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是在四方城存在了很長時間的一個家族,在上一個皇帝在位的時候,管家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家族,安居一隅,從來不加入甚麼勢力牽扯,而在那個時候流民巷就已經是交給管家來管了,不過那個時候管家的家主自然不是管青言,那個時候的流民巷也還是真正的流民巷。
管青言當初如何坐上管家家主之位也是實在難說,他本是管家第四個兒子,管家前任家主是他的哥哥,管青言的父親在很久之前久已經去世了,大約是在慕子忱回城之後差不多的時間就病逝,然後管家家主之位就傳給了管家的老二管青初。
管青初掌管管家時間說長也長不到哪裡去,差不多又是在五年之前,管青初莫名其妙突然患病突然去世,旁人都是不曉得到底發生甚麼事情,只曉得管青初當初去世時將管家家主之位交給了管青言。
管青言那時候已經跟羽家走得十分近,甚至於是跟羽程歡稱兄道弟,他接管管家之後羽程歡還專門來訪賀喜,那個時候蘇城叛變消息已經傳出,羽程歡的地位在城中是一躍而起,沒人敢小看他,因爲如此,管青言連帶着管家都是出名起來,因爲羽家的關係,也沒有人敢對管家如何。
而流民巷也差不多是在五年之前,就換掉了宮中的守衛,由管家的人代替,皇帝當初正是病中無暇管理更多事務,再加之管青言的理由又是合情合理,也是找不出由頭拒絕,也就撤回了人手,這些年來傳到皇帝耳中的消息都是流民巷一切安好。
本來慕子忱有個元葉做耳目,可是元葉偏偏當初被羽歸寄無意中救過性命,一直對於羽家心存感激,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總想庇護他們,而管青言又跟羽家走得那樣近,元葉又不曾真正進入過流民巷,根本不瞭解其中情況,這也是羽程歡所謂……
流民巷若真是如蘇璃那樣說,那麼一定是管家的問題,管青言有問題那羽程歡也是脫不了干係,慕子忱想到如此,就是想到自己身上的噬心蠱,這可是必須要經過男女之事才能種下的蠱,他很早就有了疑心,可是卻一直不願意相信。
此時蘇璃看着面前臉色大變的管青言,笑笑道:“他們就在那邊,管大人可是要我將他們喚過來?一同進府吃一杯酒,爲管夫人賀壽。”
管青言順着蘇璃手指的方向看去,臉色霎時一百,他自然是認得慕子忱與元葉的,此時真正見到慕子忱與元葉站在那邊,腦子裡突然想起來方纔看守流民巷的人過來稟告有三個不知道身份的人去過,兩男一女,一男子身體不好,而另外一男子身懷高深武藝,而衣着描述,卻是與蘇璃三人很是相似。
難道……管青言本是因爲心虛而煞白的臉此刻已然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趕忙起身,道:“不了,不了,我自己過去找他們。”
管青言匆匆忙忙起身走下臺階,還險些自己絆自己一跤,剩下的人無論是客人還是管家的人,都是一臉懵逼,看着管青言離去,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蘇璃轉而對一個看起來長得就像是管事的人說道:“管大人剛剛跟我說他與那邊的兩個人有要緊話要說,他們可是老朋友了,見他太過急切竟是都忘記交代你,想來這邊還需要你來代勞。”
那人恍然大悟,有些感激得朝蘇璃點點頭,趕緊去招呼剩下的客人來。
而蘇璃走到慕子忱那邊時,只見管青言神色十分拘束,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得:“不知道陛下來此是所爲何事?這外邊天氣冷,陛下可莫要傷了身子。”
慕子忱聲色淡淡:“不牢你費心了,我最近聽到一些事情,與那流民巷有關,就想來這流民巷瞧一瞧,出門匆忙忘記帶可以證明身份的物價,被人攔在巷口。”
聽到此處管青言隱在袖中的手不覺一抖。
而慕子忱則是繼續道:“我記得流民巷有看守是爲了維持秩序,從未有過說法是爲了不讓人進出,如此禁制,我倒想曉得是誰制定下來的?”
他說着轉而看管青言,而管青言卻是眼神亂瞟,也不敢看那慕子忱,他支支吾吾道:“本來是沒有這些規矩的,畢竟當初的規矩是先帝定下的,無人敢更改……只是近些日子來……那流民巷……”他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後頸出了一片冷汗。
“那流民巷中發生了一些事情……正在查兇手,所以要封閉巷口不讓人出入,而且那流民巷中空氣不是很好,陛下正是病着還是莫要去了,萬一被染了病可不好。”
慕子忱緊緊看着他:“哦?”
管青言語氣更是磕巴了一些,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慕子忱道:“不知道那流民巷近日來是發生了甚麼事情?爲何我去了就會染病?流民巷中的病是從何而來?”他聲色微微加重一些:“青巖,你今天怎的怪怪的?說話都說不清楚?”
管青言低着頭,沉默片刻,而一旁的元葉感覺到腰間別着的刀有點鬆,許是剛纔拔刀然後手冷沒有別好,就伸手去扶了扶刀,而管青言眼角餘光瞥到元葉這一動作,是嚇得一激靈,猛然擡頭看着慕子忱,看着他頗是嚴肅的臉色,心中是慌了起來。
他道:“是我管教不嚴,我那府中有一個家僕在看管流民巷時喝了點小酒就是醉了,哪知道就是發了酒瘋,在流民巷中走動,不小心與一女子相撞,他不甚將那女子撞倒在地,而那女子竟以爲他要非禮於她,不停喊叫,還拿石頭砸他,人慌亂起來就是沒數,那石頭砸到了他的腦袋,他又是醉着。”
“雲裡霧裡的,他就反手搶過那石頭也去砸那女子,而後就離開了,哪知第二日卻見到那女子死在那邊,而問他他卻是甚麼記憶都沒有了……”
慕子忱道:“殺人乃是大事,爲何要封閉消息自己處理?可是想徇私?”
管青言趕緊道:“不是不是,那個僕人我曉得,他膽子十分小,決計不敢做出殺人之事,即使是醉了酒,他也沒那個本事殺人,而且那天晚上看守的人都是喝了酒睡着,並不曉得有沒有人趁這個機會偷偷進去,事後我狠狠責罰了他們,而流民巷中有人說確實是丟了些東西。”
他擡眼瞅了瞅慕子忱的臉色,繼續道:“我懷疑……我懷疑是有賊人偷偷進入了流民巷,那女子乃是那人所殺,我不願冤枉任何人,所以這才封閉起來仔細巡查。還請陛下諒解。”
慕子忱思慮片刻,道:“原來如此,想來是我錯怪你了。”
管青言聽到此話,是鬆了口氣。
而一旁的蘇璃與元葉卻是暗暗搖頭,慕子忱哪裡會真正相信他的話,若是沒有之前巷口那三個士兵之事,或許慕子忱還會相信幾分,可是此刻他是再也不會相信那管青言的話了。
慕子忱看着管青言,終是笑笑道:“你那看守巷口的三個僕人不願意我進去,阻攔於我,我聽奚兒說着流民巷最近是可能有瘟疫起的預兆,這位葉姑娘是城中醫術極高的大夫之一,我今日帶着她前來去瞧一瞧,研究解決之法,你帶着我們去罷。”
管青言剛剛放鬆下來,聽到慕子忱還是堅持要去那流民巷,臉色又是一白,可是此時無論如何也不敢拒絕慕子忱啊,他拳頭捏緊了些,強裝鎮定道:“陛下可否能等屬下回去告知夫人一聲,她今日的生辰,望陛下見諒。”
慕子忱笑笑:“我自是曉得,你回去告訴她一聲,順帶替我捎去祝福。”
管青言連連點頭,趕緊是轉身朝管家跑去。
而他一離開,慕子忱的臉是沉了下來,他轉而看蘇璃,輕輕開口道:“如何看?”
蘇璃一怔,隨即笑笑:“陛下都已經看出來,何必問我?”
慕子忱沉默片刻,最後仰頭看着天,長長嘆了口氣。
當初的事,終是他看錯了人,做錯了事。
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管青言一路是跑着回到管夫人的房間的,管夫人此時在廳中坐着與一堆婦人說話,衣着華麗,臉上蒙着面紗,這是如此瞧,是一位極爲有氣質的美人了,而幾人正是說到好笑處掩着口鼻正在笑,管青言急吼吼闖進來,拉着管夫人就是朝裡間走去。
管夫人本是嫌他敗了興致,卻見他面色十分不好,關切道:“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樣差?”
管青言急切道:“你快些派人傳消息去給羽將軍,就說皇帝來了,他要去那流民巷裡查看民情,我攔不住了,而且……而且諒涼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
管夫人聽到此話也是面色大變,她瞪大雙眸抓着管青言道:“你說甚麼?諒涼的事情要給皇帝曉得了那還了得?!皇帝是如何曉得的?”
管青言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當時心慌,你不知道那元葉是刀都握在手裡了……我情急之下就抖出來了……”
管夫人眉頭一緊,直接是揚手在管青言臉上重重扇了一巴掌,動作過猛,她臉上的面紗也是隨之掉落,露出本來面目,外界一直傳言管夫人長得奇醜,此時瞧來卻是是醜,可是卻不是生得醜,而是那一張臉是給毀了容,整張臉皺巴巴的,還能見到血塊血絲,十分怖人,再加上她此刻表情扭曲,就是更加嚇人了。
她怒吼道:“管青言!涼涼是我姐姐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可是卻不能明出身份這都是因爲你!他沒了父母都是因爲那羽程歡!你如今若是敢讓他出了甚麼差子,老孃掐死你信不信?!”
管青言此時一見她的面容,以及被她晃得頭暈,本來就心中煩躁,現在是更煩了,他怒吼一聲:“混賬!”是嚇得那管夫人一怔。
管青言惡狠狠道:“你可莫要忘記當初那些事情你也不乾淨,少在這邊與我裝聖人,你如此模樣,我不拋棄你,還要你,對你來說已是十分幸運,此刻若是皇帝發覺了些甚麼,整個管家都要完蛋!”
他揚起手是要打管夫人,可是手揚在空中,看着管夫人怔然的臉,他硬是將手放下來,轉身離去,拋下一句話:“你趕緊將此事告訴羽將軍,皇帝在外邊等着我。”
管青言離去許久,管夫人才知道伸手捂住嘴巴,悻悻哭起來,而邊哭也邊提筆顫抖寫下消息,喚來自己的貼身丫鬟叫她將此書信送到羽府給羽將軍。
而此刻的羽府中也正是一團亂,羽程歡最小的弟弟羽琴宣出了一趟門不知道是惹了風寒還是吃了灰塵,回家就暈倒了,他是本來就身子不好,當初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他也是在很小的時候被人預言說命中有一劫,是以在二十歲之前一直是遠離四方城,在城外山外寺居住,靜養唸經。
羽家三人是最心疼這個小弟弟,總覺得自己欠了他許多,在他回來之後是想着法對他好,不說原本就在羽府的羽程歡跟羽涼月了,就連宮中的羽嵐之也是時不時叫宮女太監送許多好東西出來給羽琴宣。
管夫人的信送到的時候,羽程歡正坐在羽琴宣房間裡,看着面色蒼白的羽琴宣面色也是十分焦急,他緊緊盯着那老大夫,緊張道:“丘大夫,你是老大夫了,我這邊甚麼病症都是找你瞧過,你可是看出了我弟弟這是如何了?”
那丘大夫搭着羽琴宣的手腕半晌,才起身,嘆氣搖搖頭,一旁的羽涼月見此臉色一變,隨即眼眶就是紅起來,身子軟了軟,還好沉玉在身旁將她扶住,而羽程歡則是沉下臉來,一言不發。
此時外邊跑進來一個小僕,還未進門就給守在門口的侍衛拉住:“你幹什麼去?”
那小僕道:“有人給將軍送了信來。”
那侍衛道:“將軍正煩着,此時不想聽任何事,你先在此候着吧。”
那小僕當然也不願意惹得羽程歡不開心,就在門口候着了,反正有理由不做雜活他還樂得清閒。
蘇璃三人跟着管青言走到流民巷巷口,卻見到那邊圍了不少人,走近一瞧卻是那三個士兵在跟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扭打,跟地痞流氓一樣。
三個男人不覺皺皺眉,而蘇璃看到那小孩的面容卻是一驚。
“一一?你怎的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