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叢青草從碎石下艱難的生長出來,歪着身子在空中展出一尾殘破花穗,綠葉和花杆兀自在風中搖晃着,如同一支殘破的旗幟。碎石上是一隻破碎的玻璃杯,玻璃杯中裝滿了雨水,還有些綠色的苔蘚長在杯子邊沿,在血紅的陽光中被染成了褐色。
一支紅嘴雀飛了過來,看了看杯子,然後將嘴巴伸到玻璃杯中,啄了一口水面。這是這一片戰場上不多的能喝的水,雖然只是在一隻破碎的玻璃杯中,但卻沒有毒,能夠救命。
它正要喝第二口,突然一片陰影壓了下來,紅嘴雀“喳”的一聲跳出去好遠。一隻烏鴉在它背後猛然落了下來,險些將他抓翻在地。然而它剛跳開,卻又飛了回來,示威性地看砍那隻烏鴉,但卻迅即被烏鴉嘴裡叼着的東西引開了注意力。烏鴉嘴裡叼着一隻圓圓的東西,在水裡面涮了涮,然後再叼出來,啄了兩啄,從裡面挑出一隻蟲吃了下去。
那圓圓的東西,是一隻圓圓的、人的眼珠。
烏鴉似乎很滿意這一隻蟲子的味道,“呱”的一聲飛了起來,飛向不遠處一具已經一半腐爛的人的上半身軀體,繼續在上面尋找能吃的蟲子,“嗡”的一聲,一羣屍蠅被驚得飛了起來,如同地面上一團小小的烏雲。
這是一片激戰過後不久的戰場,地面上碎石間四處散落着人的頭顱、四肢、肢體碎塊,不時有一隻只食腐的大雕或者烏鴉驅散開一團飛蠅,去吃那些倒斃在戰場上的屍體,對於這些食腐動物來說,這是一片載滿盛宴的平原。戰場的規模不是很大,但是遠遠看去,一地的屍骸密密麻麻,在寂靜和猙獰中伸向遠方。
屍體中間偶爾會有一具被機槍打的變形的機械獸,他們大多體長有一米,但屈指可數的幾個體長足有兩米多,無論體型大小都有那個一個共同的特點,即是原本雙眼的位置,已經被機槍密集的子彈打得凹了進去。而那原本應該是機械眼睛的地方,已經找不到眼睛,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只有一片狼藉的一個破洞。
“我們對於機械獸,近距離沒有什麼好的殺傷辦法,只有先打瞎他們的眼睛,然後纔可能讓他們喪失活動能力,成爲相對容易處理的靶子,才能較爲準確地放倒他們。”楊波濤道。
行動的隊員都沒有說話,默默地拿着槍,掃視着這片曾經驚天動地的殺戮之地。“我們要不要把他們埋了?”郭天明道,但是大家都沒說話,只是目視着遠方無窮無盡的屍骸。郭天明看看大家沒有什麼相應,自然明白,如此多的屍骸,又怎麼是他們這一支小分隊能夠完成的?他低低又說了聲“算了”,然後率先走向戰場彼端。
一行人走得十分沉默,也十分沉重,沉重中帶着無比的肅穆。
那是對抗爭者的一種崇敬和緬懷。
戰場的彼端,是一道長長的山脊,兩邊是大大小小的溝壑,溝壑很深,高約有百米上下,下面是碎石和樹叢、雜草。山脊向上望上去,半山腰是一座由石頭建成的要塞,石頭看起來歷史悠久,背靠着一座看起來並不太高大的一座山,夕陽中,城堡如同一座站立許久的衛士,遙遙望着那一片狼藉的平原戰場。
越向山脊上走,屍體便越多,機械碎片也就越多,完整的機械獸反而原來越少。與初看到的情況一致,這裡的戰鬥也已經發生過了幾天,腐臭的味道也十分濃郁。
“隊長!我們這是要進去看看麼?”楊波濤突然問。
“當然。不進去,我們今天晚上沒有地方休息。從昨天晚上急行軍到現在,我們已經走了超過18個小時了,大家需要恢復一下體力。”吳坤說。
“這裡面會不會有機械部隊?”郭天明問。
這個疑問不是在其他人心裡沒有,而他們沒有能夠說出來,所以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饒有興趣地看着吳坤。如果有機械部隊在這裡駐紮,那還是個比較麻煩的問題,雖然不怕戰鬥,但是看到之前戰鬥的規模,這支機械獸隊伍應該還是一隻規模可觀的隊伍,對付起來一定會比較吃力,這對於剛出發不久的第12行動組來說,並不是一件幸運事,至少,他們目前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無論對於自己人還是機械部隊。
“應該不會有。”李鑫巖插嘴道。“我在766基地守了八年,機械部隊一般攻擊完成以後,不管襲擊成功或者不成功,他們絕對不會留戀戰場,他們會以最快速度退回他們的營地做補充能量的工作,所以這裡應該是安全的。”他的經驗,來自於在766基地的鎮守時間,大家也都知道這一點,因此,也沒人反對。
吳坤笑道:“都經歷過不是一場兩場的戰鬥了,這麼點危險,竟然你還在意麼?……對了,這次見了這麼個戰場,沒有人再噁心地想吐了吧?誰要是再吐,我就讓他在這裡扎個帳篷,呆上兩天,跟這些光榮戰死的兄弟們相處相處!”
有人低聲嘟囔着回答:“唉,習慣是習慣了,只是這味道……實在是重了點。”
吳坤立刻罵道:“他奶奶的,臉這麼點困難都忍受不了,就給我立馬滾回去!”
那聲音立刻沒了動靜。
便在這時,離隊伍還有100米的城堡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那是一座已經變成了黑色的一座合金大門,與城堡外牆上一樣,大門上掛了不少看起來黏黏糊糊的蟲蛆一樣的綠色的東西,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不過看了戰場上那些殘破的軀體,這些奇怪的東西看起來倒是樣子可愛了許多。
“嗨!大家快進來!晚飯和牀鋪都已經準備好了!”門口走出的一個光着膀子的胖子聲如洪鐘,遠遠地叫着。
吳坤雙臂一擡,其餘各人壓根不用命令,立刻列成一隊,向着城堡迅速跑步前進。
胖子的安排倒是十分妥帖,甚至連話都沒多寒暄兩句,徑直帶了衆人進到一間開鑿在山體內部的房間,衆人也不多話,躺下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