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姻見忽然一老一小兩個攔住自己,暗想二人古怪,必有一些來頭,便問道:“二位是?”
羅小扇急道:“六哥七哥,快來看看小簾!”
少六怒道:“臭小子,她有心殺你和小簾,你爲什麼現在還想放她走?”
爲什麼想放她走?只因爲,她是我不想說的痛。
心頭最心愛的人,近在眼前,卻不能站到一起。
只要紅顏一笑,何況是畢方——就算是天下,我也願意拱手來換。
她那麼溫柔善良……畢方跟她去,也比跟別人要好過一些吧。
雖然她已經全力出手,誤傷了木小簾,難道自己要眼看她也重傷致死,把命交代在此嗎?
就讓她帶走畢方。就讓她開心一次。
我和她的恩怨……就此了清吧。
羅小扇黯然神傷,淡淡道:“六哥七哥,讓她走吧。”
少六殘七見他失魂落魄一般,心頭實在不忍,道:“這……”
虎神怒道:“怎麼能讓她走?!”
羅小扇仰天怒吼一聲,道:“師父!我在此對天發誓:今日讓她走了之後,只要我和她再有相逢,則必生死相搏!”
姻姻回過頭去,冷冷看了他一眼,碎成粉末的心,此刻恍惚被風吹散。她口中囔囔道:“生死相搏……”
芸芸衆生都逃不脫一個情字,若被一個情字傷得至深,哪怕三千世界滿眼繁華,還有什麼好留戀?
羅小扇臉上筋肉已經扭曲,嚎道:“讓她走吧!”
虎神黯然道:“今日若讓她帶走畢方,來日生死相搏,恐怕勝算就要少一成了……”
羅小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師父,六哥七哥,你們信不過我嗎?”
少六殘七暗罵一聲,躍身而起,一左一右拉起羅小扇,對姻姻道:“好!你走!讓你走!!!”
虎神見唯一的弟子如此神傷,不由身子一輕,從比方上落下來。
他也非無情之人。
若是傷過心的人,便會知這傷心的痛。
姻姻恨恨道:“我不會謝你的!”
說罷手緊緊捏拳,拖住畢方,緩緩走開。
“慢!”萬雷東忽然爆吼一聲,身子一晃已經攔到姻姻身前。
萬雷東瞪着姻姻冷笑道:“他們說讓你走,我可沒說讓你走!”
姻姻不再開口,扣動繞指青絲輕輕延伸,如仙紗披帶迎風舞動。
還未等二人動手,只見一道紅一道藍,兩道極強的真氣從童言二老身上轟出,如同兩隻五爪巨龍,呼嘯生風,朝萬雷東襲去!
萬雷東不禁動容,黑袍底下咔咔作響,一個不知什麼材料鑄就的漆黑人偶,從他的身形中一晃便分離出來,關節扭動時,人偶雙掌一推,朝兩道真氣迎去!
“轟!”
轟然聲中,衆人只見那漆黑的木偶應聲倒飛出去,落了地連退了七八步才站穩腳跟。
少六怒道:“你算什麼東西!一弟既然已經說讓她走,你憑什麼再加阻攔?”
殘七道:“閣下可不太識趣啊……”
萬雷東怒道:“你們——!”
他的護身傀儡黑羅剎,乃是傀儡街防禦,堅硬排名第一的傀儡。哪怕換做萬雷東自己出手,也不見得能把他一招打退那麼遠。看來這一老一小兩個怪客,比自己想象中要厲害!
少六道:“既然一弟要讓他走,我們今天就讓她走定了。誰若還不肯,就和我們兄弟倆過過招吧!”
“姻姻……”
只見一條身影忽然晃動,站到姻姻身前。
滿頭白髮,皺紋深刻,慈愛的的眼光中充盈着傷心的老淚。這纔多久,屹天尊師父竟已老成這樣。
崩到最緊的弦,在這一刻,老人登場的時候,已經斷裂。姻姻再也支持不住,失聲痛哭道:“師父……姻姻不孝……”
屹天尊伸手輕輕拂去她的血淚,道:“乖徒兒……你們,你們永遠都是師父最好的徒兒……”
姻姻咬着牙搖了搖頭。
“師父,恕我不能……”
屹天尊長嘆了一口氣,道:“我不是來阻你的……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
屹天尊老淚無聲,道:“只怪師父無能,照顧不好你們……你們如果過得不好,陰陽峰永遠是你們的家,爲師隨時敞開大門,歡迎你們回來……師父永遠都會等你們。”
姻姻血淚撒了一地。復將雙眼死死一閉。抿着嘴渾身不由一陣顫動。
“姻姻……”
畫天尊亦是忍不住失聲,眼淚如珠。
“都是我……造成今日局面……都是我……如果我不帶你下山……如果我保護好了你……”
姻姻越聽心頭越痛,只好將嘴脣咬得鮮血淋漓,把心一橫冷冷道:“來日再說吧……”
說罷她急不可待的青絲一繞,架起半空,拖着畢方往遠處漸飛漸遠。
虎神見衆人恍然若失,高聲道:“畢方之禍,業已完結。各位道友,請各回福地洞天去吧!”
一人忽然怒吼道:“我們耗時耗力,傾注了這麼多的心血,死了那麼多道友!到頭來卻連一根毛都沒有撈到、你這時候三言兩語,就想打發我們走嗎?”
虎神怒道:“耗時耗力,是你們貪心。冥冥中自有天意,豈是耗時耗力所能更改得了的?來到此處耗時耗力的,不止你一家,難道,來的每個人都得分一隻畢方不可嗎?”
“那那些死去的人,你又怎麼交代?”
虎神道:“此處本沒有猙,卻被他們三人市虎捏造了出來一個,他們因貪心喪命凶氣之中,這怨得了誰?”
“你是散仙,自然說的頭頭是道!”
“分明是仗勢欺人!”
虎神道:“頭頭是道也罷,仗勢欺人也罷,我和你們一樣,一分錢好處也沒有撈到,不是嗎?”
“你!!”
“真以爲我們拿你沒轍嗎?”
虎神怒道:“來了此處的,個個都有氣。若有那個不長眼的想把這鳥氣無故發泄到我頭上來,我敞懷以待!”
說罷手中摺扇呼啦一聲打開,他冷冷一笑,怒吼道:“吾也正愁無處發泄呢!哈哈哈哈……”
只見四大掌門扭頭商量了幾句,便拱手朝虎神道:“虎神前輩,晚輩衆人先回山了……”
虎神道:“無須多禮!在場人多,任誰要來要去的,恕不招待!”
“是!”
四人齊齊回身,帶着門下弟子,各自去了。屹天尊關切的看了羅小扇一眼,雖滿是不捨,卻也包涵了許多鼓勵。
師父,我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