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嵐之尖叫一聲立刻跑到臺階下抱起那嬰孩,整個人的背影在劇烈顫抖,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那嬰孩的鼻息,瞬間崩潰抱緊小嬰兒大哭起來。
這嬰兒如何,羽嵐之的反應已經是非常明瞭。
皇帝睜大雙眼,已是不自覺起身站着看着遠處傷心欲絕的羽嵐之,整張臉黑得可怕。
殿中人見到皇帝臉色,又見到羽嵐之的反應,知道這剛出生的小公主是不成了,慕子忱在八公主之後的兒女基本沒一個是活過十二歲的,每莫名死一個皇子或公主,皇帝就一個人沉默許久,這次羽嵐之生出一個小公主,皇帝是歡喜得不得了。
而此時此刻這個小公主也是早早夭折,而看似罪魁禍首就是站在門口一臉震驚的蘇璃。
慕子忱滿臉不敢相信,聲線都是有些顫抖:“我的女兒……”他轉而看蘇璃,眼中是滿滿的冰冷:“青竹郡主?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皇帝的聲音,蘇璃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羽嵐之陷害了,可是,可是,可是那可是一個剛剛出生才幾個月的小生命,那甚至是羽嵐之自己的親骨肉,她怎麼忍心!
蘇璃再如何冷靜,再如何臨危不亂,也無法理解羽嵐之這樣的做法。
她沒有看皇帝,只是定定看着羽嵐之,而羽嵐之只是抱着已然死去的小公主哭的全身顫抖,瞧着是傷心越絕的模樣,周圍人神態各異,有人大致是曉得發生了甚麼,卻只是坐看好戲,有的人真以爲是蘇璃害了小公主,且這樣的人居大多數,聚在蘇璃身上的目光逐漸多了起來,帶着質問與指責,還有嘲諷。
慕湘滿眼震驚,她知道絕對不是蘇璃做的,一定是羽嵐之自己搞的鬼,可她與蘇璃一樣震驚,那可是羽嵐之的親生骨肉,她爲什麼?!
慕淮伸手抓住慕湘的手,慕湘回頭看他,他卻搖搖頭,示意她不可以輕舉妄動。
現在的情況下,是個人都能看出蘇璃的嫌疑最大,此時此刻若是有人出言幫忙給她開脫,勢必要被皇帝統統歸於陷害小公主一類人,因爲皇帝對這個小公主極其重視,宮中已經有很多時日沒有多添小孩了,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
蘇璃當然也曉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她回頭看到皇帝質問的眼神,就懂得他心中已經認定她蘇璃殺了他的女兒,且他對羽嵐之十分喜愛,怎會懷疑羽嵐之動手腳,而且那可是羽嵐之的親生女兒,在皇帝看來她怎會對自己的女兒下手?
此刻她不管說什麼,皇帝都不會聽,恐怕羽嵐之一會會將矛頭全部指向自己,蘇璃在得知羽涼月離府之時心中就有了一絲的不安,可是一是自己並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二是自己就算曉得羽涼月要有什麼動作,她也無法做出甚麼解決辦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她現在還是太過弱小了。
慕修靜靜坐在位置上,整個人冷靜得可怕,就連在他身邊站着的陵玥都覺得慕修此刻的反應十分得不正常,他該做些什麼,他也知道有人在陷害蘇璃,可慕修卻甚麼也沒做,只是坐在原地。
太后見此,很是急切得起身要下去,皇后跟皇帝趕緊扶着太后一起走下去,周圍的人紛紛給他們讓開道路,元葉也低着頭一路跟着皇帝走過去,待得他們三人站定,看着羽嵐之,其他人才紛紛起身跟了過去。
羽嵐之哭得十分傷心,突然感覺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擡眼一瞧,卻是滿臉焦急的太后,羽嵐之的妝都是哭花了去,此刻看起來十分不好看,可是卻深切的讓人感受到她心中的悲痛。
太后滿臉心疼得看看羽嵐之,又低頭去看她懷中嬰孩,皺巴巴的手微微顫着去探那小嬰孩的鼻息,在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之後,太后低低哭了一聲:“我的寶貝小孫女!你怎麼就這麼沒了!”
就是直直朝後摔倒,皇帝趕緊接住她,見太后已是昏死過去,臉色大變,趕緊道:“快,快送太后回裡屋,去叫御醫,叫御醫!快!”
皇后趕緊招呼身邊的一羣人把太后揹回了裡屋,一羣人也是跟着回去,大殿中的人就這樣少了許多,只剩下看熱鬧的,以及等待事情發展的。
羽嵐之見太后暈倒,十分惶恐,眼中依舊蓄着淚水,她擡眼看皇帝,語氣很是微弱,因爲害怕都有些磕巴:“陛……陛下,臣妾……嗚嗚……臣妾該死……”說着就是泣不成聲。
皇帝十分心疼的蹲下身抱住她,道:“不是你的錯,太后對昭玉很是喜愛,此刻突然知道噩耗實在承受不得,加之年歲已高,這才暈了過去,與你沒關係,朕知道你也是十分傷心的,這是你與朕的第一個孩子,朕也十分難受。”
羽嵐之眼中的淚水更是忍不住得往外涌,本就花的臉是越發花了,周圍一些人甚至於有些忍不住也皺起眉頭擦眼睛,失子之痛有多難受,許多人都是曉得的。
而蘇璃一人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她與周圍人顯得格格不入。
皇帝突然擡頭,轉而看蘇璃,瞳孔中是一片冰涼:“青竹郡主,我想你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這是因爲礙於蘇璃郡主的身份,恐怕還是看在蘇城將軍的身份之上,以皇帝對昭玉公主的重視程度,換做其他人,怕是即刻就被拉出去斬首了,哪裡還會在這裡問話。
蘇璃擡眼看皇帝,語氣淡淡:“不是我做的,羽夫人將公主遞過來想讓我看,我雙手並未擡起去抱她,因爲我剛吃完肉,手很油膩,可是羽夫人不知怎的手抖,小公主就掉了下來,我本以爲羽夫人會去接住……”
羽嵐之卻滿臉不可置信看着蘇璃:“郡主你爲何如此陷害我?我只是見你在衆人看戲時朝門口走去心中疑惑這才抱着小公主前去詢問,你說小公主十分可愛想要抱一抱,我將她遞給你,你分明已經抱住了,我手當時突然抽經所以抖了,可我從未想過郡主您會突然鬆手,嵐之自入宮一直安分守己,從未有甚麼地方得罪過郡主……”她的聲音突然有些沙啞,語氣突然激烈起來。
“郡主你害死我的女兒,此時又將矛頭指向我又是爲何?!嵐之從未得罪過您!爲何奪走我的女兒!她是我辛辛苦苦懷胎生下來的……她才陪了我三個半月……我給她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她還沒來得及穿……”
說着她忍不住將臉埋到皇帝肩膀上痛哭起來,身體竟是開始有些躊躇,皇帝見此,自是十分心疼,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語氣很是溫柔:“你先回宮休息,朕一定給你一個交代,朕不會叫咱們的女兒白死的,你先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覺。”
說着扭頭看羽嵐之的侍從:“帶着夫人回宮休息,吩咐小廚房做些她平日愛吃的菜。”
侍從紛紛行禮,趕緊去扶着羽嵐之,朝門口走去,羽嵐之似是已是有些瘋癲,披頭散髮,被扶着走出宮門前都一直在低聲喃喃:“爲什麼要奪走她……”真是聞着嘆息,皇帝心裡也是越發惱怒起來。
他起身看着蘇璃:“嵐之她向來在宮中安分守己,怎會突然害死自己的女兒?蘇璃,你莫要以爲你父親軍功卓著,現在在前線打仗,你就可以持功自驕,把朕都是不放在眼裡!”
皇帝突然嚴厲起來的措辭令蘇璃心頭一咯噔,經過羽嵐之的這番哭訴,這皇帝怕是對自己的話不會再相信半分,蘇璃不覺心中冷笑幾分,她什麼時候緊握着她父親的軍功而驕傲目高無人了,如果當真如此,那羽涼月能如此在蘇府來去自如,說走就走,偌大一個蘇府此刻居然只剩下兩個人,說出去別人怕是要笑掉了大牙。
蘇璃擡眼看着皇帝,卻是十分平靜:“陛下既然不相信我,爲何問我,我從沒有因父親做過甚麼而把他當做自己的資本,我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做過,小公主不是我害死的。”
皇帝突然暴躁起來:“你沒有做過!難道是嵐之自己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然後嫁禍給你?!蘇璃?!你這話可當真好笑,嵐之十四歲入宮,入宮之前一直藏在深閨之中從未見過外人,入宮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後宮,她與你素不相識,她魔障了?!要嫁禍給你?!”
蘇璃看着皇帝,心底竟似乎有了幾分懷疑,她只是看着皇帝,臉色出奇平靜,一點也不害怕,這個皇帝可真是了不起得很呢,沒有絲毫證據的事情,居然就肯定了,且不談蘇璃郡主身份,蘇城此刻還遠在疆域征戰,皇帝竟只是一味將罪名往她頭上扣,絲毫不提明察。
是打定了注意要找蘇璃的麻煩。
而既然他敢這樣明着找她的麻煩,想必遠在疆域的父親可能已經被皇帝算計了一些什麼,不然他不會這樣大膽得無腦將罪名安給她。
皇帝見蘇璃一言不發,心底暗暗驚奇這人小小年紀竟可以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這樣冷靜,可表面上卻還是一副十分暴怒的樣子,他怒視着蘇璃,正打算轉身回到主位坐着,身邊的元葉突然湊近來說道:“陛下,宮門口來了一個受傷極重渾身纏着紗布的人要求面見陛下,此人自稱是。”
他突然瞥了蘇璃一眼,蘇璃自然看到這一眼,元葉繼續道:“之前前去疆域的羽程歡將軍,他說蘇城率領雲破軍投靠了疆域大軍,戰事久久不了,是他們與疆域所做的障眼法,羽家軍前去支援時在路上被埋伏,他突破重圍前去軍營尋找蘇城,卻被他設計重傷,拼了命才逃出來。”
此時四周都是安靜得可怕,元葉這句話當然所有人都能聽到,皇帝聽到此話,整個人都呆住,周圍人也是十分震驚,一動不動,本就安靜的大殿突然變得如死一般,甚至沒人敢大聲呼吸。
皇帝語氣突然變得平靜,他看着元葉:“確定那人是羽程歡?”
元葉低着頭就沒有擡起來過,他語氣淡淡:“屬下確定過,確實是羽程歡將軍,他身上多處受傷,皆是真傷,是經過了長途跋涉的模樣,傷口只進行了簡略包紮,應該是回了四方城就急切得趕到宮中來。”
皇帝沉默片刻,周圍人大氣不敢出,他語氣平靜得道:“召他入宮,衆人一起隨朕到朕的書房去,今日要把事情都弄清楚。”說罷就轉身朝門口走去,元葉緊跟其後。
留下的衆人安靜片刻,紛紛反應過來,卻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蘇城是什麼人,當初慕子忱當上皇帝並不是正經皇帝傳位,上一代皇帝死得突然,並且死時極爲年輕,正在親征疆域,卻暴斃在軍帳中,四方城一團亂,因爲皇帝並沒有來得及留下後繼人選,當時他的兒子很多,個個對皇位虎視眈眈。
而慕子忱卻突然以雷霆手段震懾了自己的一干弟兄,短短十天中,皇子中與他對着的,或者有傾向不服氣他的,都被按上罪名處死,或是莫名其妙死在家中,而慕子忱這樣鐵的手腕是需要強大的背景與支持的。
慕子忱的支持就是蘇城,蘇家家大業大,那時的蘇城與風離雖未成親,卻已是在商議親事,所以風家在此事上也是付出了不少,只不過卻是在暗處,世人知道的唯有蘇城,他殺伐果決,頭腦清醒,是個難得的人才,卻與皇帝結下兄弟情,義無反顧幫助他坐上帝位。
所以在慕子忱坐穩了皇位之後,蘇城就是整個四方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見了皇帝不用下跪,也唯有他纔可以跟皇帝說笑從不顧忌甚麼,因爲沒有蘇城,就絕對不會有現在的慕子忱,甚至於慕子忱坐上皇位之後的五年之內,蘇城都幫他平下了許多叛亂,幫他穩固了地位。
在此時在場的許多人記憶中,蘇城就是一個傳奇般的存在,甚至於比皇帝都要令人害怕與敬仰,或許當初皇帝也正是感覺到蘇城威懾力比自己高,才暗暗默許了當初羽家對蘇家及風家所做的一切,也因此羽涼月才能嫁入蘇府,而羽家沒有爲慕子忱上位做出甚麼貢獻卻也成了四方城的一大世家,且地位隱隱與蘇家持平。
如果說蘇城真的叛亂了,那就將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疆域曾與十二州域爆發過許多次的戰爭,曾經有一次他們入侵,邊界的幽州整個州都差點給毀掉,民不聊生,每個人都生不如死,他們這些住在最中心的人只是聽聞一些傳言,也是害怕得不行。
蘇城叛亂,疆域那道防線就會變得十分透明,整個十二州域就即將再次陷入恐慌之中。
蘇璃身上的目光不覺多了起來,她只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她父親叛亂?
她很快肯定,不可能,這消息是羽家人帶回來的,羽涼月恨她母親入骨,她前幾天搬離蘇府,與蘇府脫離了關係,今日羽嵐之陷害她,一切都告訴她這個消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可靠。
不覺身邊人已是都漸漸離開,蘇璃還是站在原地,她皺緊眉頭,心中十分明白,這是個局,不知道皇帝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但這個局明顯是精心佈置,給她跟整個蘇府跳的,並且他們已經深陷在這個局中,蘇璃想,如果這件事情也在皇帝掌握之中的話,那這個皇帝就真的很有意思了。
她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怎麼也逃不開罪名了。
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看她,蘇璃擡頭看去,卻是慕修依舊坐在遠處,靜靜看着她,明明也不是很遠,都在殿中,蘇璃卻覺得一陣澀然,看着他的目光,她心中竟是不自覺的煩悶,沉默半天,她只說出一句話:“我會沒事的。”
這話她自己都沒底。
慕修卻並未回答,只是看着她,蘇璃被他看得突然一陣煩悶,就轉身離去,卻迎面走來兩個侍衛:“郡主,陛下讓我們帶您過去。”
蘇璃嘴角牽起一絲笑,跟着他們離開。
陵玥低頭對慕修說道:“主子……”
慕修依舊看着她遠去的背影,低低道:“她會沒事的。”
蘇璃被帶到書房後,進門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全身傷痕累累,到處裹着紗布的人,大約是三十來歲的樣子,臉上有刀疤,若是不受傷,應該是十分精神的,畢竟是習武之人,想必這就是羽程歡了。
羽程歡正坐在椅子上,說着自己的經歷:“陛下曾叫屬下前去十二州域相助蘇將軍,屬下當即率領羽家軍隊以最快的速度趕去疆域戰線,路上耗了十日的時間,我們已經行到疆域邊界範圍之內,那時候大家都十分疲憊,卻又很興奮終於要抵達目的地。”
“只是當時周圍山壁卻突然滾下巨石,還有無數羽箭從崖上往崖底射,我們軍中許多人都行走多日,十分勞累,有人躲閃不及竟生生被巨石砸死,被羽箭射中,此行我帶去三千人,在那峽谷之中竟就折損了一千多人……”羽程歡此刻臉上表情十分痛苦。
蘇璃靜靜站在一旁,聽着他的話,心中不知在想着什麼,那羽程歡繼續道:“我們剩餘兩千多人之中也是有將近五百人身受重傷,其餘人大多數身上都有傷,我們卻並未發現是何人埋伏,只顧得快速逃離那個峽谷,好在那裡離雲破軍駐紮的位置也不遠,我們很快見到軍帳,我也見到了蘇將軍。”
羽程歡道:“我們在軍中安生住了一段時間,卻發現整個雲破軍十分散漫,出征與疆域之人相戰卻並不積極,傷亡也不大,而在我與蘇將軍多日的交談之中,他竟對疆域當地的風俗習慣甚爲誇讚,還拿出許多疆域特產,我十分不習慣,多日拒絕下來,蘇將軍竟有些微的不耐。”
“我問他是不是喜愛上了疆域的生活,他竟然點頭,說疆域人其實並不壞,甚至還有很多很有趣的東西,他們並不是真的想要觸發戰爭,他還曾在一次酒醉之後……與我說……”
皇帝平靜道:“甚麼?”
羽程歡道:“蘇將軍說,其實皇帝當初默許我三妹嫁給他做妾室,將羽家對蘇家與風家造成的傷害全部抹去,是害怕他會威脅到您的位置,所以才這樣扶持羽家,來牽制他,他說他與雲破軍已經閒暇很久,有了戰事也不會叫他們做主力,極力遏制他們立軍功。言辭間頗多失望,還說疆域之王對他提出甚多好處,竟隱隱有帶領雲破軍歸順疆域的意思。”
“我當日極其震驚,半夜越想越害怕,出門去溜達,竟見到雲破軍與疆域的軍隊甚是和諧,我氣急,立即去找蘇將軍,他喝多了酒,已經沉沉睡下,我見到他桌子上擺着的幾封信,忍不住前去拆開來看,竟是與那疆域人的通信。”
蘇璃眉眼微微低沉,這羽程歡之前說的話還有幾分可信度,蘇城性散漫,向來有甚麼說什麼,疆域那邊的東西或許真的很有趣,也總會有不愛戰亂的人,蘇城在那邊幾年,不可能每日都是在打架,會暗暗去體察民情,深入敵方,他自有他的簡介,可是越往後越雜亂,雲破軍怎麼可能與疆域的軍隊和諧相處,蘇城更不可能與那疆域人有通信。
即使他喜歡那裡的風土人情,他也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叛亂之事,他不可能留着還在四方城的風離與她,獨自做出這樣不安全的事情。
這羽程歡一定在撒謊,蘇璃擡眼看皇帝的反應,他竟是滿臉怒容,是相信了那羽程歡的話,而羽程歡還在說:“我越看越是氣極,那些書信皆是他通敵的證據,加之他那幾日與我的交談,我是越發肯定了他的叛亂之心,當時氣上心頭,直接抽刀砍了他的腦袋下來……”
蘇璃突然扭頭看他,脫口而出:“你殺了我父親。”
羽程歡這纔看到蘇璃,他嘴角暗暗勾了勾,轉而從懷中掏出幾封書信,都有些皺:“這幾封書信我收好了,取了那蘇城人頭之後我就匆匆逃離軍營,害怕被人發現就一刻不敢停,等到走出去很遠很遠纔敢停下來休息。”
他又提起身邊一個木盒,一邊打開一邊道:“這是那蘇城的人頭,我當初拿布裹了一起帶回來的,陛下。”
皇帝神色頗是陰沉,看着那木盒被打開,起身走過去,仔細一瞧,正是蘇城的腦袋,此刻他心中一陣唏噓,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想,心中竟有些慶幸這人頭真的是蘇城的,他怕了他那麼多年,可有礙於兄弟情以及他軍威甚高,從來不敢動他,此番羽程歡之舉,十分合他的意……
蘇璃看到那被打開的木盒,依着記憶,一下就認出那確實是她的父親蘇城的人頭,蘇城是真的死了,留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帶回來,經過羽程歡的長途跋涉,都有些血肉模糊,滿是臭味,讓她不敢將之與記憶之中那個玉樹臨風,笑的十分溫和的父親聯繫到一起。
他胡說,他胡說,蘇城不可能叛亂。
蘇璃嘴巴張了張,往前走了一步,心口卻突然一陣揪痛,腦袋也眩暈起來,她腳步一頓,是直直栽倒下去,兩個看守她的侍衛見她要上前慌忙去攔,哪知道她竟毫無預兆得暈了過去,正好接住了她栽倒的身體。
而此刻慕修與陵玥已經回到了寰王府。
陵雙見到慕修,面色十分嚴肅道:“王爺,羽程歡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回城了,他此番說辭絕對有假,我很久之前在蘇將軍手底下幹過活,我也有朋友在雲破軍,蘇將軍絕對不是這樣的人,羽家絕對有問題。”
慕修只是靜靜坐着,一言不發,陵雙還待說甚麼,見慕修的反應,卻是一怔,陵玥道:“今日宴會上昭玉公主突然被摔下臺階,死了,太后驚悲之下暈倒,皇帝震怒,已經認定是郡主所爲,而且有那羽嵐之的肯定,小郡主的罪名是給坐實了。”
陵雙臉色大變:“皇帝竟不明察,就此斷定。”
慕修沉默許久,突然道:“我之前吩咐你去制的藥你可制好了?”
陵雙一怔,反應過來,從袖中取出一個一指寬半指長的小瓶遞給慕修:“昨日剛剛煉製好,效用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我已經盡力了,只能做到如此,且匆忙趕製,並不能保證藥效,服下藥物可能會十分痛苦。”
慕修閉上雙目,沉默許久,還是伸手接過那小瓶,輕聲道:“你們都下去罷。”
陵玥陵雙見此,知道他心中難受,卻沒有甚麼法子,只得轉身出門,輕輕關上了門。
慕修偏頭看着窗口的白薔薇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璃醒來時,只覺得自己手腳冰涼,待得再醒一醒,才發覺不是手腳冰涼,而是雙手雙腳上都加了厚重的鎖鏈,身下是乾草,擡眼看四周,卻是細細鐵柱,周圍一陣森冷,時不時有慘叫聲傳來。
身旁乾草一動,蘇璃低頭去看,卻是一隻灰色的老鼠跑出來,她並未去在意,而是細細打量四周,不覺心中一陣空白,卻也在意料之中。
她在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