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放心,我自有分寸。”雲清對她輕輕一笑,心中的決定卻更加堅定。
如今她與澤之間所橫亙的乃是一道看不見的溝壑,華妃今日的一番話,讓她驟然警醒。她就算一味地退避與忍讓,衆人心底的恨與怨,還是會隨着時間的積聚而與日遞增。
就連看似已經看淡一切的華妃,實則心中的怨意還是深濃得讓她無法迴避。
皇帝的專寵,嬪妃的暗妒,朝臣的聯名施壓,這一切都將會造成她與澤之間的極大困擾。
今或許他是深愛着自己的,可是再多的愛也無法阻擋這片陰雲,如果沒有一場暴雨的澆涮與洗滌,那她與他之間始終無法安靜。
她不希望因爲自己而成爲他如今最大的困擾,她不希望因爲自己使他成爲一代昏君,她不希望因爲自己他卻揹負上千的罵名。
這一切如果都需要用她們的愛來做爲代價,那對他真的太沉重了。她不想看到那一天,所以,該是她來成全他的時候了。
磊下午,雲清命凌歌留意一下宮中散佈謠言的下人,若再聽到有人人云亦云,務必順藤摸瓜將那個造謠之人揪出,以儆效尤。
凌歌也是心中詫異,但看到雲清一臉認真之色,猶豫着說了聲還請娘娘三思之類,卻被雲清微笑着拒絕。
傍晚,雲清聽聞軒轅澤回宮之後第一時間前往了朱華宮,心中不由隱生痠痛。
然而她卻生生壓下心底的那份痠痛,用過晚膳之後再小看了會兒書,便熄燈上牀休憩。
一直到很晚,雲清迷迷糊糊中感覺有道深沉的目光投在自己的面上,悄無聲息地,是那樣的熟悉,卻又是那樣的陌生。
“澤……”下意識地張開雙眸,她看到牀前立着一個高大的人影,靜靜地背對着一室隱約的月華,卻滿身的王者之氣直逼雲清身心。
見他沉默不語,只是這樣靜靜地立在牀前,雲清不由微微撐起身子,伸過去牽起他那微微薄涼的手。
“澤,很晚了,怎麼還不睡?”輕輕地伸出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覺他的周身都帶着一種肅冷之氣,彷彿剛從陌生又寒冷的天地而來。
然而,她卻依舊緊緊地拉着他的手,無論他的手有多涼,她只想在能夠與他相牽時,緊緊地握住,不願放開。
“我還有事需去御書房一趟,你睡吧。”軒轅澤的手微微一緊,那隻溫軟的小手便被牢牢地握在手心。
這種感覺,此時此刻還是會讓他的心深深地觸動,就像她第一次主動牽自己手喚自己大哥一樣,總是不經意間讓他溫暖。
然而今天,就在今夜,就在他剛剛從朱華宮中出來之後,他卻在感嘆於她的溫暖的同時,另一種隨之而生的寒意,也迅速地由那隻手臂漫延至整個身體。
此刻,他剛從朱華宮而來,婉兒的身體雖穩定下來,可是隨着他在婉兒身邊無意中發現的那些事情,卻讓他一顆本就內疚的心更加的沉重。
昨夜他剛回去龍乾宮更衣用膳不久,便很快被朱華宮的下人前來請去,說劉太醫有急事奏稟,請皇上即刻前往。
原來,本來已經安睡的婉兒不知何故,體內竟會不斷地有陰血流出,明明胎兒早已滑落,可是她的身體,卻大有因失血過多而性命不保的危險之象。
後經劉全施針封穴應急處理,才儘量避免這樣的血流不止而造成婉兒因虛脫過度而亡。
而在他再度趕回朱華宮時,看到的便是婉兒面無血色地昏死過去,而劉全卻是滿頭大汗地跪在自己身前,有些結巴地說,他發現婉兒此狀根本與一般的滑胎大異,像這種從體內不斷有陰血流出的異狀,倒像是服用過大量的紅花而引起的血崩。
他懷疑,娘娘的流產另有隱情。
當聽到這些,他原本震怒的心一下子變得冰涼,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劉全,一時竟忘了如何作出反應。
半晌,在寧兒哭着請皇上爲華妃做主,爲死去的小皇子做主的時候,他才漸漸找回一絲神志。
連日來的疲憊在那一刻來得那樣的徹底,他的心沉重得無法透氣。
面無表情地吩咐劉全務必查明華妃滑胎的真相,他命人連夜徹查華妃近期的食膳譜,甚至連她平時所飲茶水點心之物,也一一備份。務必要弄清楚,華妃這次的落胎,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蓄意而謀。
所幸,當晚什麼也沒有查到,不知爲何,他的心竟然暗暗鬆了口氣。
如此一直折騰到早朝時分,他才命人好好照料華妃,其他事情等他回宮後再行處理。
可是今天他一回宮,還未等踏進朱華宮中,便聽到兩個從浣衣局取衣物回來的小宮女正從殿廊另一方經過,並邊走邊小聲說着皇后今天於朱華宮中嚴厲警告衆嬪妃不得再提專寵一事的消息。
並說皇后今天放話出來,若是有哪個小主再敢私下非議於她,將會立即將之打入冷宮。
當看到自己出現,那兩個小宮女立時嚇得面色大變,撲嗵一聲連手中的衣物掉地都忘了拾撿,只拼命請求皇上饒命。
當他細問是她們方纔所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時,二人才惶恐不安地將今日皇后在朱華宮訓斥衆人的話意傳達一遍,也讓他心中莫名一沉,分不清是什麼感覺,只是一種讓他極度不安的念頭,莫名地掠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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