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行色匆匆,中間還混搭着不少運載糧食的馬車。
所有人都是神色嚴肅,一路上沒怎麼說話。
山路上的行人也是極少,就算遇到幾個,也是急匆匆地趕着自己的路。商人對整個地界的秩序是非常敏感的,一聽到風吹草動,就會直接選擇離開。
一連走了兩個小時,衆人走入大青山周邊的一塊腹地。
這裡地勢還算平坦,本身有一個小村莊,名叫小崗村。
小崗村是大青山界的邊緣,再往西邊,雲霧繚繞,彷彿有一層奇妙的水波,籠罩了整個空間。
按照當地人的說法,西邊是爆發了天災的大倉山界,再往西邊就是大齊國的地界了,南邊綿延千里、荒無人煙的十萬大山。大青山只不過是十萬大山的一座普通山峰。
爲了安置這些逃難過來流民,小崗村裡邊空閒的房間都被強制徵用,但數量依舊遠遠不夠。衙門只能發動人手,在村莊外又搭了許多木屋,裡邊鋪上一些茅草,也就能夠住人了。
已經有一些衣着邋遢的難民蹲坐在裡邊,愣愣地發呆,還有一些善人正在粥鋪發粥。
“這一點陳大人倒是做的極好,糧食事先準備好了,沒有亂。”方宇浩心中暗暗思考着。
以大青山的繁華以及底蘊,安置幾千人,並沒有太大的問題。
哇!
一聲哭叫,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回頭一看,一個髒兮兮的女人正不停哄着孩子。
每人只有一碗粥,小孩子卻沒有吃飽,哇哇地哭叫着。這位母親臉上憂愁,不知道怎麼辦。
小孩子約莫兩三歲,剛剛學會說話,大腦袋細脖子,瘦骨如柴,隱隱可見上身肋骨,只有一雙撲閃的眼睛,煥發出一絲神采。
幾分鐘後,可能是哭鬧地累了,他也只能作罷,卻連擡起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唉,拿去吃吧。”
方宇浩將自己袋子裡的饃饃分了她一個,又不敢多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女人跪地,不停地磕頭。
周邊的幾位大漢,喉結鬆動,盯着她手中的饃饃,又不敢放肆。
眼睜睜看着婦女兩人將食物吃完,才停止那種赤裸裸的貪婪慾望。
方宇浩心中一聲嘆息。
“當!”
一聲鑼響,祭祀山神的儀式正式開始。
祭祀用的三牲早已準備好,李磨代表政府,站在最前方,進貢上香,叩拜行禮,莊重肅穆,一絲不苟。
“夫禮,必本於天,餚於地,列於鬼神”。這裡是指,禮,它的根本在上天,天之所賜,必須遵守。
按照習俗,這是一種溝通“神靈”的方法。
在這個世界,山神不同與城隍,它並不偏向於人類。按照方宇浩的猜測,山神是大青山所有生命組成的集體意志,所以只能是一箇中立方。
作爲中立方,人類必須要討好它,才能得到庇護。
幾乎所有的流民都跪拜下來,誠心祈禱,畢竟這種事情和自己有關。如果山神不庇護,晚上的時候,各種靈異就要來了。
站在最前方的李磨額頭上微微冒汗,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工作。
方宇浩站在不遠處,也沒有閒着,不停地對雕像發動“心靈溝通”能力!
冥冥中的,在各種祈禱之下,這個雕像,似乎煥發出一股生機!
方宇浩可以感到,一股龐大的意念,漸漸在雕像中形成。
噹噹噹!
噹噹噹!
鑼鼓的聲音震天,周邊的喇叭嗩吶吹奏地更加邁力。
各種不知名的音樂倒是極具本土風味。
來了!
通過心靈溝通,方宇浩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生物,約莫有三層樓的房子大小,探頭探腦地出現在無形的空間中。
如同一隻……山羊?!
它瞪大眼睛,也彷彿感知到了方宇浩的存在。
這是方宇浩第一次與這個世界的“神靈”發生交流,他的心跳速度微微加快,不由得舔了舔發乾的嘴脣。
既然是中立方,也沒什麼好害怕的。實在不行,立刻斷開“心靈溝通”就是,從來沒有過山神當衆吃人的傳聞。
“……你好。”方宇浩努力地想表達一份善意。
透過心靈溝通可以看見,它渾身雪白,長相如同麒麟,頭上有角,留着一撮小鬍子。
一頭……白澤?!
好大!
它就這樣匍匐在大青山上!
周邊的人還在祭拜,李磨正在大聲朗讀着什麼,各種文言文,方宇浩聽不太懂。
出人意料,這巨獸一開始的警惕之後,也跟着吼了一句:“……你好!”
這個聲音很蒼老,從方宇浩的心中直接響起,震得他耳朵轟隆隆地響亮。
對方並無實體,只是心靈層面的對話。周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我們懇請你的庇護。庇護這些逃難難民……”方宇浩誠懇地說道。
他已經可以肯定,砸毀這個雕像是不可能獲得靈性的。雕像只是一個象徵意義的東西。
如果,能殺死這個強大的精神體纔有點可能。
但白澤這種生命,按照古代習俗,是絕對不能殺的,《白澤圖》曰:羊有一角當頂上,龍也,殺之震死。
白澤是中國古代神話中地位崇高的神獸,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獸。再說,他方宇浩現在也沒有這樣的能力,去對抗這種山嶽般的龐然大物。
“我們……懇請……你的比忽?比忽這些難民……”
這頭怪獸眼睛發亮,又跟着吼了一句。
蒼老的聲音迴盪在心間,還帶着一點小興奮。
方宇浩微微有點呆滯,他搞不懂到底是什麼情況。
難道,這隻巨獸,在跟着自己說話?
他一邊做着手勢,一邊說道:“我是老方,你是白澤,我們做朋友。”
白澤又跟着吼了一句:“我是老方……你是白着……我們……做**!”
“我們……做**!”或許是第一次與人對話,它越來越興奮,眼睛裡閃爍出狂熱之色。
聲音極度巨大,方宇浩感覺自己腦袋嗡嗡作響,耳朵都快被震聾了。即便這個聲音,只能他自己一個人聽到。
“能不能說的輕一點?”
“能不恁……說的輕一點?!”這個聲音竟然越來越大。
迴盪在方宇浩腦海中,不停地迴音。
“能不恁……說的輕一點?!”
“能不恁……說的輕一點?!”
它一直瘋狂地重複了好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