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正在心中暗叫不妙，想要拉住情緒已經有些暴漲的蕭陽，但已經晚了一步。
“陛，陛下……”武林王見到蕭陽十分驚詫，聲音之中不自覺染上了一層怯音，“你怎麼來了？”
難道方纔傾歌的話他都聽到了？
傾歌方纔稱他爲陛下，乃大逆不道，可是他要怎麼解釋這只是她的瘋話？
平時府中無外人，他總是肆意縱容她，她說的話府中也無人會當真。這次，他竟是疏忽了，不想驚動了陛下，他該如何是好？
武林王心中暗暗憂慮，層層寒意攏上心臟。
見對方已經發現他們，展顏也不再躲避，索性從帷幔後面走了出來，但她現在有些擔心蕭陽，她從未見過蕭陽的臉色像現在這般鐵青難看，就連在面對刺客的事情時都沒有過這樣。
顯然今晚所聽到的一切已經觸及到蕭陽的神經底線了，不知道接下來他會怎麼處置。
這時候展顏也終於看清了站在武林王身邊那女子的容貌，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展顏如遭遇雷擊：這不就是她那日夢中和畫像上的女子嗎？
她就是每天晚上都出來唱歌的那個女子？敢情不是鬼啊！
披頭散髮的白衣女子正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睛，不解的盯着突然在眼前的展顏與蕭陽，她看了看兩人，又偏頭看了看武林王，似乎對這兩位不速之客感到很好奇，目中盡是迷茫之意，絲毫未察覺到此刻空氣中凝結的緊張氣氛。
這女子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正常啊……再結合她之前種種行爲，倒有點像是個精神患者。
如果她真的是腦子有問題，那麼也就能解釋她爲什麼會半夜跑出來唱歌，還有方纔將武林王稱作陛下的原因了。
不過武林王也真是躺槍啊，明明什麼都沒錯，只是被個神經病叫錯了稱呼，就正巧惹到了皇帝。雖然她能夠理解，但蕭陽卻不可能理解。
蕭陽沉着臉道：“朕若是不來，怎能看到今晚這齣好戲？”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厲絕，“好
你個武林王，竟妄想稱帝，枉我還一直將你當做自己的叔父，以爲你忠心赤膽，沒想到竟是狼子野心，朕真是看錯你了！”
蕭陽現在正在氣頭上，武林王在這種時候中槍，看來是要遭殃了。
不過……展顏突然想到，他和蕭陽是避開所有人偷偷溜出來的，假如武林王真的懷有不臣之心想要取而代之，或者因爲怕蕭陽降罪而起了什麼不好的心思，那麼現在簡直就是殺了蕭陽的最好時機，武林王要殺蕭陽，自然也不會放過她。
展顏在心中暗暗捏了把汗，暗道果然好奇心害死人啊！難怪前世看過書上都說好奇心太重的人總是死得早，果然沒錯！
展顏摸了摸腰間的暗器，心中默默暗算着假如待會武林王要殺人滅口的話，在對方將刀架上她脖子之前，自己能有多少機率逃生。
哪知武林王竟一下子跪了下去：“陛下，您誤會了，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您應該知道，傾歌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瘋了，她說的話請陛下不要當真。”
“哼！”蕭陽冷冷道：“不要當真？朕怎麼知道她是真瘋還是假瘋？就算她是真瘋，一個瘋子又爲何會無故稱你爲帝？別說不是你教的！”
“陛下……”武林王此刻只覺得百口難辯，背上已經被冷汗浸溼，沉默了許久，他絕望的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解釋，只靜靜道：“陛下要如何才肯相信臣？”
展顏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了握蕭陽的手，示意他冷靜些，不要把對方逼太急。
察覺到展顏的心思，蕭陽壓下了喉嚨中的話，有些不悅，冷哼道：“要朕相信你也很簡單。”
他指了指那位名爲傾歌的女子，也就是武林王妃，道：“你只要將她殺了，朕就相信你。”
想不到蕭陽竟開出這種條件，展顏心中一驚，暗道這小子也太沖動了，雖然她不知道這女子是什麼人，但可以推斷出她與武林王關係絕非一般，倘若武林王不肯殺了這女子，蕭陽的話反倒容易刺激了武林王，倘若對方一衝動，很可
能會先把蕭陽和她給殺了。就算武林王肯殺了這女子，但蕭陽今日的做法也會在武林王心中積累成仇恨與怒意，形成一顆危險的種子，對蕭陽的將來百害而無一利。
殺掉一個瘋子，並不能換來什麼，只會得到更大的虧損。
如果真要殺人，展顏覺得還不如直接把武林王殺了，或許還能給其他人一個下馬威。但展顏並不喜歡這種殺人的解決方式。
而武林王聽聞蕭陽的話更是猛然一震，似乎在極度隱忍着什麼。
展顏一看武林王的神情就知道蕭陽下了招臭棋，正要勸蕭陽換種方法，就聽見這邊武林王沉重灰敗的聲音傳來：“臣做不到。”
他的聲音如同即將赴死一般：“請陛下降罪於臣，放過傾歌吧。”
蕭陽也有些訝然，道：“你這麼說就不怕朕殺了你？”
武林王沉聲道：“臣願意以死明志。”
蕭陽的目光變了幾變，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慢慢開了口：“武林王，你可知你這麼說的後果？”
武林王擡頭看了眼一旁不解世事般的女子，傾歌見他望來，衝他笑了笑，嬉聲道：“陛下，你怎麼跪下了？”
蕭陽再次不悅的皺了皺眉，隱忍着心中的怒意。
武林王牽強的向她扯了扯嘴角，再低下頭時，臉上已恢復一片清明，他堅定道：“臣，百死不悔，只求陛下放過傾歌，她只是個可憐女子。”說着，他朝蕭陽磕了三個頭，表示着他的決心。
蕭陽的臉色有些明滅不定，而一旁的瘋女子依舊似孩童般瞪着明亮的雙眼看着這似乎很“有趣”的一幕，好像並不知道即將有人爲了她而赴死，沉重壓抑的氣氛與女子天真爛漫的表情形成一種滑稽的對比，有些諷刺。唯有牆角靜靜燃燒的燭火沉默觀看着這一切，留下一滴燭淚。
展顏在心中嘆了口氣，有些明白了過了來，她拉了拉蕭陽的袖，附過去小聲道：“陛下，不如就給武林王一個機會吧。”
蕭陽皺眉陷入了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