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都給我出去!”屋裡被納蘭拓摔的一片狼藉,初雪卻還是彎身撿起剛被摔碎的藥碗。
納蘭拓怒視着初雪,“我讓你出去你沒聽到嗎?是耳朵聾了還是覺得我現在是個廢人了,連我的話也可以不聽了嗎?”
初雪擡頭看了眼納蘭拓,想了想又繼續低頭撿起碎片。
初雪的態度完全激怒了納蘭拓,他什麼也顧不上的拿起身邊的書就砸向初雪,“我說讓你滾,讓你滾!我沒有聽到嗎?都給我滾出去!”
書角砸破了初雪的額頭,她卻絲毫的不在意,反而出聲道,“主子,別傷着了自己。”
她擔心他這麼激動一不小心會摔到牀去,而牀下還有她未收拾好的破碗片。她害怕的不是他對她的吼罵和責難,而是他因此會傷害到自己。
納蘭拓瞪視初雪,他討厭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他更討厭自己現在這個模樣。越是痛恨自己就越是無力站起來,他發痛的捶打着沒有知覺的兩條腿,“該死的,讓你沒有知覺,讓你沒有知覺。”
初雪見狀連忙上前握住納蘭拓的雙手,“主子,別打壞了它。”
“打壞了它?哼,早就已經壞了。”納蘭拓冷冷的甩開初雪的手,“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他這副樣子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跟個廢人一樣,吃飯,喝水,甚至連如廁都需要人幫忙。這比死還要讓他難以接受,原以爲不會有什麼大礙,可是葉靖棠已經醫治了近十天的時間,卻仍是什麼問題也沒有發現。
他的這兩條腿是徹底的廢了,想到這輩子就要躺在牀上,靠着別人的可憐活下去,納蘭拓就有一種恨不得去死的心。
初雪走不了,地上還有碎片,她不能就這麼離開,那些碎片會傷到他的。。
“屬下把這些東西收拾了就出去。”說着彎身繼續撿被他摔壞的藥碗。
她一次又一次的反抗着他的命令早已經讓他忍無可忍,“我說不要,不要!你沒聽到嗎?”
納蘭拓激動的揮手想要推開她,一個不小心真的摔到了地上。
在千發一勻之間,初雪將自己的手伸到蓋在了破碎的碗片之上,而納蘭拓的身子則硬實實的壓在了她的手背上。
碗片扎進了她的手掌之中,血跡頓時汩汩流出。
納蘭拓並沒有在意到,反而還衝她發火,“我說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你聽不到嗎?”
初雪將手藏到身後,“屬下知罪。”
“知罪就趕緊滾!’納蘭拓坐在地上不一動不動,他無法在她的面前就這樣毫無尊嚴的爬上牀去,他更不需要她的幫助。
此時龍昕嫣和北承嘯走進了房中,剛入房間龍昕嫣就看到了初雪還在不停流血的手掌和跌倒在地上的納蘭拓。
北承嘯上前欲扶起納蘭拓,被卻納蘭拓一把推開,“不用你幫我,我自己能起來。”
他不會連一張牀也無法上去的。
龍昕嫣抓住初雪的手,“初雪,你的手怎麼了?”在看到上面扎進肉裡的碎片碗片,她心疼不已,“你怎麼都不處理一下,藏在身後做什麼?”
聽到龍昕嫣的聲音,納蘭拓擡頭看着初雪的手,這時纔想起剛纔在他摔在地上時她的手好像墊在了他的身下。原來,她是爲了擋去了碎碗片,沒想到有一天,他連一片碎碗片都需要別人來幫忙擋掉。
又彎撿不。龍昕嫣暫時沒有空管發脾氣的納蘭拓,拿來藥箱替初雪拔掉碎片,再上了藥包扎以後問道,“還疼嗎?”
“不疼。”初雪臉色微白,額頭還有因疼痛而冒出的汗,可是嘴裡卻仍是平靜的說道。
龍昕嫣無奈的嘆息,她就應該知道是這個答案,她的心裡哪裡關心自己疼不疼,她整顆心都只有他的主子而已。
龍昕嫣替初雪上好了藥纔有空看納蘭拓。
她完全能明白他的痛苦,曾經的他那麼意氣風發,現在卻只能臥牀不起。他也知道這十日裡他對他的腿早已經失去了興趣,後半生殘疾讓他一時接受不了,所以他痛苦,發脾氣,不肯吃藥。
但她的拓哥哥不應該是這樣的,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他的拓哥哥都應該淡然的一笑然後坦然面對。雖然靖軒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原因,但歸她相信,總有一天拓哥哥還是能再站起來的,而在這之前,他不能夠放棄。
龍昕嫣走到納蘭拓的身邊,彎身去扶他。
納蘭拓無聲的拒絕了她的幫助,“你們都走吧,我自己能上去。”
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他的保護了,沒有了他對她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他更不需要她的可憐和同情。
龍昕嫣也不在強迫他,站起了身子,“既然你能上去,那你現在上去啊。”
納蘭拓擡頭瞪視着龍昕嫣,她明明就知道他會以一種什麼樣的姿勢上去,還在當面羞辱他嗎?
龍昕嫣回視納蘭拓的眼神,“爲什麼不上去?因爲怕丟臉?拓哥哥,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很丟臉嗎?”
“我可從來不知道原來你說話也這麼尖酸刻薄。”納蘭拓回諷。
“爲什麼要覺得丟臉,在我們的面前你根本就不需要覺得丟臉。”龍昕嫣在納蘭拓的身邊坐下,“拓哥哥,我們是親人,所以不管你怎麼樣都不會覺得你很丟臉,沒用。”
納蘭拓沒有說話。
“我的拓哥哥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因爲一點小小的困難就自怨自哀,我的拓哥哥會振作起來,會不放棄的尋找着任何一個可以站起來的辦法。”龍昕嫣說着握住納蘭拓的手,“拓哥哥,不要放棄。才十天而已,說不定靖軒明天就能找出原因了。”
“說不定這一輩子也找不到。”納蘭拓沒有龍昕嫣那麼樂觀,他也不覺得這件事有那麼樂觀。
龍昕嫣搖頭,“不會的,不會一輩子的。我不會讓你一輩子都站不起來的,我會找機會去找皇上,這件事是他做的,他一定知道原因。”
“或許早已經無藥可救。”納蘭拓極其悲觀的想。
龍昕嫣緊握納蘭拓的手,“那又怎麼樣,一輩子站不起來就坐着一輩子。”
納蘭拓回看龍昕嫣,“讓我做一輩子的廢人嗎?那還不如讓我去死來的快一點。”
龍昕嫣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他,這十天每天她幾乎都要說同樣的話,可最後都是她失敗。最後拓哥哥的情緒還是越來越低落,更加頹廢。
她不願看到這樣的拓哥哥,他是因爲自己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龍昕嫣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初雪的佩劍,拔劍而出。
“你做什麼?”北承嘯微斥,現在只要她一碰到這麼危險的東西他都會心驚肉跳,害怕會傷害到她。
龍昕嫣未理會北承嘯,提着劍走到納蘭拓的身邊,“拓哥哥,你的腿是因爲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如果你真的一輩子也好不起來了,那我就來陪你。”
說着舉劍就要往自己的大腿刺去。
“龍昕嫣,你他媽的做什麼!”納蘭拓想要阻止之前,北承嘯已經暴怒的握住龍昕嫣的握着劍柄的手。
龍昕嫣甩開北承嘯的手,“你不要管我,這是我跟拓哥哥之間的事情。”
“拓哥哥!如果你一直這麼頹廢下去,不肯吃藥,不肯配合治療,那我陪你。我陪着你一起當一個廢人,到那個時候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振作,做那個我希望的拓哥哥。”龍昕嫣說的極爲堅決,沒有一絲猶豫。
她真的會這麼做,真的會廢了自己的腿。
北承嘯氣的再次握住龍昕嫣的手,氣急敗壞的衝着坐在地上的納蘭的怒吼,“納蘭拓,你他媽是個男人就別唧唧歪歪的,不就是廢了兩條腿不能走路嘛。老子他媽的送你十輛八輛木椅,你愛上哪還上哪。現在是在做什麼?裝他們頹廢嗎?玩消沉?你想玩老子無所謂,可是你他媽的別拉着我的女人啊!”
“北承嘯,你住口!我說了這不關你的事情,這是我欠拓哥哥的,你不用插手!”這的確是她欠下的,如果不是會了救他,拓哥哥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北承嘯怎麼可能住得了口,“龍昕嫣,你他媽給老子消停點,前幾天你答應老子什麼?不會再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你現在他媽的在老子面前就拿劍要桶自己的腿,你當老子不存在還是瞎子啊!”
“北承嘯,你能不能不管這件事?!”她知道自己答應過他的,可是……
“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納蘭拓極爲鄙夷的看着兩個人,“你們這個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爲了我,倒像是在告訴我,你們是有多恩愛。”
“拓哥哥……”
“北承嘯,快點把我扶到牀上去。”納蘭拓的口氣極爲輕挑,像是奴役下人一般。
北承嘯皺着眉頭,“你他媽的把老子當奴才呢。”
龍昕嫣卻連忙推了把北承嘯:“你倒是快一點啊,幹什麼呢這是。”
得,他欠他們的!
北承嘯扶着納蘭拓尚了牀,納蘭拓苦笑,“沒想到有一天我還需要你來罵醒我,嫣兒你剛纔要真是捅下去了,拓哥哥就真的是個廢人了。”
北承嘯將掉到地上的被子拿起,扔給了納蘭拓,“聽人這口氣,不準備玩頹廢了?”
納蘭拓看着北承嘯,“你說的話還是那麼欠扁。”
“習慣了,這輩子就是這個得性了。”回來的愛讓兩個人也慢慢的回來了,五年前的他們越來越鮮明。
龍昕嫣開心的坐在牀邊,“拓哥哥,你想通了就好。你放心吧,不管怎麼樣我們一定不會放棄的。你一定要相信靖棠一定會找出原因的!”
納蘭拓卻豁然道,“治得好就當是上天的恩賜,治不好大不了就做一輩子的殘疾。我可以是殘疾但不能是個廢人。”
“不會的,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她都能跟北承嘯再在一起,還有什麼事不會發生呢。
看着龍昕嫣臉上的笑容,納蘭拓很是滿足,果然只有北承嘯才能給她這樣的笑容。現在的她這麼的幸福,當然會對身邊的所有事都抱有美好的幻想了。
“你們有沒有想過,等南宮靖軒來的時候怎麼跟他說?”納蘭拓不認爲南宮靖軒會輕易的放手。
龍昕嫣臉上有些爲難,“不管怎麼樣,我跟北承嘯都決定了。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都不會再放手了。”
納蘭拓點頭,“你們能這樣想當然是最好了。不過,他這個太過陰毒,而且他對你那麼癡迷,你們還是要小心點的好。”
北承嘯冷哼道,“老子不怕他不成,五年前是這個女人擅作主張,現在只要她跟着我,還有什麼事不能解決。”
看到如此自信的北承嘯,納蘭拓也願意相信他會照顧好嫣兒,現在他的實力也是不空忽視的。
看到一旁站着的初雪,納蘭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對了,有件事情想要麻煩你們。”
北承嘯看着納蘭拓,“聽你說麻煩這兩個字有些怪,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納蘭拓笑道,“絕對是好事。”
“那是什麼事?”
納蘭拓看着初雪微微一笑,“幫我替初雪找個好夫家。”
一旁的初雪臉色愀然變了,馬上就拒絕,“初雪不需要夫家,只願永遠留在主子的身邊,爲主子盡忠。”
“男人大當婚、女大當退,你怎麼能不嫁人。而且你已經過了嫁人的年齡了,要是再拖下去會耽誤你一生幸福。”納蘭拓語氣輕快,“北承嘯,這些年你走南闖北的做生意,認識的英年才俊一定很多,看有沒有適合初雪的。”
初雪垂下眼簾,忍着心痛幽幽道,“初雪終身不嫁。”
納蘭拓只當她是不好意思:“北承嘯,這件事可就交給你了。”
龍昕嫣見初雪臉色慢慢退色,被自己心愛的男子一直往外推是怎麼樣的一種痛意。
“初雪不願意退就不嫁你逼她做什麼,她的事情自然有她的打算了。”
初雪感激的看了眼龍昕嫣,納蘭拓卻不贊同道:“怎麼可能不嫁人,我當然不會逼她。只是北承嘯幫忙找一些人選,然後可以任她挑選。初雪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卻什麼也沒有替她做過。現在若再耽誤了她終身大事,那罪過就大了。”
初雪咬着脣,死咬着一句話,“初雪不嫁!”
納蘭拓眉頭微皺,她是真的害羞還是不想嫁:“初雪,如果你覺得十三年前我救了你,你就要一輩子跟着我就不早些不用這麼想。因爲你是你,你也有你的人生,你不需一直跟着我。我現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希望你也能找到屬於你的幸福,而不是一直跟着我的身邊,這樣會毀了你的一生的。”
納蘭拓每說出一句話,初雪的臉色便蒼白一分,秋水般明亮的眸子裡幾乎載不動這許多愁,自己所愛的男人努力的想要爲她找一門婚事,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的要求並不高,從來沒有奢求過他的迴應,她只是希望能夠一輩子跟在他的身邊而已,以侍衛的身份,就這一點希望現在也要剝奪嗎?
她以爲她能忍耐得住,但是心痛得像是要撕裂開,她不想聽他再說出任何一句勸她嫁人的話,如果可以她想說,如果真的嫁人,她想要嫁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
但是她沒有那樣的勇氣,更沒有那樣的資格,她這一生都不敢將自己心中最真的話說出口。
“我……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對不起,屬下先告辭了。”初雪丟下話便急衝衝的離開了。
納蘭拓不解的看着北承嘯和龍昕嫣:“這是怎麼回事?她好像有些不對勁。”
當然不對勁!任誰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可能對勁。
龍昕嫣氣憤的衝着納蘭拓就道,“拓哥哥,平時看你挺聰明的,怎麼這個時候這麼笨呢?”
納蘭拓被說的丈二和尚:“這是怎麼回事?”
龍昕嫣想要一吐而快卻被北承嘯攔住了,這是初雪的秘密她隱藏了這麼久,如果想要說出來早就已經說出來了。又怎麼可能會等到今天呢。
納蘭拓見兩個人神神叨叨的極爲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北承嘯道,“你的腿現在還沒好,就算讓初雪找個人成親她也是不願意的。她的忠心你比誰都清楚,她是不可能在你這個時候離開的。所以你還是等你的腿好了以後再提這件事吧。”
納蘭拓聽到北承嘯的話只覺有理,的確,初雪那個的性子是不可能在他這個時候離開的。
“那好吧,只是不知道我的腿什麼時候會好,如果真的一輩子好不了豈不是耽誤了她一輩子。”納蘭拓憂心道。
“你覺得耽誤對她來說不一定是耽誤。拓哥哥,你就不要再亂想了,好好的配合靖軒,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站起來的。”這樣的信念比任何一件事都要堅定。
納蘭拓點頭,就當是爲了她,他也會振作的。的確,再頹廢下去就真的不是她的拓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