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批兩千套軟管又到了焊接階段。由於型號變了,原來的焊接工藝需作修改。怎麼個改法,生產部和技術部意見不統一。王日迪認爲相應地調整一下焊縫就行了;吳昶、孫俊卻主張除調整焊縫外,還需要更換鉛劑。王日迪說他倆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孫、吳則冷冷地提醒他別忘了上次的教訓。王日迪便把褚榮發搬來,希望他幫自己說話。經過上次的事件,老褚學乖了,怎麼也不肯發表意見,只說:“你們自己看着辦吧。”王日迪沒辦法,便去總經理室請何德侖定奪。何德侖大發雷霆,兜頭叱道:“這種事還用請示嗎?!照技術部的意見辦!”王日迪悻悻而出。一面吩咐老關去買新鉛劑,一面叫工人作好焊接準備。
王日迪性子奇倔,他認準的事,九頭牛也拉不迴轉。再說他也沒把孫俊、吳昶放在眼裡,認爲他倆的水平不會比一個技術工人強。他們的話不是聖旨,他沒有必要非聽不可。焊接的時候,王日迪讓工人把新舊兩種鉛劑摻和起來焊,理由是舊鉛劑不用就浪費了,要節約成本。工人們一向唯他之命是從,都一字不差地照着做了。王日迪暗自得意,新鉛劑中摻舊鉛劑,等於是新酒兌陳酒;說我的舊鉛劑不能用,鬼才信呢!
阮老闆雖然被何德侖哄走了,但他的到來還是給金江廠敲了一記警鐘。金橋公司開張半年多了,居然還沒有給大洋公司供上貨;也不知道何德侖這個副總是怎麼當的?經審慎研究,金江廠決定派副廠長老盧出任金橋公司總經理,藉以監督和制約何德侖。
老盧一到任,便找老關和李昕談話,打聽何德侖專權獨裁、胡作非爲的劣跡。但二人支吾搪塞,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老盧知道他倆心存顧慮,便委婉地提醒他們,自己纔是公司的一把手,西瓜靠大邊;千萬別因眼前的利益而站錯了方向,斷送了前途。回去想清楚了,再來彙報。
老盧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蒐集材料,整倒何德侖。李昕和老關心裡非常矛盾。論理,他們應該配合老盧,把自己所掌握的情況說出來;論情,何德侖待他倆不薄,他們實在不忍心在他背後捅刀子。而緘口不言,得罪了老盧,兩人在公司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禍不單行。老關正在爲這事煩心的時候,老婆打來電話,兒子在學校出事了。
老關的兒子讀大三,其貌不揚卻能說會道。大二時憑三寸不爛之舌追到了班上一位漂亮的女生。奈何女孩的心,天上的雲,一年後,姑娘厭倦了他的雄辯,轉而投向了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懷抱。小關失戀後不夠冷靜,屢次找情敵理論,指責他不該搶走自己的女友;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毆鬥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小關矮瘦,自然不是對手;但他機靈,搶到了一件武器:半截磚頭。結果情敵頭上纏着繃帶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前女友報了案,小關理所當然被拘留了。
老關急忙找關係託人,派出所答應得倒也乾脆,只要對方撤訴,馬上放人。老關到醫院看望受害人,要求和解。好話說盡,又許以兩萬元賠償;可對方毫不動心,一定要告。老關無計可施,成天長噓短嘆地乾着急。
星期天,李昕接到一個電話,是何德侖打來的,請她去一家三星級酒店吃晚飯。
李昕欣然赴約。何德侖早就在包房恭候了;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名牌西裝,打着一條紫紅色的領帶,頭髮向後梳得溜光,態度優雅,倜儻不羣。何德侖滿面含笑地請李昕入席,李昕整了整衣服,顯得有些拘謹和不安。她對丈夫謊稱公司加班,臉上的妝是在出租車裡化的,不是很漂亮,她擔心何德侖不喜歡。
酒菜上桌了,跟何德侖的熱情一樣豐盛和美好。何德侖向李昕舉杯:“來,爲我們李主任的美貌與才幹,乾了這一杯!”李昕像初次約會的少女一樣羞澀和激動,她喝乾了酒,狹長的粉臉上現出兩抹胭脂赤,心神也變得迷離惝恍起來。
“何總今天請我,不知所爲何事啊?”李昕甜甜的嗓音裡透着幾分嬌軟。何德侖心裡一蕩,亦笑迷迷地說:“自公司開張以來,人事方面的事兒你費了不少心。所以今天略備酒水,聊表謝意。”
“是代表公司還是代表你自己呀?”李昕乜斜着眼睛問。
“既代表公司也代表我自己。”
“那你打算怎麼個謝法呢?”
何德侖殷勤地夾給李昕一塊鮑魚,微笑着說:“先吃飯,再唱卡拉OK、跳舞。”
“可是,我不怎麼會跳舞啊。”李昕假意推辭道。
“瞎說!在公司成立的聯歡會上,你那優美的舞姿可是迷倒了在場所有的男士啊。”
李昕哂然一笑,不作聲了。
兩人臉貼臉地擁在一起,隨着施特勞斯優美歡暢的圓舞曲在包房裡旋轉搖曳起來。何德侖柔聲說:“小昕,我在酒店訂了一個房間,今晚你就別回去了。啊?”
“可我怎麼跟我老公說呢?”李昕的臉頰燒得火炭般燙。
“你就說,加班到很晚,沒車了,就和同事在公司過夜。”
李昕聽話地點點頭,把臉偎在何德侖胸前,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在牀上,李昕把老盧和她跟老關談話的內容全部告訴了何德侖,並要他提防老盧。何德侖說:“只要你和老關不拆我的臺,他老盧就沒什麼好怕的。”李昕在他胸膛上輕輕一掐,暱聲道:“我早就跟你一條心了。只是老關,我有些吃不準。不過最近他家裡出了點事,你若能幫他,他就不會動搖了。”接着李昕談起了老關兒子的事。何德侖得知小關就讀的大學後,沉吟着說:“這事我興許能想想辦法。”李昕道:“我和老關站在你這邊,老盧給我們小鞋穿怎麼辦?”何德侖說:“放心,有我何德侖在,他老盧奈何不了你們。”
翌日上班,何德侖把老關叫到辦公室,仗義地說:“你兒子的事,我聽說了。碰巧我一個朋友的叔叔在你兒子大學當書記。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他拍拍老關的肩膀。“放心吧,你兒子會沒事的。”老關大喜過望,心裡對何德侖充滿了感激。他激動地說:“多謝何總幫忙。以後有需要關某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何德侖道:“不必客氣,老關。你是公司的骨幹,我這個副總經理離不開你的幫助和支持啊!”老關會意地說:“何總請放心,我老關鐵了心跟你走,絕不會做一絲一毫對不起你的事。”
校方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出面調解小關事件。由於是打架鬥毆,雙方都有責任;還是小關付給醫藥費和賠償金,兩人和解比較好。如果傷者一定要告,小關被刑拘,那麼學校也要將傷者除名,以示公正。情敵迫於校方的壓力,只得撤訴。小關由此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