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人生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小保安出事了
生物體所具有的存在和活動的能力,這是對生命的解釋。
生命是美好而充滿希望的,是積極向上的,每一天都有無數的新生命誕生,一切都是那樣的欣欣向榮。
生命也是絕望的,在意外降臨的時候,我們沒有任何規避的機會。
很多時候,我們都是無法選擇的,每一個工程人,乃至每一個人,我們永遠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
國之大,遊子常在外,這無名甚至都找不到作者的江蘇民歌,大約就是所有爲了討生活飄零在外的遊子最真實的寫照了。
背井離鄉的工程人,爲了掙錢,也同樣的做着建設國家的工作,即歷盡艱辛也是生死難料,其實人生遠不應該那樣的沉重,樂觀和豁達本就應該是貫穿我們生命的全部,人生下來就註定了要面對死亡,我們甚至都無法準確的預測死亡到來的時間。
我們爲什麼不能活得灑脫一點,在這有限的生命長度裡,我們能讓身邊的人高興,就是我們自己的高興,我們自己高興,也能讓身邊的人高興。
所以我們生來就應該高興。
所以我們生來就是要讓人高興的。
這纔是我們探尋的生命的全部意義,而其它的一切都是可有可無的點綴。
去它孃的命運,我們就是爲打破它而生的,因爲我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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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會來,走的除了祝福什麼都帶不走,來的人除了祝福也是孑然一身,這隨身的行囊也只算得是身外之物了吧。
小姑娘張月走後的一個多月,公司其它快要結束項目的又陸續抽調了五個人過來,項目部也在當地招聘了一個,一換六還是划算的。
試驗室一人,工程、質檢科四人,合同科一人,至於招聘的這個人是屬於某些關係安插還是工作需要,這都不重要,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只是這原因並不是林雲等人需要考慮的。
這下總算是把人配齊了,來的人四個老鳥,一個新人,一個是當地外聘的,從哪裡來,爲什麼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充足的人手幹活!
這六人是這樣的:
一個叫呂不羣,男,27歲,湖南人,四四方方的臉上長了幾根稀稀拉拉的老鼠鬍子,因爲長期嚼檳榔,導致臉頰兩側的咬肌非常發達,所以纔有了四四方方的臉。小夥子雖然相貌平平,人還算能幹,只是林雲看到這貨賤兮兮的笑容就有點想掐死他,太賤了,比林雲自身也不妨多讓,只不過林雲自認要比這人五官好多了。
我們很習慣去討厭和我們性格各方面雷同的人,因爲原本我們心目中自認的自己不是這種鳥樣!
倒不是因爲這人會接替他的職位,雖然有一些風言風語和其它渠道瞭解的信息,李波會成爲總工,而林雲會遞補成爲副總工,但正式的任命沒有下來之前,還是存在變數的,而且林雲現在並沒有脫開原本的工作。
另一對小情侶,河北人,男女都姓方,走在路上,喊一句小方,兩人都會回頭,也是個樂子,反正林雲如果在背後看到這兩人走到一起,是肯定要這樣乾的。
去合同科的小女生姓姬,24歲,這姬姓應該是中國最古老的姓氏了,這人是合同科趙紅豔老家的,好像還是沾親帶故的,姬姓號稱上古八大姓氏,因爲這是黃帝的姓氏,也是定都洛陽的周王朝的天家之姓。
不過並不影響大家用來調侃,不過這次不是林雲率先發現的,是張萍天天小姬小姬的叫得笑眯眯的,邊叫還嘴裡唸叨什麼“咯咯咯”,最開始的時候林雲並沒有品出來,多聽了幾天才發現原來是小雞的諧音,這咯咯咯咯嘛,大約是喚小雞吃食的號子!
招聘的這個是當地的拆遷戶,姓黃,27歲的一個小夥子,去了試驗室。
剩下的這個新人小夥子是湖南的,姓馬叫馬虎,這小子是個木墩兒,估計他父母也是出了名的木墩兒,連帶全家都是木墩兒,這啥名字能起啥名字不能起都心頭沒點數的人不是木墩兒是啥?
這小夥子剛來時輪崗到合同科,大半天時間就被趙紅豔掃地出門了。
馬虎,馬虎,可不是丟三落四傻了吧唧的嗎,這小子人如其名,最開始李波本來是想把這新人託付給林雲帶帶,不過林雲堅持了半個月就發誓不再和這人一起上工地了。
開玩笑,誰帶出去的,要是這人死工地上了算誰的,有沒有連帶責任,這傻小子就這麼不受待見,本來人就整體慢半拍的節奏,又偏生的邋遢和傲氣。
人倒是不壞,就是在工地上生怕他不能多活幾集的那種。
比如溼滑的泥路上,渣土車來了,這小子在路中間跑都不帶跑的,林雲喊也喊不動,還得給你來一句:
“放心,雲哥,他不敢壓。”
把生命交給渣土車剎車和路面的溼滑程度來決定的人,不是碰瓷的就是二傻子,不對,碰瓷的大約不會這麼傻!
哪個背殼子的四腳爬才願意當你哥,你要尋死可以去別的地方,可不能連累老子,這是林雲的想法。
就衝這話,就可以看出這馬虎腦回路也是清新無比了,TMD,這哪是上工地學工程技術來的新人呀,這簡直就是到工地來摸索碰瓷經驗的二傻子呀!
這還算好的,還有一次,在一座現澆箱梁的橋上,拿着個圖紙走來走去,其實這貨根本是看不懂圖紙的。
這貨拿着一本縮印的圖紙,裝模作樣的在箱梁翼板的模板上走過來走過去,看得林雲是膽顫心驚。
像林雲這種老油條只會在人來人往的後邊已經完成的模板上活動,這下邊墊好,上邊已經釘牢的這些地方纔是安全的,這小子不知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的傻缺,非要在木工師傅正在拼裝的前半部分去拿着圖紙招搖。
林雲叫了三遍,這憨憨的龜兒子都說沒事兒,還沒等林雲叫第四遍,這貨踩到一塊工人隨意擺放在前面的木模板上,因爲工人就是順手放在哪裡的,沒有做任何處理的,踩上去一滑,木模板就飛下橋了,正好是下邊有一根橫着的工字鋼,這貨就騎在上邊哭爹叫娘了,如果這下邊要沒工字鋼而是空的,這馬虎就變成了指不定幾塊馬和幾塊虎了。
二十幾米高呀,朋友們,真就白瞎了了父母二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了。
很多在工地呆過的人都知道,笨的人也許上工地不會討人喜歡,但至少不會討人厭,有那種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死倔驢上工地,本來就笨,還裝得一副自以爲是的模樣,這種人都是所有人見了恨不能一棍子砸死的。
這個事情是恨得林雲牙癢的這種,從那天以後,林雲和李波商量了一下,這憨子就被禁止上任何橋了,滾到路基上去吧,誰愛帶誰帶,路基上好歹安全,不太容易摔死。
最後這人成了新來的呂不羣的徒弟,也許有人想要挑戰一下看能不能帶得出來。
帶的時間也不久,這貨在呂不羣的提議下就被完全禁止上工地了,專門呆項目部抄寫測量資料。
你說你寫資料就寫資料吧,你一催他就拼命寫,這幹勁是不錯,可經常的情況是,有的部位寫了三四遍,有的地方寫都沒寫,一摞子資料,一半的重複,一半的沒有,你說氣人不氣人。
這貨到2015上半年年實在呆不下去就主動離職走了,這不是排擠的結果,而是混不下去的必然,大約他本人可能是覺得受到了排擠的。
雖然這人離開是後話,但必須說一下,這世界上有的東西可能跟玄學有點關係,因爲有些事情至今林雲都沒想明白。
2014年到2015年那時候股市不是牛市嘛,這小子也學人炒股投資,大有轉戰金融行業取得豐碩成果以後再回頭把項目部買下來的趨勢。
自己有七千多塊錢,向家裡父母要了三四千,湊了一萬多,開戶,選股然後就正式進軍金融行業了,不足一週,本來傻子都能掙錢的股市就全線飄綠愁雲慘淡了,一跌再跌,錢沒掙到,反而套牢了。
至於是他連累了股市,還是股市連累了他衆人就不得而知了。
這世上號稱那種做什麼都不靈的人大約就是這樣的了,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書歸正傳。
2014年12月底的時候,指揮部年度先進個人評下來了,林雲和羅兵都榜上有名,本標段一共三人,除了早就收到消息的林雲和羅兵,還有一個是張萍,指揮部發了紅頭文件的這種先進個人,人手一本證書加一人一千元以資獎勵。
接下來,在這個基礎上評選公司的年度先進個人,項目部有五個名額,但獲得提名的有九人,這選先進個人是這樣的,在獲得提名的基礎上所有人不記名投票,取前五人,還算公平公正。
投票可以棄權,可以只選一人,也可以多選但不能超過五個,這其中的鬥智鬥勇林雲從來沒有想明白過,直到這次選先進個人完成之後,林雲才明白了這中間的道道。
既然可以選一人和多人,所以像林雲這種都是老老實實的選了五人,出於那點所謂的公心,林雲並沒有寫上自己的名字,坐旁邊的蔣大勇看林雲這樣寫,一直給林雲說這樣是不對的,不過並沒有提示該怎麼操作。
因爲林雲是拿了指揮部先進個人的,原想的是這次肯定也沒啥大問題,怎麼也得衆望所歸一回吧,不過最終的結果卻讓林雲大跌眼鏡,羅兵和林雲落選了。
最終入選幾人的結果排名是:
1.蔣大勇
2.鍾胖子
3.李波
4.張萍
5.陳華勇
原來這選先進是真的有門道,這是選完以後蔣大勇才告訴林雲的,概括起來就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你選了別人,別人就多一票,你沒選自己,你就少一票,這一進一出,就是兩票,加上別人選了自己,而沒有選你,這結果就懸殊大了。”
聽蔣大勇這麼一說,林雲瞬間明瞭,從結果來看,這入選的幾人十有八九選票上只有自己的名字,而沒有其他任何人的名字,確實讓林雲汗顏。
一萬塊的獎金就這樣和林雲擦肩而過了,讓林雲很是懊惱了幾天,不過也怪不了誰,畢竟這是從業這些年唯一的一次獲得提名的機會,以往都是選別人陪太子讀書,怎麼樣填都無所謂,這次提名有了自己,還是如此這般,確實有點草率了,思慮不周,活該是這個結果。
既然得不到的就不要去想,這一萬塊獎金買了一個經驗,也算是成果斐然的。
你看人羅兵,還是老樣子,選沒選上,依然是照樣的任勞任怨,這就是境界,這纔是命運通達之人該有的樣子,這樣的人,三年五年以後自己怕是拍馬也趕不上咯。
過完元旦,發了先進個人的獎金,所有人張萍的獎金是最多的,一共有一萬一,大家起鬨讓她請客,她說好,看等哪天下雨再請。
不過這頓飯林雲還沒吃上,工地上就出事兒了。
正式邁入2015年還沒幾天,橋樑工隊就出了大事兒了,張老闆的妻侄兒“小保安”剛從其它工地調回來一天,就出事兒了。
上午林雲騎着電驢子過去的時候,出事兒的工點還沒有人施工,原本林雲是想去古墓段那邊看看,那邊的發掘工作快接近尾聲了,大約還有十來天就結束了,總共發掘出來十三座墓穴,家族式的墓葬,前後跨度小二百年。
剛剛遠遠能望見那個地方的時候,這邊蔣大勇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讓趕緊回來,到橋樑工隊的某處工點去。
等到林雲回來的時候,現場站了神情凝重的十幾個人,曾老闆,鍾胖子,蔣大勇,張萍也在,不過這次張萍沒帶相機,還有橋隊張老闆和工頭老王,不遠處停着一輛救護車,幾個醫護人員也穿着白大褂和這幫人站在一起,林雲心頭不由得咚咚咚的跳得厲害,糟了,多半出大事兒了。
一羣人盯住的地方,吊車在吊一塊墩柱旁邊橫在地上的大型鋼模,等到鋼模吊起來之後,林雲只看了一眼,一陣止不住的氣血翻騰,然後就把頭轉到了一邊。
模板下的那個被壓住的那個穿迷彩服的不是小保安是誰,滿身泥土和鐵鏽還有血跡,地上還有模板從高空掉下來震掉的陳舊鏽斑,還有那不能描述的紅的白的,小保安就趴在那裡一動不動,沒了聲息,腦袋血肉模糊的,怕是生死難料了。
幾個醫護人員等模板完全吊裝開,放好以後,快速的圍了上去,一陣必要的檢查和急救程序,然後爲首的醫生就向曾老闆走來,簡單的溝通了幾句,搖搖頭說沒救了。
曾老闆神情凝重,沉思了一會兒,對醫生說了一句林雲至今都難忘的話。
“再想想辦法,也體諒一下我們,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拉到醫院去再搶救一下。”
有的話不用說得太明白,也不存在浪費醫療資源的說法,確實是人命關天,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奇蹟,都必須要盡到全力搶救的義務。
另外沒有說出口的話,大約也有爲了考慮家屬的情緒和影響了,沒搶救過來畢竟在字眼上比當場死亡在通報或者文件上要顯得沒那麼刺眼,這世間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是深深的無奈,也是殘酷的現實。
好說歹說,醫護人員才同意把人拉走,但必須跟兩個人過去,蔣大勇和鍾胖子坐着救護車去了。
這就是目前所能處理的了,接下來就是安排人清洗帶血的鋼模了,有人正生死難料,但是活還是要繼續幹下去的,就是這麼殘酷和無情,這就是生活和工作,這就是工地!
剩下幾人圍在一起聽曾經理簡單的安排一下善後的工作,怎麼樣通知家屬,又或者萬一到了最後一步,怎麼樣去賠付的問題,這都是要考慮的,因爲那萬分之一的機會實在是太渺茫了。
曾老闆確實說得很簡單,沒幾句話,大約曾老闆的內心和腦子也是亂的,但相對於心事重重的大家,他還算最鎮定的,總有人需要站出來帶着着大家繼續往下走,這是規律,也是領導的職責和擔當。
我們可以認爲小保安還活着,但這只是我們的認爲,出於某種無法言說的目的必須認爲他暫時還活着,但他終究是活不成的。
處於生死之間的,除了薛定諤的貓,還有此刻這小保安,死了的人大概是不會覺得無奈的,因爲他已經喪失了表達的權利,但活着的人除了深深的無奈,還必須要去面對和解決一些事情。
混跡工地,這樣的事情,都無法避免的,項目體量越大,危險係數越高的工作,安全的風險越大,無法從運氣和管理上去解釋。
有的危險,哪怕你坐在家中或走在路上都會突然降臨,所有的湊巧,所有的適逢其會,然後某人就被死亡選中,這也是偶然的必然性。
這世間的事情我們只能盡力的去控制,但有的事情並不能完全控制,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生死看多了,自然就會有一份淡定,可誰又願意去看那麼多生死呢!
誰又能想到一泡鳥屎就要了一個人的命呢,據老王所說,本來今天不安裝這邊蓋樑模板的,這小保安調過來了,就嚷嚷着要上工,然後都九點左右了,老王被吵得沒辦法,只能說過來把這邊橋墩上蓋樑的模板先安裝上去。
模板吊裝到蓋樑上以後,下邊的部分已經和鋼筋點焊好了,正好老王站在端頭的位置用一截子鋼筋,從內側焊接在蓋樑鋼筋上把模板固定住。
模板頂部是用一個兩邊帶鉤子的鋼筋從蓋樑鋼筋上臨時性的拉住模板,這小保安,見拉牢了,示意吊車把鉤子放下來,把鋼繩取掉了。
按說這取了也沒事兒,也不會輕易的掉下來,這小保安就準備回到中間的位置去把拉住模板的鋼筋也焊上。
好死不死的呢,低頭把焊槍更換完焊條,一擡頭,一隻鳥飛過來,一堆稀呼呼的鳥屎就掉在了小保安臉上,這小保安因爲帶着絕緣手套,一手拿着焊槍,另一隻手就去抹掉臉上的鳥屎。
一邊抹還一邊罵,老王問他幹嘛,他說鳥屎掉到臉上了,老王說這是不祥之兆,要小心點,話沒還沒說,模板就倒下去了,人在下,模板在上,十幾米的高度,那是多大的衝擊力道呀!
據老王所說,這小保安八成是抹完鳥屎,就用手套在模板上蹭呀,或者刮呀什麼的,不小心就把模板頂部兩邊帶鉤子臨時拉住的鋼筋碰掉了,然後模板下邊沒有墊好塞平,有一點向外的傾瀉,這上邊最頂部臨時拉着的鉤子也可能原本就沒有掛好,碰掉以後,下邊部分點焊在模板內側的鋼筋焊接接觸面太小,拉不住,被崩斷然後鋼模板就倒下來了。
其實最懸的還是老王本人,如果他也站在模板這一側,那今天生死難料的就不止一人了!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聽得所有人都是一陣唏噓,這一泡鳥屎,加上所有的這樣那樣的巧合,最終要了小保安的命。
你能說這鳥屎沒有責任,你能說天上這鳥沒有責任,但說出去就算有人信,也不會這樣認定,這就是安全事故,板上釘釘的事情,這種誘因是上不了檯面的,更無法解釋和公之於衆!
因爲就算真的是關這鳥的鳥屁事兒,你能把鳥抓回來嗎?抓回來了又如何,你能讓它口吐人言招認嗎?就算招認了也沒用,因爲這是人事兒,不是鳥事兒,所以既然是人事兒肯定必須得由人來負責。
結果論是根植人心的,免不了是要自上而下的追責的,至於能不能瞞報,這就是林雲這個級別所不能瞭解的了,如果有了自上而下的封口令,大家自然是要執行的。
如果那樣的話,對於瞞報這個事情就沒有大家的責任了,所有瞞報的責任就歸於公司和項目負責人了。
下午三點多,鍾胖子和蔣大勇就回來了,確認死亡無疑,醫院出具了死亡醫學證明,人已經送殯儀館了,並且火化了。
項目部緊急開會,很短的會,就三條:
第一條,所有人不能走漏消息,在公司決議結果下來之前,任何人不得討論和泄露。
第二條,蔣大勇和鍾胖子還有張老闆立馬把骨灰送回小保安家去,並在24小時之內促成家屬下葬和談妥賠償事宜,賠償上限暫定一百五十萬,如果到最後關頭還沒談妥,幾人有臨時的五十萬之內的追加權限。
第三條,財務科立即準備能隨時轉出的二百萬,只要蔣大勇和鍾胖子還有張老闆把死者家屬那邊談妥簽字並下葬,立即按要求打錢。
這第一條嘛,這是肯定的,必要要等公司決定上報或者不上報,或者什麼時候報,怎麼報。
第二條也好理解,按通俗的說法,叫處理事故短平快,未免節外生枝和夜長夢多,這也無可厚非。
這第三條,其實是最目前難辦的,因爲項目上賬戶都是公對公,轉賬都需要公司那邊確認的,所以財務這邊要麼抓緊走程序,或者直接向公司申請綠色通道才能隨時轉出的。
領導既然這樣說了,肯定已經和公司充分的溝通過了,不過這裡邊都沒林雲什麼事清,唯一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嘴,下來以後也要求小夥子們不能亂說,什麼朋友圈呀,打電話透露給朋友親人呀什麼的,暫時都不允許,尤其是當地的這幾人和保潔,不過好在林雲這個科室沒有當地招聘的,保潔也是綜合辦的事情,所以林雲還算落得個輕鬆。
開完會所有人的心情都是複雜的,但仍然還有無限的工作在等着我們,這是無法迴避的現實。
並不是工程人無情無義,漠視生命,而是即使我們重視了生命,在意外發生以後,所有的情緒都是於事無補的。
對已經失去老婆的小保安來說,早上還嚷嚷着要上工,下午就又失去了自己,變成一堆灰裝在了罐子裡,其餘所有人的情緒對他來說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唯一的能給他雙親留下的就是鉅額的賠償金了,老父老母就算痛斷肝腸又能如何,對農村人來說,再多的賠償金也換不回獨子的生命,但現實中往往退而求其次的最好方法就是儘量的爭取一點賠償金的上限了。
這世界就是這樣的殘酷,這是所有工程人的宿命,工人時常出現傷亡,管理人員也同樣。
最近些年倒是管理人員的傷亡事故變少了,但百萬人級的管理人員和數以億萬人數量的農民工本就數量差距巨大,從比例上來說,其實因爲各種各樣的意外死掉的管理人員比例是高於農民工的,只是多了一個因公殉職的名頭就並不爲公衆所重視。
而且作爲國家工作人員的國企施工管理人員甚至都無法採取老百姓相同的辦法去要求提高賠償金,更多的是採取內部發動捐款的方式去讓大家聊表心意。
民工是弱勢羣體,所以受更大的重視和保護,而這幫苦逼的一線施工企業人員其實是夾在中間最難受的,自己的風險無法迴避,而民工的風險呢自己還要承擔相應的管理責任。
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辛酸,無非都是討生活的方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