悲秋天帝那裡實現自己的願望。
微塵天帝忽然輕嘆道:“此子,隕落了!”
鈿合宮的仙君,神罰宮的仙君,天一宮的仙君……白虎、朱雀、紫凰、畢方……立場各自不同的真靈,等等等等,在聽到了微塵天帝這句蓋棺論定的話後,心中升起的,竟然都是惋惜:“這樣的一個人物,竟然也隕落了!”
在這一刻,哪怕是敵對之人都暫時忘記了自己的立場,有些神思恍惚起來!
長生天帝也嘆到:“不錯,終歸是隕落了!”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右手忽然微不可查地輕輕一擡。
露華天帝陡然一怔,眼中露出了驚異之色,微塵天帝卻是呆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叫了起來:“長生天帝,你在做什麼?”
幾乎與此同時,焚煙天帝也怒吼起來:“長生,不可!”
然而這些話,似乎已經晚了,一根樹枝不知何時已經被長生天帝扔了出去,在空中飄飄搖搖,向着激戰的場中落去!
無法形容的灼熱似乎將星空都點着了,激戰中的四位天帝都是大吃一驚:“焚煙天帝想要幹什麼?”
他們旋即又察覺到,一股凝重至無法抗拒的力量,似乎將星空都固定住了,連他們自己都感覺到站立不住,即將栽落到地上!
微塵天帝竟然也出手了!
他的目標…是那根樹枝!
長生天帝的流雲建木枝!
一切的變化在剎那之間發生,仙君和真靈完全茫然無知,流雲建木枝飄搖在空中似乎被定住了,長生天帝也被火之本源吞沒了。
一點翠綠的水珠彷彿是從未知的世界中突然冒出來的一般,神奇地附着在了流雲建木枝上,它彷彿是得到了徹底的澆灌,忽然間壯大起來,長出了嫩綠的枝芽,清香撲鼻,濃郁之極的生髮氣息彌散開來!
星空這這一瞬間似乎都有了生命,一下子活了過來,灼熱的氣浪,凝滯的壓力,肆虐的威能似乎都消失了,流雲建木枝以不緊不慢,所有人親眼可睹然而卻是來不及阻擋的速度,忽然間飄落在了蘇傲天殘存的一點點肝臟上!
這一顆樹枝落下後,立刻生出了根鬚,扎進了蘇傲天的肝臟裡,然後這顆肝臟,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瞬息之間又變得精英翠綠,生機勃勃!
一個虛影的輪廓在肝臟旁出現,模樣正是蘇傲天!
長生天帝和露華天帝忽然間都是悶哼一聲,鮮血從嘴角溢出!
焚煙天帝手足無措,不能相信地吼道:“長生!你瘋了麼,連本命神器都不要了!”
長生天帝的氣息迅速衰敗,滿頭黑髮瞬間變得斑白,似乎突然之間蒼老了幾萬歲,苦笑着說道:“不過是根枯枝而已,無甚大用,也不趁手,吾早就想換一個了,一直未得其便。”
焚煙天帝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迴應了,悲秋天帝已經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了!
他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沒有氣暈了過去!
然後他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放屁!長生你個老匹夫,本座與你沒完!”
一衆天帝,無一不驚得呆了!
堂堂帝尊,何時像個潑皮無賴般口不擇言胡說八道起來,成何體統!
悲秋天帝竟然被氣成這樣了!
這還不算完,悲秋天帝的咆哮還在迴盪:“還有露華!你與長生一唱一和,存心與本座爲難,從今日起,你二人就是鈿合宮勢不兩立的仇敵,本座不滅了長青宮和天一宮,誓不爲人!”
長生天帝卻喃喃道:“悲秋天帝何苦來哉,吾算是怕了你,從此後長青宮閉門不出好了,何必定要打生打死?”
悲秋天帝氣得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他只是恨不得立刻用一塊爛泥巴堵住長生天帝的嘴!
突然發生的這一切令得防護光幕裡的生靈們都驚呆了,直到悲秋天帝毫無風度地破口大罵起來,他們才醒悟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一次,在蘇傲天即將隕落之時,他終於沒能創造出奇蹟來,然而在最後,長生天帝卻伸出了援助之手,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長生天帝和露華天帝付出的代價,卻是極其巨大,這兩位天帝爲了確保將蘇傲天救過來,放棄了自身的防護,將本源之力全部灌輸到了流雲建木枝上。兩位天帝因此負傷,長生天帝更是將本命神器都捨棄了!
他們的合力衝破了微塵天帝的阻擋,穿過了悲秋天帝和滅世天帝的攻擊,準確地將流雲建木枝種植到了蘇傲天的肝臟上。
蘇傲天的木魂本來就是因爲流雲建木枝而生長起來的,與流雲建木枝十分契合,因而一下子就紮根在他的肝臟中,勃勃生長起來。長生天帝精心煉製的這根樹枝,就是他性命交修的本命神器,雖然它沒有多少攻擊能力,然而卻攜帶了木之本源,擁有了它,相當於擁有了不滅的生命!
雖然這不能完全算是本源,然而即便是本源之力,也難以毀滅這股用之不竭的生髮之氣!
戰鬥因爲長生天帝和露華天帝的插手而暫時停頓下來,就是這短短的一瞬間,蘇傲天的輪廓已經從虛幻變得真切起來,面貌五官也漸漸顯露在衆人面前,他又一次復活了!
從狂怒中緩解過來的悲秋天帝,知道事情已經不可挽回,只能強壓怒火,化作磅礴的力量,驅動着秋溟神劍,再度向蘇傲天揮去。
滅世天帝的配合隨之而來,狂暴的本源之力再一次將蘇傲天淹沒。
但是這一回,蘇傲天的身上卻沒有出現多少傷口,重新生出的這具軀體,比之前更堅實了!
一陣狂攻的悲秋天帝和滅世天帝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欲哭無淚,這個該死的小子,似乎變得比紫薇宮還要堅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