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內三人對峙，吳用在韓雪衝進來的一刻就起身，而我停在門口前方，被韓雪堵住了去路。她滿臉猙獰，那眼神滿是仇恨和怒火，有些讓人發寒。
“小雪，你不要胡鬧了！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韓雪將手裡攥着的一串手鍊扔在了我面前，我這才發覺自己手腕上的星形手鍊不知道何時脫落。
“原來剛纔一直躲在暗處偷聽我們說話的人是你！林采薇，你懷疑我也就罷了，你還真當自己是偵探，追查不到真相誓不罷休了？你簡直是陰魂不散！在Q市你偷偷摸摸地打聽我和趙希哲的過去，我不過隨口跟你聊了幾句過往，你就能順藤摸瓜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現在你都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告密，壞了我們的好事！”
韓雪眼底有一種魚死網破的可怕，比起吳用的痛恨傷心，她好像墮落得更深，甚至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着實嚇了我一跳。
這姑娘兇巴巴的，難道還真打算把我怎麼着？
我看了吳用一眼，手下意識地就去摸手機，我還是先自保要緊。
“小雪，你讓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韓雪反目瞪着吳用，歇斯底里：“吳用，我知道，你的心變了。你再也不能堅定不移地報仇了，你捨不得她，你不忍心了。你狠不下的心，我來幫你完成！反正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
我暗自鎮定，道：
“韓雪，你冷靜一點。剽竊一案，知道內情的並非我一個人，我追查線索只求心安。如果我是那種喜歡邀功的人當初我也不會爲你隱瞞，早就把我知道的告訴公司了。我不會告發你們，你們自己去自首吧。”
“呸！——”事到如今，她是徹底瘋了，眼底發紅，只是陰測測地瞪着我：
“林采薇，如果你沒有告密，吳用的私人賬戶爲什麼會被查？！要不是因爲你去Q市那裡查，婭婭也不會耽擱到現在也無法接受最好的治療！不但如此，你還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羅書懷！？你到現在還在裝好人，你不覺得羞恥嗎？”
我皺眉：“你把話說清楚，我沒有。”什麼賬戶？亂七八糟的。
“你還在這裡裝傻，Q市你和衛堯都查到青貿有限公司去了，一定要我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嗎？我當時那麼低聲下氣地求你，求你不要再追查，放我們一條生路，你這邊答應了轉手就把我們賣掉！若不是因爲你，公司怎麼會查到那裡去？”
“小雪別說了……”
“我偏要問，你口口聲聲質問吳用對你沒有信任，可是你又對我們信任多少，還不是說出賣就出賣！？你知不知道，那個賬戶上的錢，都是他留着給婭婭治病的救命錢，可是就因爲你，全部都被查了出來！”
賬戶？錢？青貿公司？
我努力回憶這些關鍵詞彙，將其中的關聯慢慢撮合到一處，這才反應過來韓雪說的是什麼：
“青貿公司……是你開的？那麼……”
當初和謝阿姨第一次在火車上見面的時候，那張在廁所被撕碎的匯款單，那上面的“XXX青貿公司”，那個帶着缺口的“口”的簽名，現在想來，不就是吳用簽名的“吳”字部分麼！
青貿公司是他的，匯款
是他寄得，那麼那個在發佈會上，買通助理掉包作品的黑手，也一定就是他了。羅恩說過，他查到過一個匯款的賬戶，他們這個隱秘的“錢莊”，應該就是從這裡暴露的吧。
當真是朗朗晴空有青天，就算我不說，事情一樣會浮出水面。
我平淡地否認：
“情人節前夕的新品發佈會，有助理被人買通偷偷掉包了作品，羅恩查到了一個賬戶，他順藤摸瓜能查到那個公司簡直易如反掌。是你們自己暴露，怨不得別人。至於青貿公司的事，也是你今天告訴我的，那一次在菜市場門口遇見，只能說是巧合，那天我們本打算就是去吃炒年糕的。如果不是韓雪你帶了一份給同事們嚐鮮，我和衛堯也找不到那個地方去。”
我解釋得夠清楚了吧，不是我告密，或者說不是我不守信用。真正暴露你們的，是你們自己。
韓雪很顯然不相信我說的“鬼”話，還要繼續辯，這時我的手機卻響了。
我們安靜了下來，她死死盯着我，好像我只要有所動作，她就會撲上來把我壓倒。我忍着沒有接，直到它自己不響了。
我道：
“我不會揭發你們。新品上市，多少人盯着，就是爲了項目着想，這種自己人打臉的醜聞還是越少越好。我想就算羅恩知道了，此時此刻也不會立刻處理。他還要估計產品的聲譽。你說得對，我不是裁決者，我沒有權力判定什麼。事情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可能再隱瞞下去了，你們還是站出來自首吧。”
“你沒有想過你自己嗎？”吳用幽幽道：
“薇薇，不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事情敗露的那一天，你同樣也逃不掉。”
我皺眉，他笑得有些無賴：
“你知情未報，就是我們的同夥。剽竊案的時候，其實你就不該心軟，薇薇，總有一天，你的心軟會害了你。”
我生氣，狠狠道：“我心不心軟，用不着你們來操心。你們還是好好擔心一下你們自己吧。”我扭身離開，吳用拉着韓雪，硬是沒有攔我。
推門出去，慶功宴還在繼續，衆人還沉浸在歡歌笑語當中，誰也不知道那小小的休息室發生過什麼。剽竊的主謀找到了，可是我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一路回到座位上，白菲菲也是喝大了大着舌頭問我去哪了，我心裡煩躁，然而，此番境地，我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最後的最後，春風得意的還屬羅恩，他在最後宣佈了傾心上市以來優異的業績，聲明公司打算今日培養骨幹專門接手珠寶業，成立子公司。緊接着，白菲菲這個傻人有傻福的，意外獲得了大獎，那個國外雙人遊的一等獎竟然落在了她的手裡。
一切看似皆大歡喜，於狂歡當中，孤寂如我。
找了個藉口先撤回了家，躺在軟綿綿的牀上，看着電話裡衛堯的未接電話，猶豫了很久，我才撥了過去。
那邊衛堯輕笑着開始今晚的交談，他說：“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我剛想給你打電話，你的電話就到了。那會在忙嗎，給你打電話也沒接。”
我嗤笑，難掩神情的暗傷：“少來。”
“你回家了嗎？今天的慶功宴如何，想必我家薇薇一定風采照人。”
“今天…
…我不開心。”
衛堯斂住笑意，小心翼翼地問：“誰惹我老婆生氣了？說出來，我給你出氣。”
話還未出口，我就已經哽咽了，有些不服氣地說：
“阿堯，你說是不是人與人之間就沒有信任可言呢？”
他聽出我言語間的悲傷，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他問：
“你這是怎麼了？”
“我心裡特別難受……你猜的對，吳用……他真的有問題，今天我什麼都看見了。”我一股腦地把所有的事都複述了一遍，從老家回來以後，這件事就沒完沒了的纏着我。
先是發現謝阿姨和吳用本來就是一家人，緊接着又得知韓雪根本就不是他的妹妹，一切都是他爲了報復編織的謊言。
想着當初我那麼給吳用打包票，相信他的人品，我心裡就越發難過。
“薇薇，這件事非同小可，你跟羅書懷彙報了嗎？”
我嚅喏：“……還沒……來得及。”
衛堯知道我的心思，嘆氣道：
“你是還沒想好要不要說吧？”
“……”
衛堯知我懂我，他安慰道：“我知道你不忍心，但是這已經不是他騙你這麼簡單的事情了，你知情不報，以後事情要是捅出來，你也會被公司當成犯案的同夥。”
這句話，吳用……也對我說過……
“我知道，可是我還沒想好怎麼說，其實我覺得羅恩應該已經開始懷疑吳用了，他大概已經順藤摸瓜查到了那個貿易公司，吳用暴露只是時間的問題，我不想……”
“當初就該第一個懷疑他的，你們最開始設計的方案，知情的就那麼幾個人，能夠不動聲色交易創意，肯定是內部人。那天晚上，你撞破韓雪捱打這件事，該不會是他們倆合夥給你演的一處苦肉計吧？”
此刻我也不肯下肯定句了，只是非常鬱悶地說：“哎呀，你就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吧，他們的事情一定會被人揭露的，我不想落井下石。想想當初我們費盡心力做的方案，險些變成別人的，我就特生氣；可是再想想，其實他平時對公司還是很用心的，真的看不出他會有這麼多的打算。還有婭婭，她也怪可憐，這吳用要是栽了，她們倆可怎麼辦啊？”
“你管那麼多幹嗎？”衛堯有些無奈：“都是成年人了，做了什麼事都該負責。薇薇，你就別再給自己身上攬事了。”
“我這不心煩麼。就感覺最近這段時間真是太不順了，”我哭訴道：“好像一瞬間，所有的人都背棄了一樣，我還記得我剛進公司那會，我師哥、季婉姐、吳用、還有汐灩……我有那麼多的好朋友，還有這麼貼心關照我的同事，那個時候的日子多美好啊。可是這一轉眼，就好像一切都變了。我家裡的事情汐灩騙我，工作上的事情吳用騙我。我就真的這麼好騙嗎？”
衛堯平靜地說：“薇薇，你彆着急，其實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不是因爲你好騙，而是他們都有自己堅持想要得到的東西，騙你，只是不想讓你成爲他們的阻礙而已。
我們不能指望身邊的每一個朋友都能以我們爲中心，坦誠相交，心無雜念。你也不要覺得難過，以後，習慣就好。更重要的是，你要學會保護自己，這樣我纔不會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