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不由想起之前她詢問鬼詣的話,而他的回答是:“娘娘既知陛下有不得已之處,那爲何始終不肯體諒陛下,反而要一再的刁難,爲難自己也爲難陛下。”
是啊,不知從何時起,她與溫陌君之間只剩下了相互刁難,各自鍼芒了。
蘇珝錯睡至半夜,便沒了睡意,起身走到了殿外,望着外面蒼白皎潔的月亮,兀自明亮的懸掛着,月光輕輕淺淺的撒了一地,映得四周的景緻也朦朧了起來。
樹影與月影相交,勾勒出夜的輪廓。
萬籟俱靜,就連風聲都消弭了,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月色姣姣,美人如玉,最是這抹較弱可人的背影最是讓人迷醉。”一道溫醇似玉的聲音輕柔的在月色中鋪開,從四面八方灌入了蘇珝錯的耳中。
蘇珝錯猛然轉身,就見一個陌生男子傲然站在她的宮殿頂上,手裡拿着一把藍色羽翼的扇子,輕撫着含笑相對。
“你是何人?”聽聞聲音她有些激動,但是見到人卻有些失落。
陌生男子聽着她的詢問,手中的扇子一揚,化作了片片羽毛,紛紛而下。而他身子一傾,便俯身而下,陌生的容貌剎那間就出現了變化。
眉若月弦,眼似星辰,鼻如鬆俊,脣含瑰色,五官清聖雅潔,如霧似花,驚世駭俗。
蘇珝錯見到那張傾世之容漸入眼簾的時候,心頭的失落陡變爲了驚喜。
她警覺的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後才喜悅的迎上前,“容歸。”
白玉容歸見到她放縱一笑,彷彿兩人之前那些矛盾與決裂已如風散。
蘇珝錯不等他說話,就拉着他進了殿。
白玉容歸看着被她拉着的手,眉目融合,回手輕輕拉着,力道不輕不重。
進殿後,兩人才坐下。
“你爲何深夜入宮?”蘇珝錯望着對面一派愜意從容的白玉容歸,出聲詢問。
“接到鳳靈那邊傳來的消息,本王就趕過來了。”白玉容歸淡聲回答。
“你與那位青瑤公主,是熟識嗎?”見他這般淡然,蘇珝錯抿了抿脣問道。
“美人兒不必在意,她不過就是一個公主而已。”白玉容歸的話含着某種深意,似敵視,似無謂。
蘇珝錯以爲青瑤與他之間無聯繫,也就沒在意他那個稱謂的問題。
想起之前鬼詣問她的事,她短暫斟酌了一下,開口道:“你是何時回的詔月?”
白玉容歸微微側頭,看了看她,笑答:“披星戴月回來,便來看你了,怎麼了?”
“沒事。”蘇珝錯搖頭,若不是容歸,那盜走回魂草的人又是誰。
“青瑤可有爲難你?”白玉容歸見她沒有言明,也沒追問,反而轉移了話題。
“不算爲難。只是小打小鬧而已,我可以應付。倒是你,”蘇珝錯說着望着他的目光,不由含着些許惆悵,“如今景國那頭如何了,一切可穩定?雲穹如何,你真的這般信任他?”
想到雲穹,蘇珝錯總覺得不安心。
如此精於算計的人,真的會將詔月倖免於自己的宏圖之中?
“不必擔心,一切本王心中有數。”白玉容歸從容一笑,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蘇珝錯點頭,“那你是爲何事
回的詔月?”
終於問到了重點上,白玉容歸望着蘇珝錯,目光由散漫轉爲了鄭重,“美人兒,這些日子你可發覺溫陌君有異常?”
“異常?”蘇珝錯意外。
“對,異於往常的舉動。”
“沒有。”蘇珝錯還沒發覺。
白玉容歸伸手摸了摸下巴,轉而點頭,“那你這段時間多注意他和其他宮的情況。”
“你知道他在計劃什麼/?”蘇珝錯疑惑,爲何身在他身邊,自己竟什麼都不知。
“本王也不清楚,只是這麼感覺。”白玉容歸說着,臉色都沉了下去。
最近自己的身子也是反覆無常,那他也該撐不了多久。
蘇珝錯點頭,隨即又問:“對了,蕙妃與鍾覃也是你的人嗎?”
白玉容歸神秘一笑,“目前來說,還應該是。”
蘇珝錯立馬領悟,那就是還有其他打算了。
“那目前我還是可以用他們吧。”
“嗯,”白玉容歸點頭,看着臉色還是蒼白的蘇珝錯,輕聲一嘆,道:“你如今的處境如何?”
“前夜,我去找了溫陌君。如今朝堂之上,封后之聲越演越烈,我感覺溫陌君似乎與蘇曼吟之間有着某種牽絆,所以我去阻擾了。”
“他態度如何?”
“看不出來,不過我的態度很鮮明,若我不爲後,那詔月便沒有皇后。”
“美人兒。”白玉容歸望着蘇珝錯,蒼蒼的臉色下,盈盈的目光中終於出現了一份她之前不曾有過的柔軟。
“有時候,本王會有些憐惜你,甚至會對你有所不忍。”
迎着白玉容歸過於輕柔的目光,她心頭微微一動,柔聲道:“如今你我都是沒有退路的人,也是同病相憐的人,我們都只能往前走。”
白玉容歸見她目光融融,心頭一動,張嘴便問:“美人兒,若是有一天你發現……”
然而話至一半,又不得不被截住。
“發現什麼?”蘇珝錯見他欲言又止,不由問道。
白玉容歸卻倉促搖頭,“沒事。”
這時,殿外響起了腳步聲,兩人臉色一變。
蘇珝錯的眉心一沉,這個時候來的人除了溫陌君,不會再有其他人。
白玉容歸也想到了,望着蘇珝錯,示意怎麼辦。
蘇珝錯暗示他不要動,她將白玉容歸拉入寢殿,放下了垂幔,站在殿中,望着那道俊挺逼人的身影一點一點的投射在了門上。
當看到那道身影伸手欲推開門的時候,蘇珝錯出聲了。
“陛下,臣妾已經歇息了。”
溫陌君站在門外,披了一身如銀的月霜,手還未觸及門便頓在了半空。
“阿錯,朕想和你說說話。”他收回了手,低聲道。
“可是臣妾已經歇下了,陛下若是有話要對臣妾說,可明日再來。”
溫陌君見蘇珝錯拒絕了,沒有答話,卻一直站在門口。
蘇珝錯看了看依着牀邊站立的白玉容歸,他嘴角的似笑非笑,讓蘇珝錯有些心虛。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樣覺得,但是就是想盡快的讓溫陌君走。
否則兩人一見面,不說她會如何,兩人一定會爭鬥起來,
到時候驚動了整個皇宮,對於想要挽回一些名聲的她來說,十分不利。
“陛下,若……”
正當蘇珝錯開口準備讓溫陌君走的時候,卻聽門外的溫陌君突然推門而入,而且身子幾乎是頃刻間就出現在了蘇珝錯身前。
蘇珝錯心頭暗叫不好!
慌忙上前,用身擋住裡面的容歸,見溫陌君氣勢洶洶,下意識用餘光看了看身後,卻見原本倚創而立的白玉容歸不見了蹤跡,只餘下最後一層垂幔兀自飄蕩。
“陛下,這般是懷疑臣妾做了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嗎?”不等溫陌君詢問,蘇珝錯便厲色的質問。
溫陌君臉色疑惑猶存,站在門外的時候他明明捕捉了兩個人的呼吸聲,進來之後卻沒見到其他人。
要麼自己感覺錯誤,要麼就是對方輕功太好。
但是他相信自己不會感覺錯誤,但是面對蘇珝錯這般厲色的質問,他卻不知該如何解說。
因此,只能直言了當,“莊妃,你不是說你歇息了嗎?”
蘇珝錯應對極快,“難不成陛下希望臣妾直言,不相見陛下?”
果然,此話一出,溫陌君的臉色出現了片刻的凝固,沉澱在其中的除了顯而易見的傷痛不見其他。
蘇珝錯無法直面這樣極具傷害性的目光,側開臉避開。
“陛下,若是無事,臣妾便不挽留了。”
“阿措!”溫陌君望着對他漠不在意的蘇珝錯,心頭的疼瘋狂中含着癡苦,“你當真是不願再見我了?”
那爲何又要因爲他與青瑤決鬥,爲何又要因爲他、
蘇珝錯目光定格在某處,不去看他,嘴角一勾,溢出的笑容卻極爲慘淡,“陛下以爲見了臣妾又如何?臣妾想知道的,陛下會告訴臣妾嗎?陛下知道的,又願意與臣妾分享嗎?”
溫陌君臉色一僵。
蘇珝錯便知自己又問到了兩個人之間的逆鱗,但是每每溫陌君主動靠近她,卻又吝嗇的不願透露半分的情形,讓她難以接受。
於是,她決頂再逼一次,“陛下,那麼臣妾問你一句。”
“說。”溫陌君望着她,目光深得彷彿足以將整個人完整吸入一般。
“蘇曼吟對你到底有什麼價值?讓你一再的姑息她,甚至還姑息着蘇聞。”
蘇珝錯的聲音極慢,而且極輕,但是每個字都是那麼的用力。
若是之前的事關乎國家,關乎皇室,他不言情有可原。
那麼這件事,僅僅只是他與蘇曼吟之間的事,他不會無話可辯吧。
然,溫陌君的表情卻讓她再度失望。
那種介乎與絕望與痛苦之間的表情,生生將他如畫的五官,狠狠的扭曲了。
“阿錯。”
蘇珝錯聽聞他的這聲輕喚,便什麼都明白了,還是不能說!
不能說!
口口聲聲要將自己牢牢護於羽下的人,口口聲聲稱着愛自己的人,那不過如此。
眼看着他姑息的人一步步將自己逼入絕境,甚至一再的想要取自己的性命,他依然什麼都不肯說,就連懲處她的舉動都沒有。
這樣的人,她如何去諒解。
“既然陛下無話可說,那臣妾恭送陛下。”她冷着音,送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