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
非但身體，靈魂都像被分割在無數空間中，與血肉一同承受無盡的痛苦。
但靈魂又藕斷絲連，維持着一種奇異的整體狀態。
於是這些痛苦疊加起來，讓海瑟薇不由自主的呼救。
以她的意志，其實還沒到這種地步。
不過她之前見到過艾妲的慘狀，那時候就在擔憂萬一這種痛苦也落到自己身上，爲此還做過一些防備。
沒想到，噩夢還是成真了，恐懼弱化了她的抵抗意志，讓她覺得自己隨時會支撐不下去，從肉體到靈魂都崩解成煙塵。
“李奇……奇麗……”
她那極爲微弱的清晰意識裡，就只記得兩個人，一男一女。
相比之下，女的形象更模糊一些，男的更深刻。
只有他纔有可能救自己了，畢竟在這個費恩世界裡，能讓她吃癟的凡人就他一個。
海瑟薇自然不知道，她呼救的對象，此刻就在她身邊。
“破壞燃素均衡的後果是你們這些存在難以想象的……”
“不要拿區區一個世界的法則來衡量整個多元宇宙……”
霧氣凝結成的克爾瑞隆像很有耐心的導師，正在講解着道理。
奇麗就像之前的海瑟薇一樣，飄浮在空中，身邊就是被分解成無數碎片的海瑟薇，跟之前那個艾妲的狀態一樣。
無數透明絲線在奇麗身體上進進出出，正是這些絲線束縛住了奇麗的靈魂和身體，當然還有李奇的靈魂。
“這是波塔線蟲，它們的幼體就是波塔蠕蟲。”
“它們存活在各個世界裡，靠空間之力爲食。”
“一旦吃到足夠它們成長的程度，它們就會離開世界，進入多元宇宙。”
“多元宇宙平衡着燃素之力，也連接着每一個世界。”
“不能有哪個穩定的世界超過多元宇宙的燃素水平，否則波塔線蟲就不會再渴求多元宇宙的環境，而是就在本世界裡繼續成長。”
“這意味着什麼，例子就在你身邊。”
克爾瑞隆說：“你依舊不是這個世界的變異起源，但離得很近了。”
“你和同夥正在做的，正在破壞這樣的均衡。”
奇麗冷笑道：“你跟海姆還真是同路人，種種理由都不過是你們維持既有利益的藉口。”
“當然祂還不如你，你高高舉起的幌子更冠冕堂皇，似乎只有你有資格保衛整個多元宇宙，還有所有生靈。”
“這玩意留在本世界裡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我們可以馴服它，從它身上發現更多掌握空間之力的技術！”
“意味着食爲天公社又多了一道美食！”
“意味着凡人會因此更強大更幸福！”
“有惡魔和魔鬼，有亡靈和瘟疫，有紀元更替甚至世界重啓，多個波塔線蟲算得了什麼？”
奇麗毫不客氣的回懟讓克爾瑞隆沉默了片刻，然後用無奈的語氣說：“吾以爲你獲得了尼爾瑟拉的傳承，應該是可以溝通的對象。”
“不像你身邊那個小姑娘，滿心想着鑽空子。”
“沒想到你比她還要無禮……”
克爾瑞隆那由霧氣凝結成的身影漸漸模糊，神念卻更轟鳴如雷。
“你的靈魂污穢了精靈的傳承，尼爾瑟拉不會因爲你對傳承的呈現而感到喜悅。”
股股金光自奇麗身上溢出，像是一層皮褪下，尖耳朵、光瞳和高挑身軀等特徵盡皆消失，似乎融入到這些遊離着翠綠光暈的金光裡，飄向克爾瑞隆的身影。
克爾瑞隆的身影晃動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大奇麗變成了小奇麗，神力並未因爲精靈特徵的消失而消失，反而變得更純粹。
“不要以爲我只靠尼爾瑟拉的傳承才成神，正義之美已經是費恩凡人也認可的信仰。”
“當然什麼是美，也有凡人自己的標準。”
小奇麗保持着昂然之姿態，即便身邊海瑟薇的慘狀無比清晰，她仍沒有絲毫畏懼。
但也僅僅就只是這樣，以保有尊嚴的姿態面對克爾瑞隆。
這位應該只是精靈主神化身的存在，僅僅用波塔線蟲就束縛住她，讓她難以反抗。
克爾瑞隆暫時停止了散去，從流向祂的金光中抽出一縷瑩綠光絲。
祂低沉的道：“守護古樹……”
這是遺忘森林守護古樹給緹娜的祝福，也着落到了奇麗身上，效果僅僅只是讓緹娜跟奇麗有了血脈關聯。
現在這株精靈守護古樹移植在貝塔城生態園裡，取名爲豆芽先生，它已失去了遺忘森林的記憶，把自己當作在赤聯長大的獨特生靈。
“你可以獲得淨化……”
克爾瑞隆將這縷綠光送回奇麗體內，略略思忖，然後說：“等吾將所有異變清除後，你會作爲吾的奴僕，在此駐守。”
奇麗哈哈笑了：“所有異變！？”
“天堂山都被我們掀翻了，所有凡人都在接受全新的信仰，他們比以前更方便也更容易獲得超凡力量，你不會不知道吧？”
“費恩世界的根源法則也被我們改寫了，除非你幹得比海姆還要徹底，毀滅掉整個世界，不然你休想讓這個世界恢復平靜！”
“你其實也清楚，不是嗎？”
奇麗換上不屑的口吻：“但你不在乎，你根本不是爲了所謂的多元宇宙的燃素均衡而來，你就是把各個世界內出現的不同於舊時代的超凡之力當作食物，你只是爲了飽腹而來！”
“某些人把你們稱呼爲‘燃素殭屍’，我覺得一點也沒錯，你們不過是燃素之力控制的傀儡！”
“就像舊時代那些神祇一樣，不管你們以什麼形象出現，編造出什麼理由，都只是爲探測尋找食物而來！”
“當然，你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這一點，覺得自己還在作着高尚和正義的事業。”
“我覺得還有一個名字，用來稱呼你們比燃素殭屍更形象，那就是……燃素鬣狗！”
奇麗一通怒罵，即便是克爾瑞隆都難以保持平靜。
“竟然敢踐踏吾的憐憫！”
克爾瑞隆低沉的說着，揮手驅動波塔線蟲。
噼噼啪啪裂響，奇麗也被如法炮製，跟海瑟薇做伴了。
“奇麗——！”
被撕裂然後扭曲在無數空間中的靈魂中，一縷微微波動鬼鬼祟祟的藏着。感應到奇麗的痛苦，也不由自主的蕩動起來。
“閉嘴……不要讓我承受的痛苦白費。”
奇麗的意志要強大一些，還能給這縷波動傳訊。
克爾瑞隆的身影消散，那股似乎能穿透一切，連神祇也如螻蟻般無力的燃素威壓也隨之消失。
霧氣跟着急速消散，兩具切割得零零碎碎又保持完整的身軀懸在像是神殿偏廳裡，空間並不是太曠闊。
“好了，去喚醒海瑟薇……”
“想辦法救她出來，精靈這邊的技術路線更接近她的粒子魔法，或許她能想出對付克爾瑞隆的辦法。”
奇麗的說法讓李奇深有同感，畢竟奇麗就是他變的……
儘管奇麗成了獨立的個體，可跟他的關聯比跟小紅還深，感應到她承受的巨大痛苦，李奇也異常不忍。
他怎麼願意先去解救海瑟薇，把奇麗丟在一邊？
“我還能堅持一會，海瑟薇恐怕沒我……我們這麼堅強。”
“再晚點的話，救下來一個白癡，有什麼用處？”
奇麗說服了李奇，他仔細感應了一番，確認沒被注意到，在偏廳中拉出極爲微弱的絲縷金光，滲進海瑟薇體內。
克爾瑞隆沒有發現李奇，這不僅是因爲奇麗先是大奇麗狀態，之下又有豆芽先生的祝福，然後纔是小奇麗，還靠了奇麗極力遮掩。
正義之美，足以遮蔽李奇這個太陽上的小小黑子。
奇麗之所以激怒克爾瑞隆，也是怕克爾瑞隆的“淨化”會把李奇挖出來，到時候連絲毫希望都沒有了。
“所以，最終還是得靠我啊。”
“沒辦法，跟小紅比起來，我的責任更重大啊。”
李奇這麼感慨着，向海瑟薇的靈魂發去意念。
這很不容易，必須穿透波塔線蟲編織出的層層空間。
想想當初被波塔蠕蟲吞噬的噁心感，而現在接觸的卻是那玩意的成年形態，李奇就暗歎之前太專注在費恩世界內部，沒來得及跑到世界之外漲漲眼界。
還好李奇的靈魂中烙印有那個誰創造的赤紅空間神術，赤聯人雖然發展出了各類科技，藉助外物之力獲得更強大力量，但根基還是基於靈魂的信仰之力，在靈魂中駐留若干神術的烙印是赤紅超凡者的根本。
直接穿透空間去撈海瑟薇的靈魂乃至肉體很不現實，不過傳去靈魂波動不算太難，李奇要做的只是喚醒她。
幾層空間的震動都沒回應，李奇有些焦灼。
將靈魂視界調整到近於現實的狀態，看到一道道剖面，一塊塊碎肉，李奇暗自嘆息。
曾經這是一具多麼美麗的身體啊，跟歐蘿拉她們比也毫不遜色，那朵紫羅蘭花更是印象深刻。
這具身體他曾經也很深入的接觸過，就在西堡那一夜，跟特蕾希婭、希爾維還有凱瑟琳一起。
現在卻變得如此……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如果知道自己這副模樣正被一塊塊的打量，想必海瑟薇恨不得乾脆死掉吧？
不，她會燃起鬥爭的烈火，想辦法報復回來。
想到這李奇驟然一個激靈，這可是個好辦法。
一陣陣微弱的靈魂波動穿透破碎空間，傳遞給正在艱辛抵擋痛苦的海瑟薇。
“腦子的溝回不夠深啊，看來平常習慣了用魔法解決問題，都不怎麼用腦子，跟提米那頭傻龍一樣。”
“肌肉纖維真是羸弱，也是喜歡用魔法辦事，或者使喚下人，沒幹過一點重活。要沒了魔法失去了身份，我看她一桶水都提不起來。”
“這裡的脂肪並不厚啊，以前看到的尺碼難道是填充的，或者就是魔法？”
怪異的絮叨讓海瑟薇漸漸匯聚出一絲意識，李奇！？
她驚喜交加，李奇真的來救她了！
那一刻她差點痛哭出聲，如果身體能動的話，撲進李奇懷裡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儘管在若干年前，李奇曾經拒絕過一次。
等等，李奇在說什麼？
稍稍聽清了這些波動含着的話語，海瑟薇驚恐得差點炸了魂。
他在觀察自己！？
自己這副、這副每個剖面都清晰的呈現，比赤身果體還要羞恥的樣子，他居然在品頭論足！？
海瑟薇覺得自己還不如死掉的好……
下一刻，每一塊殘破靈魂的深處，都燃起了依稀火苗。
說自己笨……
說自己嬌弱無力……
說自己僞裝尺寸……
從小到大，她都沒被人這麼羞辱過！
這個李奇，就這麼想死嗎！？
李奇還在繼續：“不要以爲有超凡力量身體就隨時是完美狀態，現在被剝奪了力量，身體就露了原型。”
“看看這胃，消化能力太差，平時肯定只知道吃美味，絲毫不考慮營養，飲食一點也不健康。”
“現在這身材，還是因爲年輕，還有魔法女神的遺澤。”
“年紀再大點，保準是個醜陋的肥婆。”
“瞧瞧，我沒說錯吧，腸子裡還有宿便，呃……好惡心！”
海瑟薇覺得自己真的要爆炸了！
“這是……哦，那個地方啊，奇怪怎麼還有層……”
“哦，魔法嘛，隨時修補。”
當李奇的話語越來越不堪時，某塊空間裡，海瑟薇的靈魂終於燒穿了空間，跟另外一塊空間融接在一起。
她也終於有了足夠的力量，向李奇發出母獅般的咆哮：“李奇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我發誓！”
“咦……”
這時候她也才注意到自己的情況，好像有了從這種酷刑中掙脫出來的跡象。
“你醒了？”
李奇收起那股流氓語氣，嚴肅的道：“趕緊總結一下掙脫這種波塔線蟲的辦法，奇麗還等着解救。”
“克爾瑞隆沒急着收拾你和奇麗，應該是小紅她們還在外面戰鬥。”
“我們得趕緊脫困，然後幹掉克爾瑞隆。”
“就我們最靠近克爾瑞隆，只有我們有這樣的機會。”
“現在只有我們，揹負着費恩世界和所有人的存亡。”
海瑟薇自然明白了，剛纔那些想想就恨不得鑽進地裡……不，撕爛李奇嘴巴的話，只是李奇故意刺激她的。
不過在靈魂中沸騰的烈火一時停不下來，自己的形象和顏面更得維護。
她恨聲迴應：“我沒有塞什麼軟墊，也沒用魔法僞裝，那就是我天生的尺寸！”
“我也沒有修補過什麼，我從精神到身體都是純潔的，可不像某個娶了幾個女神老婆，沉湎於宣泄身體慾望的邪神信徒！”
另一件事也讓她難以接受，她嚴正聲明：“還有什麼宿便，不要污衊人！我昨天就沒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