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悅一派天真的樣子,滿目奇怪:“表姐不是說可以吃啦,你們怎麼還愣着?”
良妃目送皇后、萬貴妃離開,臉上只寫滿了失落。“皇上都走了,還有什麼興致吃。櫻妃你喜歡,你自己吃個夠吧。”
說話,她就要起身離開。
身旁的蘇憐兒忽然走過來替她斟酒:“良妃娘娘,您可是妃主。皇后娘娘既然要妃嬪們共進團年宴,你好歹得留下帶個頭做做樣子不是麼。”
酒杯裡盛滿了酒,倒映出良妃蒼白的臉龐。“有用麼?”
“那是自然。要是她們都跟着您不歡而散,回頭皇后娘娘還不得指責您不懂顧全大局!”
“你說的倒也是。”良妃嘆息着端起了酒杯:“咱們就遙敬皇上一杯。”
沈涼悅興高采烈的端起杯子,儘管她被子裡只是些清水:“幹了!真痛快。”
妃嬪們這才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唯獨徐天心沒有動。她的目光落在嚴妃臉上,找到了疑惑。
皇貴妃突然隨皇上離宮,看來不是一早就籌謀好的事。
到底,皇上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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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不時能聽見穿天猴炸響在天際的聲音,以及遠處噼裡啪啦的爆竹。
嚴一凌有些怕冷,蜷縮在皇帝寬大的懷裡,懶懶的不想動。
“朕再叫他們加些炭。”奉臨看她被凍的慘白的小臉,不免心疼。“出來的時候,忘了給你帶個暖手爐了。”
“不要緊的。也別加炭了。車上顛簸,回頭掉出來就麻煩了。”嚴一凌慵懶的說:“入夜是有點涼,但臣妾還捱得住。”
“那朕再抱緊一點。”奉臨說話,便把懷裡的人又往身上揉了揉。“有沒有好一點?”
“嗯。”嚴一凌是真的怕冷。她從來沒試過,在隆冬的夜晚乘坐馬車一路奔馳。呼嘯的風凜冽的從厚厚的車簾裡鑽進來,灌進衣領袖口。
凍得四肢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而唯一的熱量來源,這是將她圈在懷裡的人。
以至於嚴一凌產生了不能放開他的錯覺。好像一鬆手,就會被活活凍死一般。
“朕本來是想好好過個年,等春暖花開再帶你出來。”奉臨有些愧疚的說。“只不過,御駕親征已經耽擱了那麼多時候,朕怕情況有變。”
“嗯!”嚴一凌輕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奉臨垂首,自己的下頜抵在她頭上:“困了?”
“有點。”嚴一凌不大想說話。
“困了就睡一會兒,等天亮了,就會暖一些。”奉臨溫和的說:“朕要帶你去的地方,是個非常溫暖明媚的地方。等到了目的地,就不會這麼難捱了。”
這話,讓嚴一凌哆嗦起來:“皇上要帶臣妾去哪兒?奉臨怎麼辦?”
是啊,他匆匆忙忙就帶着她出來,原本以爲是苦中作樂。
可皇上又說御駕親征,又說溫暖的地方,似乎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到的。
“還有櫻妃的胎,宮裡那麼多瑣碎的事情。加上皇上出宮只帶了十來個侍衛,那不是很多變數。再說,咱們沒有交代一聲就這麼走了,朝堂上會不會有亂子?”
嚴一凌是一百個不放心一千個不放心。
她還惦記着徐天心,還惦記嚴卿和楊絮。
甚至章嬤嬤和素惜都有可能在她不在的時候叫人算計了去。
他也未免太任性了!
皇帝怎麼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奉臨一直沒吭聲,只是藉着車裡搖晃的燈光仔細的看着她的表情。
時而眉心蹙緊盡是擔憂,時而又惶恐不安的。
嚴一凌說了半天,仰起頭對上皇帝的眸子,才悻悻的閉嘴,摸了摸自己的臉。
“皇上看什麼?”
“唉!”奉臨嘆了口氣:“朕本來是想帶着你出來好好走一走。這可倒好,非但沒叫你放開懷抱,看看咱們的大好河山。反而還惹的你滿心惴惴,愁眉不展。”
“其實,臣妾是很想出來走走的。”嚴一凌實話實說:“可是皇上總得給臣妾安排好宮裡事情的時間啊。”
“有什麼沒安排好的?”奉臨揪了一下她的鼻尖。“奉舉,朕交給卿兒帶着。囑咐了楊貴嬪多幫襯一些。她們都是最妥帖細緻的人,準保萬無一失。”
這倒是,即便從前嚴卿和自己有心結,照看奉儀和奉舉也是格外的盡心。
她也不止一次的從萬芊芊口中聽到奚落嚴卿的話了,說什麼追孩子追的披頭散髮的,到底孩子也和她不親之類。
“皇上設想的周到,只是還有櫻妃。”嚴一凌自己覺得太瞭解皇后了。
總覺得皇后不會放過櫻妃。
皇上忽然出宮,無疑是給皇后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就算她能讓櫻妃生出這個孩子,誰也不敢保證,櫻妃生出來的一定就是個好好的孩子。
“櫻妃有孕都是你在照顧,朕知道你放心不下。”奉臨與她目光相對,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不過你放心,朕給皇后留下了旨意,櫻妃的胎由她勸勸照顧。”
言止於此,奉臨便不多說什麼了。
如果櫻妃的胎有事,皇后首當其衝脫不了關係。
奉臨要賭的這一把,就是皇后會不會鋌而走險,還顧不顧往日的情分。
說到底也是沈家的事情,既然皇帝都這麼打算了,嚴一凌也沒有必要再多嘴說什麼。
反正皇帝和皇后之間的事情,她的智商不夠,明白不了。
他能對她十多年來愛護有加,寧願相信所有人都在說謊,也不信那個說謊的人有歹心,蠢到家。又怎麼忽然就看清了那個人的真面目,冷落至此。
反正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嚴一凌又冷又累,懶得去想。
“怎麼不說話了?”奉臨見懷裡的人忽然就沒有了反應,不免奇怪。“睡着了?”
嚴一凌閉着眼睛,沒有吭聲。
“睡吧。”奉臨又把她往懷裡揉了揉:“朕守着你。”
馬車顛簸,夜風不止,這樣的夜晚只有她和他在一起。
奉臨忽然覺得,要是這車一直不停下來該有多好。
煩惱,遠遠的被甩在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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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消息?”沈音苒站在鏡子前,渾身發抖。
梳妝檯上
的東西一件不落,都被她拂在了地上。
無雙低着頭,不敢撿也不願意撿起來。“皇后娘娘,派出去的人已經仔細搜尋,但始終不見皇上的蹤影。”
“本宮這皇后當的,怕是天底下最荒唐的皇后了。”沈音苒顫抖的聲音,聽着如同鬼魅一般,森冷的叫人瘮的慌。“皇上爲何出宮,本宮不知。皇上要去哪裡,本宮也不知。更別說皇上什麼時候纔會回宮了!”
“娘娘,您別難受。”無雙想起之前的安排,故意問道:“娘娘你不是早就發覺,皇上會出宮麼!那天去小院見皇貴妃,不就是爲了探口風麼。其實這一切都在您的意料之中啊!”
沈音苒聽她這麼說,心裡稍微舒服了些。“是啊。憑着本宮對皇上的瞭解,的確是知道他有出宮的打算。可是本宮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拋下滿宮的妃嬪,獨獨帶着她走……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無雙心裡直想笑,沈家的女兒,也有這樣悲慘的時候麼?
她還以爲,她們只懂得搶走別人的東西,然後死命的攥在手裡,不顧一切剷除阻礙她們的人。“娘娘,現在皇上出宮了也好。”無雙故意將火引到櫻妃身上。“那咱們,就有的是辦法對付櫻妃肚子裡那一個了。”
沈音苒聽了這話,一臉的怒氣:“閉嘴。皇上下了旨,要本宮照看櫻妃的龍胎。這時候弄死她肚子裡的孩子,和打落本宮的鳳冠沒有差別。你是不是活膩了?”
無雙一顫,連忙跪了下去:“娘娘,奴婢該死。”
“你不該死。”沈音苒抽了一口冷風,被她推開的窗子被隨着冬夜冷風,嘭嘭的撞在窗框上,來回搖晃。“她才該死!”
這個她,顯然知道是皇貴妃。
無雙一下子就聽了出來。“娘娘,那咱們……”
“不管皇上是什麼時候走,也不管皇上什麼時候回來。”沈音苒有些哽咽,強忍着淚意:“一旦發現皇上的蹤影,跟蹤,司機,除掉他身邊那個讓本宮一直痛不欲生的賤人。”
賤人?
無雙還是第一次從皇后嘴裡聽到這樣的詞彙。
不知道遙光伺候了皇后十八年,有沒有聽她這樣辱罵過誰。
“奴婢明白,只是……怕……”
“怕?”沈音苒猛的偏過頭去,鋒利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怕什麼?”
“怕皇上在會不好下手!”無雙凝眉,認真的說:“派去的人若是暴露了行蹤,只怕皇上會順藤摸瓜,萬一要是查到了痕跡,那娘娘您……”
“沈家不是養着一批死士麼?”沈音苒預備背水一戰:“他們做事幹淨利落,即便失敗也絕不會落在皇上手裡。你想辦法,一定要送本宮的信物去!”
這幾句話,她說的很平靜。
但這種平靜僅僅維持了片刻,她的臉上又顯露出因爲怨恨而扭曲的猙獰。“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找到皇上的蹤跡。本宮一刻也不能再忍下去!你聽懂了沒有,無雙!”
“是。”無雙沉靜的點頭:“奴婢這就去辦。”
“你不要親自去。”沈音苒很不放心似的:“你走了會有人生疑。只將信物送出宮去,自然有人會替本宮走這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