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瀝瀝的下着,順着黛色的磚瓦落下屋檐,滴落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
“老闆,你這是條什麼魚啊,五顏六色的,好生稀奇!”
“我也是第一回見到,昨天去捕魚,它鑽我漁網裡了,我看着是個稀罕的東西,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清晨的街道因爲一連幾天的雨水冷清了許多,一位藍衣少年撐着一把油紙傘,悠然的走在溼漉漉的青石路上,雨水落在坑坑窪窪的地上濺起一個個小水花。
“老闆,這條魚多少錢,我買了。”少年的聲音清雅溫潤,如同春風和煦。
賣魚的店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錦衣華服,腰間一枚色澤圓潤通體乳白的玉佩。
他思考半分,試探着說道:“五十兩!”
話音剛落,周圍立即響起一陣唏噓聲,一條魚賣了五十兩,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少年面色平常,沒有絲毫波瀾起伏,他淡淡道:“成交。”
一望無際的湖泊,被淅淅瀝瀝的雨水驚起圈圈漣漪。
“快回家吧,別再被人抓住了。”渝惘將竹簍中的魚兒輕輕放入湖中,一得到自由,魚兒立即鮮活起來,歡快的游來游去。
似乎知道是眼前的少年救了它,它探出腦袋輕輕碰了碰少年的手,戀戀不捨的遊走了。
“徒兒,爲師讓你買的酒呢?”一樹梨花下,緋笙側臥於貴妃塌上,身姿慵懶。
渝惘規規矩矩的立在跟前,“對不起師父,徒兒用您給的銀兩買了一條受傷的魚,放生了。”
緋笙眉頭微蹙,“你這癡兒,整日就知道救這救那,天下之大,可憐之物多了去了,你救得過來?”
渝惘神色坦然,眉眼真誠,“若是遇上了,卻不施救,徒兒終身難安!”
“唉,作爲一個除妖師,最忌諱的就是心軟,你這個樣子,遲早會惹禍的。”
深山谷底,陰風陣陣,藍衣少年手持符咒,嘴裡唸唸有詞。
頓時風雲變幻,漫天符紙飛舞,陣中金光大作,黑色的濃霧飛快的向少年襲來,粗重的聲音由遠及近。
“可惡的除妖師,多管閒事,簡直找死!”妖怪被陣法激怒,頓時妖力大漲,少年臉色蒼白,額上細汗密佈,明顯有些支撐不住。
“噗!”少年的身軀如斷線的風箏,直直摔在地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強大的妖氣向他襲來,眼看着就要命喪於此,他卻毫無反擊之力。
“恩公,小心!”一道紫光飛快的襲向妖怪,紫衣少女藉着空當將渝惘救了出來。
女子將渝惘放在溪邊,聚集全身靈力,爲他療起傷來。
“你是誰,爲何要救我?”渝惘緩緩睜開雙眼,語氣有些無力。
“恩公,你不記得我了麼?那日我受了傷,被凡人誤捕,幸得恩公相救,才得以脫身。”女子情緒有些激動,她因爲靈力耗損過多,臉色有些蒼白。
渝惘細細看了看她,“是你啊,你的傷好了麼,怎麼臉色還是這麼蒼白?”
女子因爲他關心的話語有些感動,“我沒事,能夠再次遇到恩公,是嵐疏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是你救了我吧?”渝惘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有一股力量在遊走,“你是妖怪?”
嵐疏聽到他的問題,有些慌張,“恩公,我雖是妖怪,卻從未害過人。”
“你別再叫我恩公了,我雖救過你,但今日你也救了我一命,我們兩清了。”
“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嵐疏願意留在恩公身邊,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少女稚嫩的臉上滿是真誠,自那日一別,她的心早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我是除妖師,你是妖怪,人妖殊途,你又怎能呆在我的身邊,別說這種胡話了!”因爲一口氣說了太多話,他有些接不上氣來,猛烈的咳嗽起來。
“恩公,求您讓我留在您身邊吧,我願意做一個式神,保護您的周全!”
“你在說什麼胡話!”渝惘眉頭微蹙,“我的師父一向嚴格,是絕對不會允許你留在我身邊的,你倒不如好好修煉,早日位列仙班。”
“我願意去求師尊大人,只要能讓嵐疏留在您的身邊,我什麼都願意。”
她的過分執着讓渝惘有些生氣,他掙扎着身子站了起來,嵐疏看他搖搖晃晃,虛弱的模樣,忍不住上前扶住了他。
渝惘甩開她的攙扶,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你萬不可去叨擾我師父,她向來不喜歡妖怪,哪怕你未曾害人,也會被她封印的。”
他的一次次拒絕,讓嵐疏的心裡失落萬分,她看着渝惘搖搖晃晃離開的背影,隱藏了氣息,跟在他的身後。
“師父,徒兒回來了。”渝惘舉步艱難的挪動着步伐。
緋笙端坐在梨樹下的石凳上,細細品着桂花釀。
大千世界,於緋笙而言,只有三大樂事:品酒、除妖、遊歷人間。
“你受傷了?”她鳳眸微挑,手中的酒杯卻未曾放下分毫。
“徒兒學藝不精,不僅沒能封印妖怪,還差點命喪黃泉。”渝惘立在她的身前,心裡愧疚難當。
嵐疏化成魚形,在庭院的池塘裡細細聽着他們的談話。
她看着渝惘面前的女子,一身鵝黃色羅裙,烏髮隨意挽起,眉若遠山,眸若星辰,脣不點即紅,當真是絕色之姿。
緋笙雖說是渝惘的師父,年紀卻比他要小好幾歲,只因她天賦異稟,是幾千年來最賦神力的除妖師,許多人都慕名前來,拜她爲師。
“那你又是怎麼活着回來的呢?”緋笙挑了挑眉,眼眸中透露着不符這個年齡的成熟與清冷。
渝惘的臉色有些蒼白,“徒兒,徒兒拼盡全力,才倖免於難。”
他神色慌張,目光不敢與緋笙對視,“渝惘,你一向不善於說謊,你看着爲師的眼睛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師父。”他猶猶豫豫,卻終究無法再說出口。
緋笙漫步到池塘邊,嵐疏的心一瞬間提緊,慌張的隱藏在荷葉底下。
“渝惘,你該清楚,爲師一向不喜歡妖物,也從來教導你,切莫與妖怪有所牽扯。”她轉過身來,目光直視着渝惘,“這次我暫且不怪你,下次你若再與這隻妖物來往,爲師,定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