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不在話下。
又是在晚間趕路,開始時間走的略微辛苦。等走過兩個多小時,全身的筋骨都鬆開了,我竟感覺這大山深處,正西的方向,好像有股莫名力量在召喚我,催促我快步前行。
伴隨我每一步向前,身體裡都好像有一股血脈甦醒的感覺。
我無法解釋。
真的無法理解,因爲我的心跳很正常,現在已經迴歸到每分鐘六十次,我的力量,那股輕靈的暗勁,也在短短几小時內,盡數恢復正常。
難道,這湖北莽莽森林有治癒傷痛的效果?
我百思不得其解。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天空飄來了幾朵烏雲把月亮給遮擋,隨後稀落着,下起小雨了。
我們找了一棵大樹,撿幾塊石頭放到屁股底下坐了。
尹鋒又轉身,弄了點草,給活驢吃了。
那活驢長的極壯實,眉眼好看,也不發脾氣,就是不太愛說話。
它馱着死人,走這一路,真的是太辛苦了。
我撫了撫驢腦門子。
扣腳老大這會兒喝了口水,把一口麪包嚥下去說:“關兄弟,還有老尹吶,你說咱這是圖啥,這一道走來,好多的荒山野嶺,找個地方給這傢伙挖個坑一埋不就得了。”
尹鋒淡淡說:“蘇老哥這麼說就是不對了,人死爲最大,子月臨死前若沒交待,我們找個風水寶地給他安葬倒也無可厚非,可他死前有交待了,那張紙寫的明白,是要將他交給羅大麻子的。”
扣腳老大哼一聲悶頭說:“我看吶。咱們這是自投羅網,自入虎穴。他這安排的能是好事嗎?沒聽那叫江昊說,他上邊還有兩個比他厲害的師兄呢。咱們這要是去了……“
扣腳老大瞥我一眼說:“關兄弟,反正到時候,我不能看熱鬧不管,可真要動起手來,對方太硬的話,我……”
不容老大說,我先講了:“蘇大哥,你腿腳好,到時候就先跑。要是現在,你放心不下,我把乾糧給你拿一些,再給你拿點錢,你就先回家吧。”
扣腳老大猶豫一下,末了喃喃說:“這來都來了,就這麼走,那不是白來了。硬着頭皮走吧,走一步,是一步嘍。”
我們擔心子月壞了,於是短短休息過,吃了些乾糧,補充水份,就又起身,趕了活驢一步步的往前走。
結果,走到後半夜一點多鐘的時候,我們發現迷路了。
大山吶,太大了。
這會兒,下過雨,山裡又起了霧氣,走到哪兒都是冷嗖嗖,白濛濛的霧。
“兄弟,這樣不行啊,咱們這麼走,一會不知就走去哪裡了。”尹鋒緊鎖兩眉,看了眼遠方,不知下一步路要怎麼走。
我心裡卻還回蕩着那個感覺。
它提示我,向西,向西,正西,向正西走。
我不知道這感覺的來源是什麼,是不是幻覺,但眼下迷路了,那就走一走試試吧。
於是,我對尹鋒說:“尹大哥,咱們朝那邊走吧,我指了一下。”
尹鋒:“嗯,要是朝那邊的話,方向上跟我們打聽的稍有一點偏差,不過眼下若要按原路走,這前邊又是山谷,又是陡崖的,根本過不去。行,就朝你說的方向走吧。”
就這麼,重整了方向。
在沾了雨水的林子裡,我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又走了半個多小時。
突然,我聽到遠處好像有什麼聲響。
叮噹
,叮噹。
這動靜,就好像牛脖子下邊系的鈴鐺,在遠處密林中的某個位置,一下又一下地響着呢。
尹鋒見我神情有異,忙問:“兄弟怎麼了?”
我說:“聽到有什麼動靜。”
尹鋒側耳聽了下:“沒有啊。”
我笑了下:“繼續走吧。“
於是又開走。
過了幾分鐘,鈴鐺聲音越來越大了。
尹鋒和扣腳老大也聽到了。
我們三商量,認爲是附近農家早起上山放牛的農民,遇見了後,正好跟他打聽一下,我們要去的那個村怎麼走。
衆人歡心,順着鈴鐺開走。
走了一分多鐘,遠處一個小樹林裡,人影一閃,一晃。
我們三外帶一頭活驢,站直了沒動,直勾勾的瞅。
瞅了半秒。
突然,前邊那活驢,嗄嘎就歡快地叫上了。
咦,驢,你亂叫什麼?
它這一叫可倒好,林子裡,竟也有一頭驢,嘎嘎嘎,跟它對上了。
兩頭沒有見面的驢,就這麼對上了暗號。
過了三四分鐘。
我聽到腳步音,轉爾林子樹枝晃動,一個戴了斗笠,身穿一件粗布衣服的中年女人就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了。
這女人看上去五十多歲,正是大媽年齡,她面部表情冷冷的,好像不愛說話的樣子。
她身高大概在一米七,稍向上一點。這個頭在女人中,算是不小了。
她上身是一件藍色的,風衣式的褂子,這衣服披在身上,顯的很大。
下身是條黑褲子,腳上穿了一雙黑色的膠靴。
在她身後,牽着的是一隻四蹄雪白的活驢,驢背上,馱了一個兩頭對套的大麻袋。
驢跟我們的不一樣,我們的是黑驢,蹄子也是黑色。
除了這個,那麻袋,大小,馱在驢背上呈現的樣子,跟我們都一模一樣兒。
我看到後,我是沒說什麼。
尹鋒也是側身相讓。
扣腳老大嘴裡嚼了個草棍,一臉冷然地打量。
對方,不說話,把斗笠向下壓了壓,牽驢,一步步正常的走。
半夜,深山,一個大娘,牽驢,馱了一個很可疑的東西,遇到我們三個人,她顯的這麼淡定,自然,也不說話,也不驚慌,眸子裡的神情就好像沒看到我們似的。
她這是……
等人走過去,扣腳老大呸,吐了草棍,小聲問我:“二位高人,你們說這人,她是人還是鬼呀?”
尹鋒沒理會老大,而是看向了我。
我低頭稍加思忖,小聲說:“跟上去,看看什麼明堂。”
尹鋒:“好!”
就這麼,我們就跟在了這斗笠大娘的身後。
一步步地走。
走二十幾分鍾,腳下忽然就有條人踩出來的山路。
我們步子輕快,活驢也很開心,撒了蹄嗖嗖奔前走,去攆前邊那驢。
扣腳老大在後邊跟,一邊跟一邊罵:“你個傻驢,你知道前邊那驢是公是母啊,你就跑的這麼歡,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虧我餵你不少的糧草呢。”
我怕老大惹什麼事,就跟尹鋒一起,緊走兩步。
到近處,老大正跟人搭訕呢。
“喂,老鄉一個人吶?”
“那個……你附近村兒的??”
“哎喲,
你這驢不錯呀,這蹄,雪白,雪白的,哎……這驢背上什麼呀,怪沉的哈。”
斗笠大娘不搭理他。
尹鋒看我,意思是老大這樣好嗎?
我示意尹鋒別干擾老大發揮。
扣腳老大,又緊走幾步,他嬉皮笑臉:“哎……美女,美女。”
斗笠大娘不說話。
扣腳老大:“美女,你結婚了嗎?有對象沒有?”
而就在扣腳老大問完這句話的時候。
我突然感覺不對。
這一刻,我想叫回老大,可是已經晚了。
唰!
我看到老大頭頂上閃過一道光,飄起一抹頭髮。與此同時,斗笠大娘的左手,輕輕的動了一下。
太快了!
我現在的眼力,比遇到大雨衣的時候,提高的可不是一倍兩倍。
這眼力,這感知能力,竟僅能看出來斗笠大娘的手動了一下。
然後……
扣腳老大成‘地中海’了。他腦門上,百會那兒的一片頭髮沒了。
可是老大這貨不知是心裡起了歪念,還是真的不知道,他還渾然未覺呢。
“美女,你自個兒一個人,走在這山上,這麼晚,你不怕呀?”
“哎喲,這有個坑,你要小心。哎,這驢,崴了一下……”
正好路邊有個坑,驢走過去,蹄子一滑,後屁股歪了一下。
這一歪不要緊,一條麻袋,可能是沒繫緊的原因。
一下就脫開,掉到地上了。
清冷的月光,這時撒下來。
我看的真真切切,那麻袋套的,竟然是一雙人類的雙腿!
這雙腿的主人,穿的是一條草綠色的戶外褲子,腳上是一雙不知什麼牌子的戶外鞋。
麻袋原本罩着這腿,現在,麻袋掉了,腿出來了。
斗笠大娘停下來。
扣腳老大打個個激靈……
然後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下頭,緊跟着:“哎呀,我頭髮,我的頭髮,我頭髮哪兒去了,我頭髮,怎麼……哎呀,哎呀,鬼呀,鬼……這山邪性啊,怎麼還帶剃頭的啊。”
扣腳老大茫然,摸着腦門子看我。
“兄弟,剛纔我頭髮還在,對不對,這怎麼,一轉眼頭髮沒了?兄弟,這怎麼回事兒。”
我擡手,示意老大別說話。
然後看斗笠大娘。
她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我們彼此都站立,都沒有動,都在揣摩對方身上的氣場。
扣腳老大喊了幾句,他也感覺不對,於是他就不動了,站在那裡,用呆呆的眼神看着斗笠大娘不說話。
時間,分秒過去。
扣腳老大慢慢退,退,退到角落,折了根樹枝,又往前挪,挪,挪到近處,長伸臂,把地上的麻袋,挑起來,蓋到了驢背上。
剛好這個時候。
前邊又傳來了一陣鈴鐺音。
我心裡一激靈,抻脖子看去,等了幾分鐘後。一位住在這裡的山民,牽着一頭老牛,就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這山民冷不下看到我們,他也驚住了。
轉瞬,也就是一秒功夫,山民扭頭,趕牛,撒丫子就跑。
山民跑遠。、
斗笠大娘看了眼我們的驢。
然後,她說話了。且說的是,地道陝西口音。
“你們驢背上馱的是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