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鐵珊的笑容已經僵在了臉上。
“獨孤兄莫要開小弟的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是青衣樓主呢?”閻鐵珊勉強又擠出一絲笑容,可他這笑卻比哭還要難看的多。
他與獨孤一鶴相交數十年,當然不相信獨孤一鶴會栽贓嫁禍給自己。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青衣樓主,難道此地只有你的珠光寶氣閣不成?”獨孤一鶴神秘一笑道。
“這種玩笑當真開不得呀,我這老命都要給你嚇掉半條。”閻鐵珊長出一口氣道。
“閻老闆這裡還有別的鄰居?”陸小鳳看向閻鐵珊。
“原來是他!”閻鐵珊眼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寒芒。
“是誰?”陸小鳳急的好似貓爪撓心。
“霍休!”獨孤一鶴冷冷道。
“怎麼可能是霍休?”陸小鳳驚叫出聲。
霍休是陸小鳳的好朋友之一,也是他認爲當今天下武功真正能達到顛峰的六人之一,無論如何,他都很難相信,他所認識的那個吝嗇的小老頭,居然就是青衣一百零八樓的總瓢把子。
“霍休在後面的山上蓋了棟小樓,每年都要到這裡來住一兩個月,我也是剛剛查到,那便是青衣第一樓的所在。”獨孤一鶴道。
“霍休這人性格古怪,這些年裡和我們無甚來往,他又是天下第一有錢人,能夠組建青衣樓這種神秘組織倒也不足爲奇。”閻鐵珊喃喃道。
“這麼說來,這件事一直都是霍休從背後推動,他便是我們要尋找的幕後黑手?”陸小鳳不解道,“可他已經是天下最有錢的人了,爲何還要圖謀你們二位的財產呢?”
“任何人都不會嫌錢多的,霍休更是如此。”獨孤一鶴道。
“不錯。”閻鐵珊點頭贊同道,“他本就是個愛財如命之人,當年我們分配財寶之時他就已有不滿,恨不得他一個人將所有財寶帶走纔好,所以這些年他也幾乎不曾和我們見面。”
“可是這麼多年,你們都一直相安無事,他爲何要突然出手,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陸小鳳摸着下巴思索道。
“那便只能去問他自己了。”獨孤一鶴搖搖頭道,他也參不透其中的隱秘。
“所以獨孤掌門這次來,便是來找霍休問罪的嗎?”花滿樓問道。
“並非如此。”獨孤一鶴再次搖頭,“我只是來告訴閻兄霍休的真實身份,讓他日後多加小心。”
“霍休如此對待二位,你們都不想着去找霍休討回公道嗎?”一身正氣的李平對此十分詫異,在他看來,像霍休這樣壞人就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畢竟大家都是從金鵬王朝逃出來的老兄弟,數十年的老交情,縱然他不仁,我等也不能不義啊。雖然他有心害我們,但他的陰謀已經失敗,我們也並未遭受什麼損失,日後大家分道揚鑣便是。”獨孤一鶴幽幽一嘆,神情痛惜。
“是啊,這次看在往日的情分下,便放他一馬吧。可如果他再敢算計我們,我們也絕不會再手軟的。”閻鐵珊微微頜首,表示贊同。
李平只覺得這二位前輩重情重義,他心中着實佩服的緊。
獨孤一鶴和閻鐵珊表示願意不再追究,可有的人他不幹呀。
“既然我陸小鳳已經摻和進來了,就必須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才行,我也要爲我自己討回個公道!”陸小鳳擲地有聲道,他不甘心就這樣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尤其這人還是他的朋友,必須將此事徹查清楚他才能滿意。
“你可知道他的青衣第一樓裡有一百零八種機關埋伏,若不是他請去的客人,無論誰闖了進去,要活着出來都難的很,你切莫自誤。”獨孤一鶴搖搖頭,對陸小鳳繼續探查的決定並不看好。
陸小鳳自然不可能被這些機關埋伏嚇住,他若已開始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也絕不會半途罷手的。無論什麼事都絕不能令他半途罷手!
而且陸小鳳這個人好像是屬驢子的,你不要他去做的事情,他偏偏要去做給你看。
所以陸小鳳已經站在了霍休的小樓前,同他一起來的還有花滿樓和李平。
樹林中帶着初春木葉的清香,風中的寒意雖更重,但天地間卻是和平而寧靜的。
沒有人,沒有聲音,紅塵中的喧譁和煩惱,似已完全被隔絕在青山外。
只不過世上一些最危險、最可怕的事,往往就是隱藏在這種平靜中的。
這寂靜的小樓給了陸小鳳不好的感覺,太吵和太靜的時候,他都會覺得很緊張。
於是,他們說起了霍休。
霍休是個又孤僻、又古怪的大富翁,平生最討厭應酬,所以連他最親信的部下,都往往找不到他的人。他不但討厭應酬,還討厭女人,所以直到現在還是個老光棍。而且他練的是童子功,要練這種功夫,犧牲的確很大,若不是天生討厭女人的人,實在很難保持這種恆心。
當男人有錢的時候,身邊就絕對少不了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無論是誰恐怕都難以相信,天下第一有錢人霍休,居然還是個老處男。
硃紅色的門是閉着的,門上卻有個大字:“推”!陸小鳳就推,一推,門就開了。
無論什麼樣的門,都能推得開的,也只看你肯不肯去推,敢不敢去推而已。
門裡是條寬而曲折的甬道,走過一段,轉角處又有個大字:“轉”。
陸小鳳就轉過去,轉了幾個彎後,走上一個石臺,迎面又有個大字:“停”。
陸小鳳停了下來,花滿樓和李平自然也跟着停了下來。
而後三人又依照提示各自喝了一碗酒,按照碗底的提示將碗摔碎。
一道暗門顯現,門後有幾十級石階,通向地底。
下面就是山腹,陸小鳳還沒有走下去,已看到了一片珠光寶氣。
山腹是空的,方圓數十丈,堆着一紮扎的紅纓槍,一捆捆的鬼頭刀,還有一箱箱的黃金珠寶。
陸小鳳這一生中,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麼多刀槍和珠寶。
可是最令他驚異的,並不是這些珠寶和刀槍,而是四個人。四個老人。
他們的臉色都是蒼白的,顯然已有多年未曾見過陽光,他們身上都穿着織錦繡金的滾龍袍,腰上還圍着根玉帶,赫然是帝王的打扮。
下面還有四張雕着金龍的椅子,一個老人坐在椅上,癡癡地出神,一個老人正蹲在地上打算盤,嘴裡唸唸有詞,彷彿正在計算着這裡的財富,一個老人對着面銅鏡,正在數自己頭上的白髮。
還有個老人正揹負着雙手,在踱着方步,看見陸小鳳,就立刻迎了上來,板着臉,厲聲道:“爾等是何許人?怎敢未經通報,就闖入孤家的寢宮?莫非不知道這是凌遲的罪名麼?”
他的態度嚴肅,看來竟真的有點帝王的氣派,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陸小鳳卻怔了怔,忍不住問道:“你說這裡是皇宮?你又是什麼人呢?”
這老人道:“孤家乃是金鵬王朝第十三代大金鵬王。”
陸小鳳又怔住,他從未想到這裡居然又有個大金鵬王。
誰知道這裡的大金鵬王還不止一個。
這老人的話剛說完,另外的三個老人立刻都衝了過來,搶着說道:“你千萬莫要聽這瘋子胡言亂語,孤家纔是真正的大金鵬王,他是冒牌的。”
“他纔是冒牌的……他們三個全都是冒牌的。”
四個老人竟異口同聲,說的全是同樣的話,一個個全都爭得面紅耳赤,剛纔的那種王者氣派,現在已全都不見了。
陸小鳳忽然覺得這四個人全都是瘋子,至少全都有點瘋病。
三人誰也不願搭理這四個害了瘋病的老頭,恰好此時三聲清悅的鐘聲響起,後面的山壁上,忽又露出了一道門戶。
四個身穿黃袍,內監打扮的俊俏少年,手裡捧着四個硃紅的食盒,魚貫走了出來。
這四個老人立刻趕回去,在自己的盤龍交椅上坐下,臉上又擺出很莊重嚴肅的表情,四個少年已分別在他們面前跪下,雙手捧起食盒,道:“陛下請用膳。”
陸小鳳忽然覺得頭很痛,因爲他實在弄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四個老人全是真的大金鵬王?否則又怎會有內監來服侍他們用膳?
但這裡明明是霍休的別業,又怎會有這麼樣四個人在這裡?
後面山壁的那扇門還是開着的,他給李平使了個眼色,又悄悄拉了拉花滿樓的衣袂,三個人一起縱身掠了過去。
門後又是條甬道,甬道的盡頭又有扇門,就看見了霍休。
霍休身上穿着套已洗得發了白的藍布衣裳,赤足穿着雙破草鞋,正坐在一個小小的石臺之上,用一隻破錫壺,在紅泥小火爐上溫酒。
好香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