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沒有顧忌或者此時的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比郭拙誠長了一輩。
看到姐姐目光裡的不善,袁莉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姐,你怎麼啦?我得罪你了嗎?”
袁梅噗哧一笑,自罵了一句自己混賬,然後快速地轉身進廚房做飯去了。
袁莉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句什麼後,就拉着郭拙誠出去,請他幫忙一起將書籍綁在自行車上。
兩人找鄰居借了一輛自行車,加上自家的一輛,兩輛自行車後面都綁了一百套。
抓男人的壯丁,女人生來就會,完全不用學,全不看郭拙誠比她小好多。她一邊檢查捆紮的效果,心裡一邊想:“誰叫他長這麼高,個子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小孩子,幫這點小忙算什麼?”
不知道是因爲袁莉的運氣好得爆棚,還是因爲這裡的學生確實非常需要高考資料,當她和郭拙誠騎着自行車到達學校校門口時,正好遇到了幾個在學校玩耍的學生。
這些學生得知自行車後面的書籍全是他們求之不得的高考複習資料時,一個個都高興起來,大聲喊着要購買。特別是那些身上沒錢的人急得不知如何爲好,一個勁地向袁莉保證:“等下就送錢來!保證不少你一分錢!”
有一個準備出門的老師聞訊後,不但爲那幾個沒有帶錢來的學生提供擔保,還跟袁莉做了一筆生意:每本書按標價提高五毛錢,訂購二百套。
……
短短五天時間,兩千套書籍全部賣完,還有六百多個人留下了訂金,說是過年之後再來取。
田維清、袁梅、袁莉一個個樂得笑不攏嘴,粗一算賬,二千套書六千本竟然賺了四千三百多元的毛收入!
面對這筆鉅款,他們感覺如做夢一般,在高興的同時又覺得很不實在,還有一絲害怕。就是過年的那幾天也如生活在雲霧裡。
郭拙誠就留在了京城過年。不是他操心賣書的事,而是他關注外公田鴻蒙的那篇有關中東局勢變化和對應經濟分析的文章,同時他還跟外婆談論着有關半導體技術的事情,向外婆請教他在看電子技術書時所遇到的問題。
當然,他請教是假,趁機給郝小秀灌輸一些前世的技術和理念纔是真。講得最多的還是理念,因爲他還不是大學生,郝小秀知道他對半導體技術瞭解有限,說太的技術會讓她懷疑,而一些理念可以通過閒談、幻想、開玩笑的方式說出。
郭拙誠前世考上的是冰城一所全國著名的工科大學,學習的專業是機電一體化。他對半導體技術自然有一定的瞭解。雖然在具體的技術方面只能做外婆的學生,甚至在外婆這個半導體專家面前連做學生的資格都沒有,但他對今後幾十年半導體的發展趨勢的瞭解卻是外婆遠遠不及的。
與此相關的微電子技術、計算機技術,外婆更是聞所未聞。在這方面,身爲微電子專家的外婆最多隻能當郭拙誠的學生。
他所說的很多技術、方法、元件構造等等,郝小秀聞所未聞,她心裡不時驚訝不已。對郭拙誠隨口說出的話有時很敬佩,有時又很迷惘,很多時候又很堅決的否認。
近半個月忽悠下來,郝小秀被這個外孫忽悠得腦袋暈暈的,她心裡有了兩個印象:眼前的這外孫腦瓜異常靈活,天馬行空,沒有什麼不敢想的。其次就是他亂七八糟的話裡不乏真知灼見,很多說法很新穎,讓她打開了一扇嶄新的技術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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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田鴻蒙,他已經徹底舉手投降,他寫的那篇論文交給郭拙誠看後,這個小子很不客氣地將文章裡那些政治性的文字一律砍掉,將那些模糊的觀點一律寫得明白無比。文章被他大刀闊斧地修改後,裡面清晰明確地得出結論:
伊朗現在的國王一定會被推翻,美國作爲國王的後臺一定會被伊朗視爲敵人。受此影響,國際原油價格一定會飆升。而且在文章最後斷言,隨着工業的發展,全世界汽車的使用量將大幅度提高,石油作爲一種不可再生的自然資源將原來越金貴,低價原油將一去不復返。
郭拙誠之所以這麼寫,就是爲了給中國官方提一個醒:原油是寶貴的,即使爲了外匯,我們也應該儘量少賣給日本人。
田鴻蒙“大度”地默認了外孫對文章的修改,將它翻譯成英文後交給了已經重新獲得到美國進行半導體技術交流資格的郝小秀。她將在三月底前往美國進行八個月的技術交流和考察。這是一種官方說法,其實與其說是技術交流,不如說是短期培訓。
看到自己計劃中的事情都順利完成,郭拙誠在正月初八就登上了回家的火車。外公、外婆、袁梅依依不捨地送他出門,田維清和袁莉則一直將他送到站臺,看着他上了火車。
看到郭拙誠上了火車後,袁莉纔想起有件事沒有說,但她的嘴張了張,終究沒有喊出來,臉上呈現一片憂鬱之色。
田維清以爲他的這個小姨子動了春心,說道:“我這個外甥人是不錯,就是小了點。我還真不放心他一個人上火車。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他人小鬼大,只有他欺負別人的,別人肯定欺負不了他。”
袁莉知道這個姐夫話裡的意思,但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心道:“郭拙誠啊郭拙誠,你幫了我,也害了我,那個李國威的爸爸已經升官了,要報復我呢。你拍屁股走了,我該怎麼辦?”
回到家裡不久,郭拙誠就接到了滇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雖然這是預想中的事,但郭拙誠還是很高興。
這次高考國家沒有公佈考生的考試成績,對此毫不知情的田小燕看到兒子的錄取通知書後高興不已,如其他母親一樣,她很知足,覺得兒子真有本事,郭家的祖宗顯靈了。
收到通知書的當天,她就打電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京城郭拙誠的外公外婆、告訴了省城郭拙誠的爺爺奶奶。
她心裡並沒有王老師、舒校長他們那種惋惜的感覺,即使有人說憑她兒子的本事一定能考上燕京大學、慶華大學什麼的,她都只是笑笑,以爲人家說的是恭維話,心道:“沒關係,我兒子才十來歲,有的是時間。他自己說了,如果將來想上燕京大學的話,就考那裡的研究生就是。”
郭知言卻比田小燕更清楚兒子的能力,有一次趁田小燕不在家,他問道:“兒子,你幹嘛報考那個大學?雖然我不知道你的高考分數,我想報考京城的大學肯定沒有問題吧?”
郭拙誠很無語,大家爲什麼都這麼問呢?他狡黠地反問道:“爸,我這段時間也做了不少的事,你說我哪件做錯了?我做的哪件事沒有……沒有做對?”
本來想說“我做的哪件事沒有深意?”但話到嘴巴邊就收住了。雖然對方是父親,但也不想給他造成一個老奸巨猾、深不可測、辦事如神棍的感覺。
他接着又問道:“爲什麼大家一定要擠到京城去讀書?難道其他地方就不能培養人才,不能鍛鍊人才?”
明知道這小子在敷衍自己,郭知言也沒有再追問:能考上大學就算不錯了,沒有必要要求這麼高。他轉移話題道:“現在的局勢你怎麼看?”
他說話的願意是“我現在怎麼做”,但因爲自己是父親,這麼問實在有點尷尬,就換了一種詢問方式,他相信自己這個小崽子明白自己的意思。
郭拙誠爲父親欲蓋彌彰的話感到好笑:按照他的本意,覺得父親現在按部就班就行,不要再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因爲父親去年上半年還是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後來當上縣委副書記,緊接着就升爲縣委書記。縣委書記可不簡單,相當於古時候所說的百里侯,是一個最容易積累官場經驗的職位。如果能在這個職位上老老實實地工作一段時間,利用空閒時間多加強一下學習,那麼對父親將來的仕途很有好處。
可是郭拙誠的內心又希望父親能趁現在大變革時期再進一步,自己的父親往上走總比其他不學無術的人往上走好得多,如果父親能頂掉盧南陵之流,對宜貢地區的人民絕對是一件好事。
心裡糾結了幾分鐘,郭拙誠最後還是覺得幫父親一把,就說道:“爸,你看了今年一月九日《人民日報》上的一篇文章嗎?”
見父親思考,郭拙誠直接說道:“這天的報紙上有一篇名爲《文風和認識路線》的文章,在裡面有一句設問句,‘檢驗工作的好壞、水平高低的標準是看實踐,還是去看別的東西?’,在文章裡,作者很乾脆地回答道,‘是看實踐’。”
郭知言一直以來就有認真讀報的習慣,這篇文章他讀過,兒子一提起他就想了起來,說道:“這是一個名不經傳的文章,也是一種學術討論的文章,難道里面有什麼特殊意義?”隨即,他很嚴肅地說道,“這可是與上面的要求不符。有人拿出來在報紙上討論可以,我作爲一名領導這麼說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