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想起那一天季婉的挺身而出,和之後她安慰我說過的一些話。
“其實我也不是全爲了幫你,我也是幫我自己。”
……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也相信,愛情是永恆的。我保護你,權當是懷念那個曾經的自己。”
……
“采薇,不要太過依賴於男人,你一定要有你自己的生活,愛情有的時候是無價的珍寶,千金難求;可是有的時候,卻又廉價得如同一張廢紙,可有可無。”
……
那個時候的季婉,手中一杯白酒,一杯一杯灌下,或許是我的事情觸碰了她的曾經,她從我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所以她纔會不遺餘力地幫助我制止了流言。
可想而知,當初孤立無援的季婉,在面對流言,那種無助和委屈,一定比我還要濃烈吧。
我忍不住問蕭雲迪:“師兄,那個時候,你爲什麼不站出來澄清這一切呢?”
蕭雲迪輕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幫她呢,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在外地出差,並不在公司。等我知道以後,嚴懲了那些散佈流言的人,結果不但沒有止住流言,反而讓季婉受到了更大的傷害,我們之間的誤會和隔閡也越來越深。”
我不解,這又是爲什麼?
蕭雲迪繼續說道:
“當時的傳言,公司剛剛從危機中緩過來,我爲了不讓女朋友受委屈,一連懲罰了好幾個說閒話的員工,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匿名將這件事公佈在了公司的交流論壇當中,言語之間半真半假,惹得底下的員工更加不滿。這件事捅到了董事會,我父親很生氣,原本之前他對季婉還是很滿意的,前段時間我們還在一起過節吃過飯。但因爲這件事,他認爲我們的感情已經影響到了工作,所以他私下找了季婉一趟。”
我心裡一緊,問道:“伯父……他逼季婉姐姐離開你嗎?”
蕭雲迪失笑,道:“你想什麼呢,我父親不是那種棒打鴛鴦的長輩,他找季婉只是委婉地提到,我們兩談了這麼久的時間,應該結婚了,他也希望我們可以儘早成家。”
我越發疑惑不解:“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蕭雲迪點點頭:“我當時也是這麼認爲,只是我父親提出了一個條件,他希望我和季婉儘早結婚,結婚後,他希望季婉辭掉工作,安安心心在家裡操持務。”
我終於明白事情的癥結所在了,季婉是屬於那種不願意被任何事物牽絆,希望憑藉自己的努力支撐自己生活的女人。不讓她工作,就像是生生減掉她的一雙翅膀,她怎麼會甘心呢?
果然蕭雲迪嘆道:“可是季婉沒有同意,她不肯放棄自己的事業,她認爲女人不僅僅要有自己的家庭,更應該經濟獨立,擁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其實我支持她的立場,我也知道她有她的夢想。但是我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固執,她辛辛苦苦,兢兢業業地爲公司出力,贏得的不是同事的尊重,反而是質疑,與其這麼辛苦委屈的工作,爲什麼不讓自己徹底從這裡面解脫出來呢?
對於辭掉工作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很多次,可是季婉的態度很堅決,她不肯低頭。我們只好這麼僵持着,直到有一天,公司提拔員工的一份名單,成了我們決裂的導火索。
那是一份根據業績提升員工職稱的公示單,根據這幾年員工的表現和爲公司創造的價值,季婉被提拔爲技術組總工程師,這個頭銜非她莫屬。但是還是有人匿名寫信,說名單中間有人作假,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因爲論壇還有前後幾次爭執,大家都心知肚明,還是有一些傳言流起。這一次季婉沒有當衆申辯,她做了一件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蕭雲迪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他自嘲地笑着,說:“她先是向董事會遞交了延遲提升的申請,認爲既然有人懷疑她的能力,不如再給她半年時間的考察;緊接着,她宣佈,要和我分手。”
我驚訝,萬萬沒想到,季婉和蕭雲迪分開的原因,竟然是因爲這個。
“這……”
“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蕭雲迪十分不理解地自嘲:“她竟然因爲別人的流言,因爲這些無中生有的事情,要和我分手。她寧願和我分手,也要死死守住自己的事業。直到那一刻,我才覺得,我在她的心裡,可能連一份工作都不如。因爲這件事情,我父親知道後也很生氣,但是在我的阻撓下才沒有過多的計較季婉的獨斷專行,但也因此,他徹底地對季婉失望了,並勒令我不許再和她往來。”
我心裡不是滋味,有些不理解季婉的決定,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做,也感嘆她的決絕。
蕭雲迪嘆了口氣:“後來,父親還是氣不過季婉對我的傷害,不到半年就破格提升了季婉的職位,這樣看似的‘維護’其實是在所有人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從那以後,我和季婉,就再也回不去了。而她也變得越來越沒有人情味,她的業績已經沒有人可以頂替,她的事業終於取得了成功,她也憑藉自己的實力在公司站穩了腳跟。當然,也再也不會有人說她的流言,因爲她已經沒有流言可說。
我以爲我們恐怕就要這樣永遠地陌生下去,或許等到哪一天她有了新的歸宿,我就會死心。直到你的到來,我們的冷戰纔出現裂紋。采薇,你是書懷託我免了初試直接複試的,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傳到了季婉那裡,她多少就對你產生了一些意見。S市那件事,說實在的,季婉絕對沒有過多的心思想要通過你色、誘衛堯什麼,她甚至那個時候還不知你和衛堯的事情,最多她就是想要通過這件事試一試你的能力,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人。但是也沒想到會出現狀況,當時我通過衛堯的電話指導你生病以後,我就知道,如果你被季婉爲難的事情被書懷知道,他一定會找季婉的麻煩。
沒辦法,我只好親自出馬,當着秘書的面在電話裡大罵了季婉一頓,指責她不安好心。並讓她暫時休息幾天,其實我做這些只是想保護她,至少讓書懷沒有理由再找她的麻煩。”
我暗自無語,好吧,遙想當初白菲菲在電話裡跟我學蕭雲迪大罵季婉那段話的時候,我心裡還一陣暗爽……
蕭雲迪看得出我的諷刺,他尷尬地咳了一聲,繼續說:
“一開始她很是不屑,對我也是百般諷刺,但是後面她自己轉過彎來,就知道我這麼做的用意,對我的態度也不想以前那麼強硬了。我也順帶解釋了我爲何這麼關照你的原因,她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我知道她聽進去了。那個時候我很慶幸,因爲我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她
那顆高深莫測的心裡,始終還是有我的。可是她待我,永遠是冷漠或者陌生。”
我撇撇嘴,雖然自己莫名捲入了他們之間的恩怨很不自在,但是換個思路想一想,正是因爲我和季婉的這一次爭吵,才讓我和衛堯走到了現在,也是因爲這一次爭吵,才讓他們有了話題可以聊。
這麼想來,還真是因禍得福。
“那以後,我收到調離友創項目的通知,季婉以爲是因爲她的緣故,一直很不滿,並且一直和吳用較勁,我們有的時候在公司打了照面,似乎也不會再那麼沒什麼可說了,有的時候她會裝作不經意地問問我近況,或者是請教友創方面的技術問題,而有的時候我們也會避開公司的人,一起去吃個飯,雖然她依然彆扭,說只是不相欠我什麼。可我感受的到,我們之間的隔閡在慢慢融化,就在我們關係慢慢緩和的同時,我父親撞見了一次,他不分青紅皁白指責季婉不守信用,還說了一些不着邊際的話,讓季婉很是惱怒。
她再一次遠離了我,而我卻再也不能失去她了。采薇,實話跟你說,你們喝酒那個白天,我父親把我們兩個叫去了辦公室,他很明確地當着季婉的面說,他已經給我相中了一位女孩作爲我的妻子,讓她不要再妄想可以得到什麼。或許是這些話刺激到了她,我夾在中間,進退兩難,她那天晚上喝那麼多酒,不是因爲你,是因爲我。”
蕭雲迪眼神裡帶着我難以讀懂的失落和無措:
“她把自己喝成那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這一切,與其說是在折磨她自己,倒不如說是在折磨我。那天我好不容易說服她把她帶回家調養,可是第二天,我父親就去了我那裡,大鬧一場,季婉幾乎是白着臉自己一個人從我那裡走出去的。她打我是應該的,她就是把我殺了都不爲過。她求我放過她,可是……我不能,我真的很愛她,我不能沒有她……我也不知道我們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蕭雲迪失落地看着我,說:
“你看到她看我的眼神了嗎,那裡面已經沒有愛情了,那是恨,恨之入骨,恨到一點也不想再見到我。我們之間的決裂已經產生了一條巨大的鴻溝,她已經徹底不肯再相信我了,不論我再彌補什麼……”
我暗歎,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這些過往,只是我很不解的是,爲什麼原本支持他們的蕭伯父會忽然變得很討厭季婉呢,如果僅僅是因爲季婉爲了事業和蕭雲迪分手,那也不至於到現在也不能釋懷吧?
“采薇,我知道現在季婉還需要養病,不能再受什麼刺激,我以後……我來儘量不會再讓她看見,就按你說的,我會請一個護工照顧她,一切就麻煩你幫忙打一下掩護了。”
我安慰着說:“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師兄,季婉姐姐這裡你就不要太擔心了,她只是在氣頭上,從女人的角度來說,如果她還願意給你臉色,說明她的心裡還是在意你的,她恨你,總比再也不理你,要好一些吧?”
蕭雲迪苦笑,我這個安慰的確是有些……
但不管怎麼樣,季婉那麼排斥蕭雲迪,一定是有更深一層的原因,或許是因爲蕭雲迪所說的那樣,又或許,事情還有我們所不知道的一面。
既然已經決定幫蕭師兄打掩護,那或許我還可以幫幫他們,徹底打開心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