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是個好人,且是一個純粹的好人。
可能是我命好吧,在人生關鍵的轉折點總是能算到好人。羅伯特就是其中的一個。在跟羅伯特的接觸中,我瞭解到這位偉大卻又默默無聞的天體物理學家,他曾教出過許多優秀的中國科學家。
羅伯特本意想讓這些中國科學家回到他們的祖國。因爲在他看來,中國的科技水平,尚處於一個落後地位,你的祖國需要你。他經常對那些人說。
可事實是。
僅有一小部份回去了。大部份留在了美國,並且繼續從事科研工作的少之又少,留在美國的大部份又去了各個不同的公司,然後投身到了火熱的電子產品和互聯網商業中。
羅伯特痛罵!
他是個老憤青,是真正意義的那種老憤青。
他討厭喬布斯,他說喬布斯乾的一件最蠢的事情就是把iphone和ipad給搗鼓出來了。
在他看來,那是一個可以毀了人類的玩意兒。
他經常說的一句話是,上帝給了我們腦子,這已經夠用了,我們已經有了腦子,手,眼睛,我們不需要那些東西!
那些東西,只會把人給毀了!
所以,他拒絕使用電腦,拒絕使用手機。
所以我這個助理,需要做的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利用電腦幫他把一些東西給打出來。
羅伯特喜歡數學,喜歡高度理性邏輯創造的那種美。
他非常多才,他雖然不懂計算機,可這老人家居然用JAVA寫了一個小腳本給我。我試着在電腦裡調試,編譯,運行了之後,我看到了一副漂亮唯美的畫面。
羅伯特則偷偷在邊上溜過,然後哼了一聲說,數學的藝術!最完美的東西!
羅伯特另一個最討厭的存在,就是美利堅的政府。
他罵政客,議員,上到國會,下到州,市議會的議員,凡是能叫出名字的,全都讓他罵了一遍!
經常在辦公室裡,我在閱讀學生們的論文時,羅伯特時不時的冒出一句。
千萬不要跟政客打交道,這裡的政客,都是婊子,婊子,真正的婊子。
我一度認爲他就是一個瘋狂的老憤青。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老憤青也有細心的一面。
中國的春節那天。
年三十的時候,我給馬彪子,家裡都通了電話了,然後我在宿舍也煮了一點從超市裡買來的中國水餃。吃的時候,我叫了室友阿黑。阿黑拿來了他從印度帶來的那種粘呼呼的調味品。
我們蘸着這個東西,吃了一頓年夜飯。
初一的早上,我沒想到老憤青居然送給了我一個禮包。
我驚訝之餘,這個老人家陷在椅子,轉動他的鉛筆得意地對我說:“關,你應該看看,這是我親自開車去唐人街給你買的。還有,那裡面有意外的東西哦。”
我打開了。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紅紅的中國結。
而在中國結下方,則有一盒醜的不能再醜的,呃,這是餃子嗎?
“關,這是我包的,我的手藝,怎麼樣?牛肉餡!”羅伯特
朝我挑了一下眉。
然後我那顆心吶,又動了。
羅伯特告訴我天體物理學,只要學學太陽系就成了,其它星系,結構,黑洞等等一切。全他大爺的是科學上的一種臆想,是基於已知的臆想!
實際上,狗屁沒用!
人類一直在被宇宙玩弄,真正的真理在神學上!
羅伯特壓低聲音跟我神秘兮兮地說。
包括太陽系,真正稱之爲已知的,尚且億分之一不到。
羅伯特拍着胸口跟我保證。
我一時不知該怎麼說了……
是的,羅伯特的東西,太接近道家了。
這個老人家,他簡直了。
我無法形容,此外我還發現,他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次做過一些很神秘的演算推理後,就會用橡皮把紙上的東西擦掉。
除了這件事。
關於他的私生活,他曾經透露過一點。
他的妻子很早就跟他離婚了。他獨身多年,撫養着一個女兒,後來女兒也不知道哪裡去了。他現在就是孤單單的一個人住。
就這樣,我給我的老闆羅伯特打了半年的工。
這半年來,我跟他聊天,聊天體物理,聊當下的物理,聊互聯網時代的經濟。偶爾給他做做肩膀的按摩,因爲他有很重的肩關節炎和風溼。
除外……
他的癌細胞骨轉移了。
但他卻非常的樂觀,他從不跟我提他身體上的事,他每天都是堅持拄着柺杖,最早來到學校,然後喝上一杯我給他泡的綠茶,跟着同我一起探討他教的這些學生。
他喜歡茶。
討厭咖啡,他說那味道會讓他想起一種動物的糞便。
半年後,羅伯特的病情有點惡化了。
可他仍舊堅持上班,這期間,有幾撥人找過他,我們聽他們談話的意思,對方好像要買他手中的什麼東西。
羅伯特揮動着柺杖,大聲罵着那些人。
給對方硬生生的罵走了。
我當助教的第七個月,羅伯特在辦公室暈倒了。
當時是清潔工瑪麗阿姨給我打的電話,我趕到時,救護車已經來了。
“關!關……關……”
他閉着眼,一聲聲微弱地叫着我,同時伸手,握着我的手。
我看着他被擡上救護車。
在我去醫院探訪他的第三天下午,移民局來找我了。
我的綠卡下來了。
羅伯特幫我申請的。
綠卡的性質的是,我可以在這個國家長久居住了。這樣省卻了一些後顧之憂,不過仍舊無法前往其它國家,如果我要去英國,法國,我一樣要到大使館出示我的中國護照,然後獲取簽證才能夠過去。
不過,這一張綠卡,已經可以讓我完成接下來要做的事了。
第五天的下午。
我去醫院探望羅伯特的時候,他的主治醫師告訴我,他時間不長了。
我守在羅伯特的牀邊,他伸出手抓住我的手,用微弱的聲音跟我說:“關……我的孩子。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和任何人都不
一樣。不要覺得我這個老頭子是糊塗人,我不是,我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我能看到你眼睛裡的靈性。你其實是一個神,但因你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做。所以你披上了人類的外殼。孩子,你有屬於神的使命。孩子,相信我,你會做的很好,你會完成你的使命,讓那些該死的物理見鬼去吧,這張綠卡是我給你的禮物孩子,謝謝你這半年多,幫了我,那麼多,那麼多……”
“可是,我的老師,羅伯特先生,您需要我爲您什麼嗎?我非常想爲您做點什麼。”我眼裡含了一絲淚,輕聲地說着。
“不需要,不需要……”羅伯特遲疑了一下,復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離開羅伯特的病房時,心裡已經拿定了一個主意。
我要找到他的女兒。
一個叫艾米的女孩兒。
艾米曾經就讀洛杉磯的一家藝術學院,但她的學分沒有修夠,她就不讀了。
羅伯特曾試着聯繫過她。
他以前跟我講過,他最後一次見到艾米的時候,他看到他的女兒正在一個臭名昭著的街區,跟幾個很混帳的玩意兒混在一起。
他氣極了。那之後,他們有七年沒有過任何的聯繫。
我回到了辦公室,想了下後打開了羅伯特的抽屜,從裡面找出一張他扣起來的照片,然後我把那張照片拿了出來。
一個很漂亮的白人女孩兒,眼睛,海一般的藍,且擁有一頭金色的長髮。
艾米。
我得把你找回來。
這是我必須要乾的事兒。
艾米在不在洛杉磯,她在不在美國,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可以用神通找一下,但我不想。
隱隱中的一絲預感告訴我,這事兒必須得用普通人的手段去完成。開掛,後果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當天晚上,我回到在學校附近的一個露天停車場,然後在那兒把我買的一輛二手福特SUV開出來了。
這車擱這兒特便宜,尤其是二手車。
我拿到美國的駕照後,就把這車買來了。
在洛城,沒車真心不行,太大了,買東西什麼的特不方便。打車根本是做夢。太難,太難了。所以,買個代步的二手車特別方便。
我搬出來住已經有半個月了。
原因是我沒辦法跟阿黑同學融合,那夥計把他婆羅門的那套貴族架子始終端的十足,這讓我受不了。
小公寓很划算的,我做助教薪水雖不多,但養活這個絕對沒問題。
此外,我吃的很少,生活也算是比較樸素那類吧。
提過了車,趁着夜色,我開向了洛城的市中心。
晚上,市中心是流浪漢,毒品販子,非法槍支交易者,還有各種惡人的天下。有些街區還好,但有的街區最好是不要去。因爲,那裡一旦出事兒,可能報警都不管用。
而一到白天,彷彿商量好一般,這些東西全都沒了,又成了白領,金領,各種體面人的天下。
我打算去街區轉一轉,找到驢球馬蛋的傢伙,打聽一下這個艾米。
看能否有人幫我找到這妹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