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鎧聽得一臉不解,這姓鄭的鹽運副使自己咋就一點印象都沒呢,能在中法之戰的當口提出去西貢探查情報,並且提出這種斷人後路的絕殺,此人看得出那是一號人物,只是不知道爲何會給牽扯到洋行的金錢關係……
鄭副使……鄭副使……秦鎧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對這個人有過印象,卻始終毫無記憶,突然腦袋裡電光一閃,記得自己當初剛上任廣東巡撫的時候,在碼頭上廣州知府呂希純一起來迎接的似乎又一個男子,似乎就是個什麼副使“……孫兄,你剛纔說這鄭副使叫鄭什麼來着!”
“姓鄭名觀應字正翔……烈風,你可能沒見過此人!此人頗有才幹,我原本正想向你舉薦他來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孫復一臉鬱悶的表情。
秦鎧這下也是愣住了,鄭觀應,這位的名頭可還真是不小,不過現在似乎主要的成就還在於他的買辦身份,後世可是爲這位戴上了一系列的光環——新思想體系的理論家、民主與科學的啓蒙思想家、實業家、教育家、文學家、慈善家和熱忱的愛國者。
自己在廣州也日子不少了,卻沒有注意過竟然有這麼個下屬,實在是有些失策啊,原本可以早早把這傢伙也用起來,那這邊運作的馬尾海運、招商局可都能輕鬆許多……而這位原本期待在官場上有所作爲的新思想理論家,也就是在這一場官司裡心力交瘁,辭官歸隱的。
秦鎧定了定神,歷史還在依照這原本的慣性,這些歷史事件依照着原來的軌跡發生了,不過,面對英國太古洋行毫無道理的扣押自己手下官員,進行所謂的司法審判,秦鎧也是怒了,咫尺之遙的香港,被列強佔領整整百年的失地,何嘗不是華夏曆史上的恥辱印記呢!
“雲澤,去把許壽山給找來!”秦鎧大吼一聲。
孫復一看總督大人的架勢,那是要立刻找英國人的晦氣了,忙起身說道:“烈風,那邊的事情,我已經找到人去交涉了,唐紹儀現在和英國人經常打交道,可以讓他先去跟談這事情!”
“唐紹儀!”秦鎧眉頭一揚,微微一笑,這小子這麼快就脫穎而出啦,看來到底是有些個底蘊,自己讓他負責海外貿易的聯絡,看來他還是很會利用手頭的優勢轉化爲自己的能量.
他略一琢磨,又追加了一句“不錯,讓雲澤帶兩隊人跟着一起過去吧,這件事情最好能用嘴巴來解決!否則的話,我絲毫不介意讓英國人長長記性……對了,英國那邊的買賣有最後消息了嘛?”
“好的,英國那邊的消息有了,完全在烈風你的預料中,現在據說好幾個大財團正在炒作當地的生絲合約,價格又漲了一些,波洛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撤離了市場,具體的獲利還在結算中!”孫復笑着說道,又遞過來一份報告,卻是周瑞東從越北送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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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北的土地併購進展迅速,這其中原因,多少還要感謝法國人來的,法軍在歷次的進軍中,選擇的都是不同的進攻線路,分別從順化、海防、山西、宣化等方向進行了進攻,越北的府縣都被洗劫一空,當地的有錢人早就逃走了,剩下也是一窮二白的窮人居多。
而護***各營兵馬的入駐後,立刻就拿着欽差秦大人和左丞相府發出的公文接手了地方的管理,這玩意參將大人早就說過了,戰爭期間一切都由軍隊做主,稱之爲軍管,而各府原有的官員,能找到了也不多,倒是胥吏什麼的好召集。
每到一個地方就幹三件事,發糧發錢收編土著軍隊,這可是真金白銀的活,越北的戶籍制度早在戰火中嚴重損毀了,接着這機會,秦鎧佈置下來一件大事情,重新建立起當地的戶籍管理制度。
當然,就算是後世,這人口普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做事自己要避繁就簡,軍官會的職責就是看好錢、糧和收編的越南兵,管理地方的職責還是由原來的胥吏和官員處置,而軍管會要做的就是監督。
高高掛在縣衙和城門口的榜文上,清清楚楚寫着對於普查和土地分配***現的貪贓枉法現象的處理,只有一個字“殺!”
但是在各地,這種事情還是層出不窮,幾乎沒到一地都是以殺人立威開始,之後的推進就變得順利多了,即便是有些當地的土著讀書人、官員發覺有些不對勁,看到那血淋漓的人頭後,也把不合時宜的話頭給悄悄吞下。
對於在整個將土地政策說的一清二楚,收回無主土地、將有主的土地測算收購後,每戶人家給予2畝的基本土地,然後按照按照保甲制度將各村鎮的管理體系建立起來,挑選當地的讀書人任命爲底層的保長。
一旦這一切的進程完成後,護***就會來按照保長用性命來做擔保的名冊,發錢發糧發土地契約,所有的人家獲得的只是土地是耕作權,而每戶兩畝土地的耕作面積很多情況下是勞力過剩的,這樣的話,在進行全面分配後的剩餘土地,就交由各村鎮進行承包耕種。
王家村的王七老漢一家,可算得上是人丁興旺,去年戰亂的時候,死了兩個小子,現在家裡還有三對兒子媳婦加上老漢、老太、幾個小娃子一共十多口人,原來是耕種着本村地主家3畝地養家,每年的丁稅要交7成,那時候也就是堪堪能保證一家老小餓不死。
現在官府給發了兩畝地,只要叫兩成的稅,這已經讓他們笑不攏嘴了,結果隔天保長上門了,這保長原來是村裡的老書匠,半期事來倒是額外仔細,他告訴王老漢,村落又分到了300多畝承包地,按照人丁折算,他們王家可以另外承包4畝土地,不過租稅是4成。
這可比原來的租稅要低的多,王老漢找來幾個兒子一商議,感覺自家勞力多,琢磨這是不是還能多承包點,保長也是點頭答應,到最後若是還有多餘的土地沒人承包,可以考慮他們家!這飛來的好消息,讓王家一片歡騰。
等村子裡的事情確定了沒兩日,很快衙門了來的一個隊當兵的,還有衙門裡的小吏,還有商隊也聞風而來!保長早來通知了,這是來籤協議的,各家各戶都挨個叫着名字上去簽字畫押,讓他們更興奮的,衙門的小吏宣讀丞相府的公文,村子裡每戶人家俺人頭計算,發給安南銀元券。
對於這印刷精美、花花綠綠的紙幣,這些莊稼漢子自然不怎麼明白,保長說了,這每張安南券就值一塊銀元,不過這玩意怎麼看都不讓人放心!不過……馬上就與小商販上來,向他們兜售帶來的各式貨物,價格也是十分公道,這安南銀元券確確實實花起來跟銀元一般好!
這下子,這些莊稼漢可不再嘀咕了,衙門裡發錢……這時代哪有這種好事,現在卻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這花花綠綠的安南券立刻被仔細的收藏好,這玩意雖然不如銀元來的沉甸甸,不過卻實實在在的管用啊!
同樣的事情,在越北各地不斷的上演,大量投入的安南銀元券主要流通的領域,在官府的信用保證下,加上大量來自馬尾工業體系和廣東工業區的產品流入市場,整個越北的貨幣體系沒有發生任何通脹的現象,而更多金屬貨幣則流轉到了剛剛在越北設立分行的南洋銀行。
回籠的黃金和白銀都被快船送往了廣州的銀行總部,黃金則被存入了金庫,而白銀被立刻送往造幣廠,迅速變成的嶄新的銀元重新轉入南洋銀行的金融體系,通過這個體系,秦鎧自然很明白,銀銅雙本位的貨幣體制遲早要被金本位所取代。
而在過去的兩個月裡,越北河內、北寧、志靈、海防、太平五府的土地兼併都基本完成了,大量的閒置土地被何法的置換,而秦鎧則一舉變爲了越北最大的大地主,更重要的是,土地的重新分配迅速讓越北的局面平穩下來。
原本因爲戰亂四處流動的勞動力被土地迅速的固定下來,周瑞東在報告中對越北局面的改善信心十足,槍桿子在手,一切的政策又有南洋銀行在身後作爲推手,有錢有槍,什麼事情辦不得!
光是在完成土地兼併的五府之地,出去已經完成承包的土地外,還有接近一百六十多萬畝的土地處於閒置狀態,此外,還有大片的荒地可供開發,畢竟越北雨水充足,只要有心開墾,到處都有耕田可供開發,現在,秦鎧有了推動下一步計劃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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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香港維多利亞港灣的總督府內,現任的香港總督寶文爵士正在接見一個來自廣州的客人,寶文曾在維多利亞、昆士蘭、新西蘭擔任多屆總督,但是,今天卻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緊迫的外交問題。
來的客人是一位年輕、瘦高個子的男子,他帶來了清國南洋大臣、兩廣總督秦鎧的公文,是來交涉關於廣西官員鄭觀應被非法綁架的外交事件!若是不能及時解決,兩國可能會因此進入戰爭狀態!聽到這個年輕人一臉義憤的抗議後,寶文爵士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答應立刻給予處理。
等他把香港警署探長麥克叫來後,才知道確實有這麼回事,只是事情與那位叫唐紹儀的年輕人所描述的情況頗有些出入,這個叫鄭觀應的中國人據說是與太古洋行有經濟上的糾紛,太古洋行的魯克經理要求對方賠償十萬元的損失,因而發生了爭執。
只是……這不過是簡單的經濟糾紛,這類的糾紛即使在清國也能通過正常渠道得以解決,這太古洋行爲何要把人扣在香港,這讓這位新上任的香港總督沒想明白,他招過來麥克探長,低聲問道:“麥克,這涉及到商業糾紛,警署爲何會參與其中,似乎更應該通過政府層面啦解決吧!”
麥克探長自然明白,這位新總督對太古洋行的背景可能完全不瞭解,便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寶文爵士,立法局的官守議員傑弗森、卡提爾這兩位都與太古洋行關係密切,這件事情上,他們一定是插手其中了!”
寶文總督一聽,看了眼麥克探長,這事情……估摸着這位也是插手了吧,否則警察又怎麼會把人給扣了起來!不過,現在情況卻有些麻煩,畢竟扣押的可是一名清國的官員,而非普通的商人,而且還驚動了現在清國最強勢的軍中少壯派人物秦鎧總督!
他把兩廣總督府發出的公文遞給對方,這種事情自己也就只能踢皮球了,“麥克,這人是你們抓的,現在清國已經派人來抗議我們隨意逮捕清國官員了……這不再是一起商業糾紛,而是一起外交事件!”
“外交事件!”麥克探長顯然也是十分意外,不就抓了箇中國人嘛,對於中國人的抗議有必要這麼在意嘛!他匆匆從總督府出來,直奔傑弗森議員的官邸。
“外交事件?!黃皮猴子也懂得這個名詞?我看是寶文那個老頭給嚇昏了頭吧!”一個身材渾圓、挺着啤酒肚中年胖子大聲的捧着一大杯紅酒邊笑變大聲嚷嚷着,這位就是太古洋行菲洛經理。
他對面坐着的麥克探長和傑弗森議員顯然也被他肆無忌憚的狂笑所感染,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一頭白髮的傑弗森議員把紅酒杯放在下巴的位置享受的聞了聞,又品嚐了一口後,這才意猶未盡的說道:“菲洛,這事情還是小心處置吧,既然讓總督大人難堪了,我看這事情還是要小心處置纔是!”
“把他放了?”馬克探長聽到議員的話有些意外,好奇的問道。
“必須放,清國人把這件事情鬧大了,若是我們官方還插手其中,還真能鬧成外交糾紛……這次清國與法國的戰爭,讓黃皮猴們十分興奮,恐怕他們還真能鬧出些什麼事情來!不過你們商業上的糾紛,完全可以私下解決,馬克探長也有不方便出面的地方嘛!”
菲洛經理點點頭,笑着說道:“傑弗森議員,那暫時把鄭買辦送到我們公司,我派人親自與他談着賠償的問題,讓他把事情坐實了,到時候再放人!”
唐紹儀此刻再次出門去總督府談判,這外交上的緊迫式的策略,有助於加快事情的解決,果然,寶文總督已經確認會盡快釋放扣押的中國官員鄭觀應,不過從衙門裡出來,一個身形利落的隨從匆匆跑來報告,“唐大人,在警署蹲點的兄弟報告說鄭副使被人接走了!”
“……”這怎麼可能呢,這奇怪的消息讓唐紹儀有些措不及防,“誰接的人?”
“宋大人帶人跟下去了,”來人忙解釋道。
“噢!”唐紹儀這才鬆了口氣,總督大人讓這對精悍的侍衛來幫忙,那可是絕對發揮了作用,要不然碰到這情況,自己還真沒法處置……沒想到英國人竟然如此卑鄙,也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不過,既然英國人不主動告知這事情,自己也就故作不知。
到了傍晚十分,宋雲澤帶着三四個人回來了,臉上更是十分的不滿之狀,見到唐紹儀忙說道:“唐大人,出了點偏差,我看英國人要搞小把戲啊!”
“雲澤,來接鄭副使的是什麼人?莫非鄭副使香港也有熟人?你打探到什麼消息了?”
“唐大人,我原本也沒猜到,跟着馬車才找到地方,你猜是那裡?”
“……”
“太古洋行!”
這下唐紹儀顯然明白了英國人的意思,根本就沒打算好好處置這件事情,現在就開始玩起太極推手了,明天自己去的時候,聽到的消息肯定是鄭觀應已經被釋放了!至於怎麼放的,鄭觀應跑哪裡去了,總督府可沒義務來解決。
“雲澤,你有什麼打算?秦大人那邊有沒有新安排?”唐紹儀自然明白現在是必須拿出對策的時間了,看得出這太古洋行在香港的勢力果然不同凡響,就連警署也受到他們的控制!
夜色之下,太古洋行卻是大門緊閉,作爲目前在遠東實力強勁的英國洋行,他們甚至還僱傭了一支保安的軍隊,此刻胖子菲洛正在最裡面的一間屋內,門口還有兩名保安來回巡視!
宋雲澤趴在隔壁剛剛租下來的小閣樓上觀察了一陣這洋行的佈局,五六個軍官在他身後小聲的彙報着白天和剛纔看到的情報,他一邊聽一邊點頭,然後堅定的下達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