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飄落下來的零散飛雪越來越多,這是汽車正在接近暴風雪來處的跡象。與暴風雪趕時間,這也是隻有高原上的汽車連才能享有的獨權,只是沒有多少人會知道其中真正的魅力。
比起運輸連的重卡,道路工程團的重卸絲毫也不遜sè。脫離了連隊的管束,撒旺、丹東就一邊高歌,一邊按着喇叭,彷彿把汽車的喇叭聲當成了自己歌聲的伴奏。
“鬆巴!”
“好的,我知道了。”
看到鬆巴只聽到自己叫他名字就拿起了對講機,胡鬆心中就覺得非常高興。
關於鬆巴的機敏,不說趙忠遠遠比不上他,運輸連中也沒幾個能像他這樣迅速領會自己要求的人。
雖然在一些人眼中,這種事情被當成了拍馬屁、巴結領導的象徵。但這又不是禮物方面的艏受,只憑自己叫他一聲名字,他就能領會自己意圖的機敏,這絕對可以說是一種本事。如果在部隊中,這更是種難得的品質。
“喂,重卸、重卸,我這裡是重卡,不要再亂按喇叭了,OVER!”
拿起對講機,鬆巴就準確說出了胡鬆的要求。
“啊!我這裡是重卸,知道了,OVER!”
突然聽到放在車窗前對講機裡傳來的聲音,撒旺、丹東都嚇了一跳。手忙腳亂中,撒旺才連忙拿過對講機回了一聲。
剛纔一直在唱歌的就是撒旺,而丹東就負責按喇叭幫他伴奏。雖然這種事情在道路工程團中也不能常做,但他們也沒想到自己剛剛開始表演就會被運輸連的領導叫停。
“撒旺,運輸連還真嚴格呢!”
“嗯!不嚴格還能進運輸連,看我來幾句清唱吧!”
“撒咪多哈呼哎,運輸連的紀律真好棒!……”
聽到後面突然傳來的異樣歌聲,鬆巴的臉sè就憋了憋。偷眼看了一下胡鬆時,發現他的臉上正在發笑,心中這才一鬆。
信口編歌一向是高原男女最樂於爲之的事,與那些固定歌曲不同,信口編歌的好壞直接就能看出一個高原歌手的優劣。不但詞要與當地語言壓韻,曲調的選擇也很重要。
“鬆巴,你說他們唱得怎麼樣。”
“嗯,調子選得不錯,但歌詞編得就有些胡來了。”當胡鬆帶着笑容轉臉過來時,鬆巴也很輕鬆地回了一句。
像這種信口編歌往往只能在固定的曲調上選擇不同的歌詞,考慮到方言和普通話攙雜的問題,要想唱得悅耳動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與其他來自大城市的士兵、領導不同,胡鬆特別喜歡聽那些高原上的歌聲,這不但讓他與汽車連中的本地兵緊密地團結在了一起,鬆巴也對胡鬆充滿了敬慕。
“你要不要也來一句給他們聽聽。”
“還是不要了,現在任務要緊,待會到了X392哨所,有的是機會。”
鬆巴的回答讓胡鬆異常滿意,雖然自己並沒有試探鬆巴的想法,但他的回答尤其像一個真正的士兵,這更讓胡鬆確定了要好好培養他的念頭。
同樣,對於胡鬆的邀請,鬆巴也沒有當那是一種試探。這不但不是胡鬆的xìng格,自己也不會原諒這種想法。這樣懷疑胡鬆不但是侮辱了他,也是在侮辱自己。
雖然自己在運輸連中的朋友並不多,但鬆巴對自己的歌聲絕對有信心。作爲運輸連的保留節目,鬆巴更是屢次被拿到團部參加各種彙報表演。或許這在許德眼中是有些不務正業,但出於對轉業後生活的考慮,即便胡鬆也很看重自己在雪山向導上的發展,卻也從來沒有阻礙過他向歌唱方面努力。
“六級士官並不是部隊想培養就能培養出來的人才,鬆巴你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自己的歌唱!”
比起其他人,胡鬆更擁有着與衆不同的容人大量。包括對待趙忠的態度在內,那只是他自己還沒有理解而已。
想起胡鬆往rì在辦公室裡對自己說過的話,鬆巴不禁微微扭頭轉過去看了一眼。
或許是爲了不讓胡鬆發覺,也或許是因爲氣溫下降的緣故,鬆巴微微縮緊了脖子。而就在他扭過頭的瞬間,突然就覺得眼中一暗。雖然還能勉強看清胡鬆的臉,但眼中的一切已經彷彿進入了黑夜一樣。
“不好!”
竟然會在這時候發病,鬆巴的臉sè微微發緊,連忙擡手揉了揉自己右側的腦後。
對於自己的病情,鬆巴也並非一無所知。這大概就與某種腦血栓相似,因爲腦部的血流不暢而導致了視神經被壓制,這也是在高原上經常會聽說到的視神經疾病。
或許在其他地方這種病有不同的病因、病理,但如果是在高原上,這種病一向都受氣壓、氣溫的劇烈變化影響。平常是視野狹窄,遇到溫差變化劇烈時就很可能會立即失明。看病況不同也會有很容易解決的方法,這又不是因爲自己年紀大了的緣故。
“鬆巴,你怎麼了,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或許鬆巴自己是沒注意到,但因爲視力一直沒能恢復,他總在那裡揉動腦後的情形還是引起了胡鬆的注意。
“沒,沒什麼。指導員!我還堅持得住。”嘴中帶着遲疑,鬆巴的心裡也有些慌亂起來。
“還堅持得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點。”
“……,對,對不起,指導員,我的眼睛好像出了點問題。”
聽着胡鬆嚴厲的聲音,或許這在趙忠來說是很難接受,但鬆巴卻知道這就是胡鬆關心人的方式。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畢竟待會就是嚴酷的登山路段,他無法保證自己的視力在氣溫繼續下降的情況下還能完成任務。
或許X392哨所還有自救的可能,可一旦因爲自己的失誤讓指導員和兩個同志陷在山間,那就絕對是自己的致命過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