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沒有找到。在莫妃房裡,只有萃馨抄寫的一些信箋,筆記卻不是莫妃的。”沈音苒平靜的看着皇貴妃,沒有再多言什麼。
“皇后娘娘,臣妾提議不如將萃馨押上來當面對質。”良媛睿皺眉道:“畢竟若不是爲了防着主子來日殺人滅口,身爲奴婢的,也不該去抄寫一遍留底。”
嚴一凌也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當初莫妃從母家回來,宮裡便盛傳她的身孕是與旁人……但因爲沒有真憑實據,事情就被這麼壓制下來。現在舊事重提,也未嘗不是麻煩。即便是讓萃馨上殿來對質,翻來覆去,也終究沒有什麼意思。”
良媛睿聽着,也是這麼個道理。萃馨要說的早就說了。而那莫妃要是真的不要臉皮,再怎麼脣舌相爭,她也會抵死不認。“還請皇貴妃娘娘示下,此事如何處置會更爲妥當。”
“滴血驗親。”嚴一凌知道這法子不準,但是莫妃不一定知道。並且,她就是想要看看她堅持這麼做,那朱瑞會有什麼反應。
“皇貴妃娘娘,此法不可。”莫嘉頓時紅了眼眶:“倘若我孩兒長大之後,知道自己還不足月就被人疑心並非皇族血脈,她該有多麼傷心。身爲女子,名節比天大。來日她的夫君若是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還能真心實意的待她麼?臣妾情願一死以正清白,也不要滴血驗親。”
“笑話。”良媛睿冷哼了一聲:“若是你清清白白的,何以要死?證明了你的女兒是皇族血脈,又有誰敢背後多議論?再說,這殿上,算來算去也就這麼幾個人,皇后娘娘與皇貴妃娘娘自然是不必說。本宮也必然會守口如瓶。宮人們均不敢造次皇家的事情。也過不去到了,只是你心裡那個坎兒。可你爲什麼過不去這個坎兒,那就得問你的心裡有沒有鬼了。”
“臣妾忠於皇上,豈會有鬼。爲何就是不相信臣妾呢?”莫嘉紅着眼睛說:“當初臣妾要出宮,未能如願。便是皇貴妃娘娘您的幫襯。既然天意如此,臣妾爲何又要逆天而爲。何況現在,臣妾有了這一切,娘也才能過上好日子,臣妾心裡只有滿足和感恩,又怎麼會有別的心思?”
“別說這麼多廢話了。”嚴一凌有些不耐煩:“本宮累着呢!章嬤嬤,你去準備一碗清水過來,趕緊讓人把莫妃的孩子抱過來。”
“皇貴妃娘娘,您絕對不能這麼做!”莫嘉瞪着眼睛,一臉的冷意。“沒有任何證據,您憑什麼說滴血驗親就滴血驗親?我的孩子根本就是無辜的,她已經是早產生下來的,受盡了折磨。難道您誣陷臣妾私通宮中戍衛不算,還要誣陷臣妾在宮外與人有染纔算完麼?臣妾一直感激您饒了臣妾一命。感激您讓臣妾出宮向母親盡孝,可是您怎麼能這樣對待臣妾……”
嚴一凌根本就沒有理會她。
彼時,章嬤嬤已經端着清水走進來,放在了殿前的案几上。
“皇后娘娘,您切莫誤會,草民卑微入螻蟻。豈敢
與莫妃娘娘有私,又豈敢玷污莫妃娘娘清譽。”朱瑞誠然道:“滴血驗親此舉,來日必然爲小公主招致禍端,也自然要爲皇家添上一筆污穢。既然皇后娘娘與皇貴妃娘娘不信草民的清白,草民唯有一死以證清白。還望皇貴妃娘娘成全。”
“朱瑞。”莫嘉聽了這話心慌的厲害:“我們沒有做過這些事,你又何必……”
“莫妃娘娘。”朱瑞一拱手:“草民原本只是好心,顧及昔年情分纔會多多幫襯。卻不想好心竟然辦了壞事。還請娘娘萬萬不要記恨草民。”
言罷,他用力的向莫妃行了個禮。
伏在地上的一瞬間,狠心將舌頭咬斷,當場就嚥了氣。
“朱瑞……”莫嘉低吼了一聲:“你爲何這麼傻?”
然而待到皇后的近侍東子去查看,人已經沒有氣了。
“皇后娘娘,朱瑞咬舌自盡了。”
“死了?”良媛睿不由驚訝:“這也太快了吧?說死就死,這是怕什麼呢?”
這話讓莫嘉聽着特別刺心,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她身邊的人就這麼被活活的逼死。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卻不能相救。“敢問皇貴妃娘娘您現在滿意了麼?還要不要滴血驗親?”
話音落,正好乳母也抱着小公主走了進來。
“這人還沒有涼透呢!一針紮下去,興許還能從手指上擠出血來。要不然……試試?”良媛睿就是不怕事兒小。反正打從莫妃被皇上寵幸開始,她就厭惡透了這個女人。
沈音苒瞟了一眼皇貴妃,淡淡道:“人都已經死了,還怎麼能滴血去驗證?皇貴妃怎麼看?”
“天底下就怕死無對證的事情。”嚴一凌原本是想逼着莫妃承認。沒想到這男人竟然爲了她將所有的罪責扛了下來,還美其名曰是以證清白。
不管他和莫妃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命都付出去了,這事情也就到此爲止吧。這麼想,嚴一凌便起身:“皇后娘娘,臣妾累了。既然左右都是無頭公案,就不如以朱瑞的死爲了結。徹底的解決這件事情。也省的往後再有人提及,壞了小公主的名譽。”
“本宮也是此意。”沈音苒溫和點頭:“把人帶下去,送回他府裡便是。”
莫嘉含着眼淚,怨毒的瞪着皇貴妃:“娘娘您有孕在身,也遭了宮裡上下非議。可是皇上相信您是清白了,滿後宮的妃嬪亦都願意相信您是清白的。即便如此,想來你也沒少受委屈。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那朱瑞,就像臣妾的兄長一樣。爲何,您一定要用這種方法逼死他?您就不怕這些孽障,都報復在您的孩兒身上麼?”
“住口!”章嬤嬤登時就惱了:“莫妃還是自重些爲好,須知道以下犯上,也絕不是輕罪。若非念在小公主乃是早產,你這話便足以受廷杖之刑。”
嚴一凌的手不自覺的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心裡竟然沒覺出一絲悲涼。
想起剛入宮之
初,每每有人被牽累致死,她都會惶惶終日,不得安寧。
可是現在,三言兩語就了斷了一條性命,她竟然也覺得無所謂了……
“莫妃。”沈音苒看她哀痛的樣子,眉頭慢慢的皺起來:“別以爲你在這樣裡伶牙俐齒的說了這些話,本宮便會相信你的清白。朱瑞是死了,但若堅持滴血驗親,待到皇上凱旋而歸時,一樣可以再行此事。所以,你該明白,皇貴妃不是逼死了朱瑞,而是要給你一條活路。本宮若是你,便是感恩戴德,而非牙尖嘴利。”
說完這話,她嘆了口氣:“依蘭,叫人用軟轎送莫妃母女回熙春園去。小公主既然是早產,身子弱,平日裡便少些出來活動,只管好好養着。莫妃不必來毓秀宮請安,如若本宮有事傳召,會讓東子直接過去。你呀,就好好在你的宮苑裡精心反省反省吧!”
莫嘉無話可說,伏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頭。
這一下,並不是向着皇后,而是還給朱瑞的。瑞哥哥,我欠你太多,今生是還不清了……
章嬤嬤瞧着皇貴妃的臉色不好,路上便是小心的勸道:“皇貴妃娘娘何必聽那些污言穢語。正所謂邪不壓正,您如今懷着龍子,正是皇上福澤庇護的時候。那些話既然不堪入耳,又何必去想。”
嚴一凌略微點頭:“倒是覺得,每個人都不容易。這宮裡就這麼一個皇上,卻有千百個盼着他垂青的女子。且每一年,還有源源不斷送進宮來的。她們何嘗不是從情竇初開,盼到兩鬢斑白。這樣的期盼,這樣的用心,若是得不到些許的回報,改了初心又有何錯?”
她始終覺得,愛,是建立在兩個人相互的基礎上的。不是單方面,一個人死乞白賴的巴望着另一個人,卻得不到絲毫迴應就叫愛。
回到伊湄宮的時候,奉擎已經不在這裡了。
嚴一凌微微鬆了口氣,一時衝動之下,她把什麼話都對他說清楚了。
現在只希望他能慢慢的想通,不要再爲了一個不可能得到的人而折磨自己就好。
“時候不早了,娘娘早些睡吧。”章嬤嬤重新鋪好了牀鋪,笑容和婉的扶着皇貴妃上了牀。“奴婢就守在這裡,娘娘若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只管喚一聲。”
“辛苦你了嬤嬤。”嚴一凌躺好了之後,才真是覺得自己累極了。
奉擎這會兒,也躺在牀上。那是冷宮裡,一個破舊的牀板子上。他逼問了冷宮裡伺候的內侍監。說是當然嚴妃懸樑,發現屍首已經沒有氣息,便被安置在這張木板牀上。
當時已經沒有了氣息,怎麼會隔了一會兒又活過來?
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麼?
心裡的痛苦,抑制不住的翻滾,奉擎的淚水順着眼尾緩緩的滑落。“碧兒,我就在這裡,你能感覺得到麼?若是你能感覺到,就託夢告訴我真相好不好?碧兒,這些日子,我沒有你在身邊,你可知有多痛多苦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