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陷 七十一 問
當覺察到雲飛卿緊緊地目光時,蕙綿有些臉紅,不過不是因爲害羞,多是因爲不好意思:雲飛卿這個樣子,她已能肯定老爹肯定對他說過什麼。
蕙綿收回了被雲飛卿扶着的手臂,咳了一聲道:“三哥,那個,爹說的話你不必在意的。”
雖然她現在不知道老爹說了什麼,但是猜猜也知道,大體意思肯定是:“我這個女兒怕是嫁不出去了,你就接收了吧。”
雲飛卿因爲蕙綿的話,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他不禁暗問:難道在你的心中,我對你如此只是因爲爹的話嗎?心裡有你,也是可以裝得出來的嗎?難道在你心裡從沒有想過和我在一起嗎?
蕙綿對雲飛卿略帶控訴的眼神有些躲避,不知爲什麼她就是拒絕深想他如今對自己的不同,她在心底一直覺得和他在一起會很累。
雲飛卿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和緩卻又堅定道:“綿兒,爹沒有跟我說過什麼,如今我這樣對你,只是我想這樣對你。”
“三哥,你再幫我畫兩幅畫吧,這次我擺好姿勢你再畫。”她故意轉移話題的聲音裡有些慌張。
雲飛卿看着明顯有些慌張的她,自明自己今日這樣的話對她有些突然,於是便笑道:“好。”
蕙綿將手中的畫卷捲起,遞給了身邊的冬香,然後對他道:“我們去你那裡畫,我這裡材料都不足的。”
雲飛卿點頭同意,仍然捉住了要錯過他先走出的她,既不太鬆又不太緊地握住她的手。蕙綿回頭,先是看了看雲飛卿,然後看了看被他緊握在掌中的手。
他的手微涼,遠沒有她手上的熱度。瞅了瞅天上的大太陽,蕙綿不在意的笑了笑,就當祛熱的冰塊了。
她的不拒絕卻並沒有給雲飛卿帶來欣喜,他明白她此時的不拒絕就像明白她剛纔臉上升起的紅暈一樣:都不是因爲他這個人。
到了飛雲軒,蕙綿就讓雲飛卿把他的作畫工具都拿到院子裡。一切準備妥當之後,蕙綿對着雲飛卿完全像對着一個拿照相機的人,各種pose都被她做了個遍。
蕙綿每當擺好一個姿勢,都要問對面執筆而坐的雲飛卿:“三哥,這個怎麼樣?”
雲飛卿無一例外的點頭輕笑,因爲他知道他即使說什麼評價贊同的話,都會被她再一一否定掉的。
然後就是蕙綿不滿意的聲音:“這個不行,爹見了要說不淑女的。”
雲飛卿有些無奈道:“綿兒,我覺得每個都很好了。”蕙綿卻是搖頭,又折騰了一會兒才擺了個自己滿意的姿勢。
雲飛卿低頭畫了幾筆,擡起頭時卻見蕙綿仍在那裡保持身姿,不由笑道:“綿兒,你可以去旁邊歇着了,我畫好了叫你。”
蕙綿這纔想起對面這人不看自己就能畫得那麼好,所以記憶力必定過人。
想到這些蕙綿不禁埋怨自己沒頭腦,不過嘴上卻是埋怨雲飛卿道:“你怎麼也不早點提醒我?”然後也不管雲飛卿就轉身大聲吼叫素秋:“素秋,給我上杯香茶,還有杏仁酥。”
雲飛卿淡笑搖頭,隨即低頭認真作畫。蕙綿看見劍魄有些不以爲意地撇了撇嘴,壞笑道:“小劍魄,快去給本小姐搬個躺椅來。”
劍魄擡眼望天,故作沒聽見。蕙綿當即轉向正作畫的雲飛卿,她嘴還沒張開,雲飛卿邊蘸墨邊道:“劍魄。”
然後不用雲飛卿再說什麼,劍魄一閃就從蕙綿眼前消失。不到五分鐘,躺椅就被劍魄在陰涼處安放好,同時還有一張矮几被劍魂搬出,用以放素秋端出的茶點。
蕙綿很高興地朝着躺椅就撲了上去,隨後翻身拿起一塊杏仁酥,張大嘴巴咬了一口。不經意間,蕙綿看見了旁邊劍魄有些抽搐的嘴角,他臉上的神色明確地表示:您這是一個相府大小姐的所爲嗎?
蕙綿竊笑,端起香茶喝了一口,將嘴裡的食物完全嚥下,才指着劍魄道:“你,去拿把扇子給我打扇。”看見劍魄有些不相信地指了指自己,蕙綿點了點頭,一臉欠扁道:“別指了,說的就是你。”
劍魄擡起手中的劍,義正言辭道:“屬下只會使劍。”言下之意:打扇不是我的活兒。蕙綿愜意地看了看手中的杏仁酥,緩緩道:“是嗎?”說着就又側翻身轉向雲飛卿,然後她扭頭看着劍魄眨了眨眼睛。
劍魄屈服,把劍遞給劍魂,然後去找扇子,給大小姐打扇。
蕙綿一邊指使着劍魄,“你沒吃飯啊?都沒有風。”“你這是刮龍捲風呢?扇小點兒風。”看着劍魄一臉“我忍你”的表情,蕙綿又一邊滿臉笑意地吃糕點喝茶。
半個小時之後,蕙綿“折磨”過滿臉苦澀的劍魄之後,就在“習習涼風”之下愜意地睡着了。劍魄看了眼藤椅上呼吸已變得均勻的女人,不自覺地把打扇的力道放輕。劍魄怎麼也不能把眼前這個睡姿可愛的大小姐,同剛纔故意找自己碴的女人聯繫起來。
雲飛卿雖是在作畫,但她的一言一眼都被他收在耳中。沒有了蕙綿的說話聲,院中一時寂靜。雲飛卿放下已畫到裙帶的筆,擡頭看了眼幾尺之外,樹下藤椅上已經安睡的女人——一手平放在小腹,一手微握放於耳邊。
空氣有些靜滯,卻將她軟軟的呼吸帶到他耳邊,他再沒有心思作畫,便起身來到藤椅邊。
雲飛卿對仍立在藤椅邊的劍魄有些不滿,似乎是隻屬於自己的美好被旁人窺探了去。
他輕揮手,劍魄會意,拿着扇子離去。
雲飛卿在藤椅邊輕輕坐下,看着眼前在睡覺時異常乖巧的女人有些愣神。當目光遊移到那兩片略帶了光澤的紅脣時,他只覺得一股衝動在心頭涌動。自己還未意識到時,他已經伸出手撫上了嬌紅的脣瓣。
當那柔軟通過拇指傳到心中時,一股燥熱、一股慾望從小腹處迅速升起。雲飛卿擡起了另一隻閒置的手,目光卻不離蕙綿,在空中一揮手,示意院中下人離去。
稍停,雲飛卿傾身而下,曳地的青衣也隨着他的身形被緩緩帶動。他撫着她脣瓣的手,也順勢按在了那側扶手上。身影緩緩下移,給身下的人兒罩上了一層暗影。
然而在脣要觸到那顆令他心搖神動的朱脣時,它的主人卻驀然睜開了眼眸。帶着初睜眼的迷茫,蕙綿輕眨了下眼睛,然後她的眼光、心神就都被眼前的黑眸吸入。
雲飛卿沒想到自己如此小心的動作,能把她驚醒。不過他看着她睜開的眸子,因她醒來而帶起的一瞬間的心虛很快就消失,然後換成了心一下兩下的快速跳動。
雲飛卿不知道身下的她是否能感受到,他快速跳動的心,然而他卻是盡力以平靜掩飾。他的眼眸中只有她,她的眼眸中也映現着他。
蕙綿就這樣和雲飛卿對視着,大腦之中空無一物。雲飛卿結束了這樣的對視,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紅脣,隨即低下頭。
他如此的動作驚醒了蕙綿,她的腦子裡突然響起了老爹的話:“有爹的話,雲兒以後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因此他的脣落下,她隨即側開。脣落在她的臉頰上,緊緊貼着,久久沒有動作。然而他握着藤椅扶手的手,卻泛出了異樣的白色。
蕙綿側着腦袋,擡手推了推雲飛卿,輕聲道:“三哥,我要回去了。”
雲飛卿壓抑着被揪痛的心,嘴脣向着她的耳邊移去,沉緩道:“爲什麼?”
蕙綿用力推他,急道:“三哥,我要回去了。”
雲飛卿卻施力壓着她,並不放開,重複道:“爲什麼?”雲飛卿雖堅持這樣問,卻有些不敢聽她的回答。她不是被流風吻了還說是誤會嗎?那麼如今自己又能奢望什麼樣的答案?
雲飛卿一面告誡自己對她不要太心急,一面卻是心不由己。像前兩日宮裡她被流風吻了的事,他再也忍受不了它的發生。
不及蕙綿回答,飛雲軒門口就傳來了一聲帶着暴怒的質問:“你們在做什麼?”隨後一陣紫風向雲飛卿襲來,“你放開她”,話語裡有自己的寶貝旁人搶奪的氣急敗壞。
雲飛卿在紫風襲來時,就護着蕙綿身形幾轉,飄到幾尺之外。
流風本來昨日就要過來楚府,可是由於父親的勸說,母親的阻止他纔沒有來。但是今日聽到下朝後的父親帶來的,舅舅“不同意將綿兒嫁給他”的消息,他便避開母親,馬不停蹄地趕到楚府。
聽她的丫頭說她在飛雲軒,他又立即來到飛雲軒,但是他看到了什麼?那樣的場景蟄痛了他那顆從不會爲女人而痛的心,流風苦笑:這是對他以往風流不羈的懲罰嗎?
蕙綿推開雲飛卿摟着她的手臂,並不看他道:“我先回去了,以後有空了再來找你。”
雲飛卿笑容中有苦澀,卻並沒有氣餒,淡聲道:“好,等畫畫好了我給你送過去。”蕙綿胡亂地點了點頭,忽視了流風就快步離去。
流風看着完全不當他存在的兩人,先是愣在當處沒有動作。蕙綿走出幾步,他卻又身形一動,攔了她質問道:“你不要嫁給我,是想嫁給他嗎?”說着他伸手,指向一旁的雲飛卿。
蕙綿看了流風一眼,他要不要這麼認真啊?不就是親了自己?想了想,蕙綿笑道:“你是不是對每個被你調戲過的女孩子,都要這麼認真地負責啊?放心啦,我不會當真的,不會在你後邊追着讓你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