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淺淺等了許久，仍是沒能看到沈寒御的人。
眼看着已是晚上十點多，這棟大樓很多層的燈光都已滅了，只有少數樓層，還燈火通明。
她再次撥通了郭木楊的電話，“郭先生，沈總還在忙嗎？”
郭木楊愣住，“這麼晚，桑小姐還沒走嗎？”
“沒有，我想等沈總下班了，當面跟他聊聊。”
郭木楊真的有點惱火了，寒御到底搞什麼？
不是跟他說了桑淺淺在樓下等他答覆嗎，他竟然狠得下心讓人家姑娘在樓下等幾個小時？
就他這樣，別說桑淺淺現在有男朋友，就是沒有，他也徹底沒戲，因爲壓根就不可能追得上人家！
“公司有款剛研發的手機新品，個別功能需要緊急調測，他還在加班。”
郭木楊壓着火說，“桑小姐，你稍等片刻，我這就過去找他。”
沈寒御剛跟研發部門高管開完會，略有些疲倦地回到辦公室。
他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忍着隱隱的頭痛，打開電腦，正要繼續工作。
郭木楊推門進來，臉色比之前從這裡摔門而去時還要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下樓去見桑小姐，第二，我帶她來見你，你選哪個？”
沈寒御微怔，“她還在樓下？”
“你說呢？寒御，不是我說你，別人喜歡一個人，都是千方百計創造條件去追，你是還沒開始追直接就放棄。現在機會都送到面前了，你卻不肯要，我這個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郭木楊真的是恨鐵不成鋼，“就算你答應她要退出她的生活，不想追回她，可現在不是你去破壞她的生活，是她來找你啊寒御！你見見她，讓她替你治病，又如何？”
桑淺淺站了許久，腿很有些酸，乾脆抱膝蹲了一會兒。
有些無聊地撿了根小樹枝，在地上信手畫圈圈。
她心想，若是沈寒御還是不肯見她，也不肯治療，那她，要不要乾脆放棄算了？
本來她是誠心想還他人情的，今晚等了這麼久，也足夠有誠意。
可沈寒御若執意不肯讓她治療，那真的怪不得她。
心裡正這麼想着，一雙男人的鞋，映入眼簾。
視線往上，是被質感極好的黑色西褲包裹着的筆直長腿。
再往上
桑淺淺便看到了沈寒御那張輪廓堅毅冷峻，俊美得令人髮指的一張臉。
他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神色近乎淡漠，眼神卻幽邃難辨，蘊着讓桑淺淺看不懂的情緒。
桑淺淺連忙站起身，卻因爲蹲的時間有點久，又起得過猛，略有點暈，身形趔趄了一下。
沈寒御本能地伸手，扶住桑淺淺。
女孩身上的淡香撲鼻而來，沈寒御待她站穩，幾乎是立即就鬆開了她。
他移開視線，聲音沉沉的，“我不是告訴過你，你可以走了？”
爲何還要在這裡，等他幾個小時，傻不傻。
“沈總，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不願意讓我醫治，但如果是擔心我的醫術，那大可不必。”
桑淺淺能想到沈寒御拒絕她的理由，也只能是這一點，“作爲醫生，對病人負責是職責所在，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我也不會來明城見你。”
沈寒御沉默着，沒有說話。
桑淺淺斟酌着措辭：“沈總還記不記得多年前，沈叔叔出車禍那晚，我半夜去醫院找你，堅持要幫你做發佈會PPT？”
“那時沈總最開始也不願意讓我幫忙，可後來我並沒有讓你失望，對不對？做PPT與治病救人，孰輕孰重，不言自明。沈總，我既然來找你，就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因爲身高差，桑淺淺微微仰着臉，神色異樣認真地看着沈寒御，說出這番話。
這一年，正是明城五月的初夏。
夏夜清涼，月色清涼。
月光交織着路燈暖黃的光芒，溫和地籠罩着眼前的女孩。
不施脂粉素淨至極的一張小臉，五官卻明媚精緻如畫，連月色也掩不住那抹嬌美。
沈寒御喉結滾動，半晌，才低啞道：“不是因爲醫術。”
女孩清透明澈的眸子裡，帶了幾分疑惑，“那是因爲什麼？”
沈寒御抿緊了脣，眸光愈發暗沉。
因爲什麼？
自然是因爲，他對自己的自控力，根本就沒有信心。
隔着距離，不見面，勉強還能隱忍剋制。
可若是每天見到她，他真的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違背對她的承諾，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行禁錮在身邊。
心底最陰暗處，好像有一個無形的，蠢蠢欲動的獸。
眼下他憑着自制力，勉強還能壓制住，可一旦那獸突破理智的缺口。
無論她是有了男朋友還是已經嫁人，都不會再在他的顧忌範圍之內。
到那時，他或許會變得，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可憎。
“沈總？”
桑淺淺見沈寒御只是沉默，不由開口，“到底是爲什麼，你不願意讓我醫治？”
沈寒御薄脣動了動，“因爲忙。”
桑淺淺微微鬆了口氣，“我知道沈總忙，可再忙，這病還是要治對不對？否則若真出了問題，豈非得不償失？”
醫生的職業習慣，讓桑淺淺在此刻忘了眼前人的身份，只將沈寒御，當做一個純粹的病人。
如同以往面對那麼多不聽話的病人一樣，她語聲溫柔，耐心地勸導着：
“事業固然重要，可身體更重要，身體是1，其他的所有都是1後面的零，這個道理，想必沈總比我更明白對不對？何況治這個病，每天花不了太長時間，半個小時足以。這三個月，沈總每天抽出半小時，便可以換來一個健康的身體，再也不用忍受頭痛之苦，不是很合算？”
沈寒御：“”
她的確是個很稱職的醫生，奈何他，卻還是不能答應。
否則，她所想要的寧靜平和的生活，或許將會就此打破，她以後會怪他，甚至，會恨他。
他剋制住心中情緒：“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聞言，桑淺淺心中欣喜，不由嫣然笑道，“那沈總是答應治療了？”
月光下，女孩笑顏純淨明豔，如花剎那綻放，讓沈寒御的心都恍惚了一瞬。
面對着這樣的桑淺淺，他竟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不忍看那笑顏凋零。
明明到了嘴邊的一個“不”字，到最後，卻變作了一聲低低啞啞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