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看着臉色蒼白,嘴脣早已經失去了血色的龍昕嫣,她痛,她們會比她痛上百倍。
龍昕嫣的手慢慢的捂上心口住,懼烈的疼痛慢慢的襲來,熟悉的暈眩一點點的襲來,不行,她扛不住了。
“思兒……”龍昕嫣說完了以後,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整個人倒了下去,向屋頂下滑落。
“姐姐!”秦思嚇的連忙起身想要去拉住她的身子,可是長時間的蹲地讓她雙腿麻木,剛站起自己的身子也踉蹌的向屋下搖晃。
屋下的北承嘯和葉靖棠同時起身,一躍而上,各自接住了秦思和跟龍昕嫣的身子。
落地後,迅速的抱着兩人往房間走去,石浩急急道,“我現在就去燒熱水和薑湯。”
安依依跟秦叔還有得知消息的柳思憐則跟在兩人的身後,準備爲她們兩人換衣服。
北承嘯抱着懷裡冷冰冰的龍昕嫣,心忍不住的抽痛,剛纔她臉上的痛苦表情一定是因爲心悸痛又發作了。
北諾宇聽話的跟在大人們的身後,不聽出來製造任何的麻煩。
葉靖棠懷裡的秦思也凍的直髮抖,可嘴裡還是不停的念着,“姐姐,姐,都怪我,要不是我……”
葉靖棠心疼的看着她,“不怪你,這件事情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再說話了,保持體力。”
一羣人忙的團團轉,過了好半個時辰才讓兩人都喝下薑湯,直到兩人的臉上都慢慢的恢復正常的血色,一羣人才慢慢的放下心來。
因爲秦思的要求,龍昕嫣跟秦思兩人放在了同一張牀上。
秦思半坐着身子,披着棉被看着還在昏迷中的龍昕嫣,心裡愧疚不已。
她輕手撫上龍昕嫣還有些發白的臉頰:“都是我的錯,姐姐你的心裡也是這麼的愧疚嗎?因爲我受到傷害,因爲你覺得一切都是你的錯,所以你也痛苦嗎?我好像明白了,這個時候我寧願受傷的是我,也不想是你。所以,你也是這樣的嗎?寧願自己替我受這樣的傷害,也不願看着我痛苦?”
秦思紅了眼眶擡頭看着一衆人,聲音哽咽,“你們呢,你們都是一樣的吧。寧願替我受傷,也不要看到我受傷。看到我受傷,你們是不是都心痛到死?”
秦嬸眼裡盈滿淚水,走到牀邊,“思兒……”
“娘,這幾ri你是不是每天都茶不思飯不想?你是不是夜不成眠?你是不是每一刻都在爲我心痛?”淚水滴落,“娘,你是不是很心痛,很心痛?”
秦思的一般話讓秦嬸再也剋制不住心裡的痛苦,淚如雨水,“思兒……”
她伸手越過龍昕嫣緊緊的抱住了秦思:“思兒,那個時候你一定很痛苦吧。對不起,娘沒有來得及救你,對不起。”
不是的,娘不是需要說對不起的。
就像晴晴一樣,她們沒有一個人做錯什麼,一切都只能怪一個人。
“娘,對不起。”秦思哭訴着,“對不起,我不應該只顧着自己傷心,忘記了你們對我的關心,讓你這們這段時間跟着我一起痛苦,難受,甚至比我還要痛苦,對不起,對不起……”
“不,思兒,你沒有錯,你不用說對不起。”她寧願思兒沒有這麼堅強,這樣的懂事。這樣只會讓她更心疼,更難受。
兩個人彼此道着歉,屋裡的女人都擦試着眼角的淚水。
“秦嬸,思兒,你們道歉可以,可是,壓到我了……”虛弱的聲音傳來。
秦嬸和秦思連忙放開了對方,這才注意到昏迷中的龍昕嫣醒了過來。
“嫣兒,你感覺怎麼樣?”北承嘯和柳思憐幾乎同時說道。
一直守在牀邊的北諾宇,伸出小手捏了捏龍昕嫣的手,“娘,你還痛嗎?”
龍昕嫣搖頭,“不能了,一點也不痛了。”她反握北諾宇的手,以前只要她心悸痛,宇兒比任何人都要緊張剛纔一定嚇壞他了。
秦思握着龍昕嫣的另一隻手,“姐,對不起。”
龍昕嫣轉頭看向秦思,“思兒,不要說對不起了。如果要說,我有千千萬萬個對不起想要對你說。可是,我們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好嗎?”
秦思用力的點頭,“姐,這一次是我太自私了,只顧着自己的心情,我會堅強起來的。”
“這怎麼是你的自私呢。”龍昕嫣作勢要起身。
北承嘯和北諾宇連忙扶着她的身子要幫忙。
龍昕嫣看了眼兩人,有這樣的兩個男人同時愛着,她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龍昕嫣坐起身子看向秦思,“思兒,忘掉過去好嗎?讓方纔的一場大雨,洗刷掉過去的一切。我們重新出發,重新開始。”
真的可以洗刷掉嗎?那樣深刻的記憶卻還是在的。
雖然如此,秦思還是點頭,“恩,忘掉一切,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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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不要過來,葉大哥,救命,葉大哥……啊……”
秦思猛然躍起,一身的冷汗,又做惡夢了。
忘掉一切,重新開始。
可是她根本就忘不掉那一切,即使她忘記了,在夢裡那一幕幕還是會清晰的過來。
“思兒,你又做惡夢了嗎?”隨着門外的‘咚咚’聲,傳來葉靖棠關心的聲音。
秦思點了點頭,然後才發現對方根本看不到,“恩。”
“思兒,開開門,讓葉大哥陪你會。”
秦思低下了頭,要讓他陪嗎?很想這個時候讓他陪在身子,可是她已經決定忘記這個人,不再愛他了啊。
“思兒,開門。”葉靖棠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焦急。
秦思最終還是下了牀,披了件衣服打開了門。
門一開葉靖棠的擔心和焦急的神色便映入眼中,一時間,秦思莫名的滿足了,夠了,不管是兄妹情還是男女之情,只要他還關心自己,只要他能在自己午夜夢迴時能出現在她的身邊,這一切已經讓她很滿足了。
葉靖棠站在門口,看到秦思披着件單薄的衣服,不由微辭:“你怎麼穿這麼少,快進去。”
秦思卻擋住了門口,葉靖棠不解的看着她,秦思說:“我進去穿件衣服,葉大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的。”葉靖棠退後在門口等着。
看着重新被關上的門,葉靖棠略有所思。他清楚的感覺到這段時間思兒對他的疏遠,她總是下意識的避開他們之間的親密。以前很平常的擡手撫摸她的頭髮,現在也總是被她尷尬的避開。
她的心裡還有一個結,一個很大很大,需要很長很長時間才能解開的結。
但葉靖棠知道,這個結不是他能解開的。必須要告訴思兒自己才行。
想着,門再次被打開,秦思換好了衣服:“葉大哥,我們走吧。”
葉靖棠見她即使穿了衣服,在夜涼如水的這個時候還是有些冷,脫下了身上的披衣準備披到秦思的身上。
秦思卻是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在看到葉靖棠臉上失落的臉色時,伸手接過他手裡的披風自己穿上,“原來晚上的月亮這麼亮啊,我們去後院的花園逛逛吧。”
看着在前面帶路的秦思,葉靖棠隨後跟上,爲什麼她總是躲避自己,是因爲她那個‘我已經髒了’的可笑原因嗎?
兩人走到了後院的花園裡,月亮下的花看起來別有一種美麗。
“好美的花啊。”秦思感嘆。
葉靖棠附和道,“是啊,所以世人們才喜歡秉燭夜遊。”
秦思手觸摸着白色的花朵,“這花真白,這樣的白花看起來純潔而又美麗。”
“如果你喜歡,剪一些放在屋子裡就行了。多看花,對心情也有改善的。明天我再爲你配一些對睡眠好的花包,放在你的枕邊,這樣你晚上或許就不會再做惡夢了。”葉靖棠說。
秦思遙頭,“不用了,這樣的白色,純潔的花我已經不配了。”
聽到秦思眼裡的自怨自艾,葉靖棠的心裡涌起一股怒氣。
走到秦思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臂,“思兒,你忘記嫣兒對說過的那句話嗎?在我們的眼裡你永遠是冰清玉潔,最純潔的。你無需這樣耿耿於懷的。”
秦思掙脫開葉靖棠的手,“可是事實不是這樣的,事實是我已經不乾淨了。不要再跟我說冰清玉潔,純潔這樣的話。因爲我知道我已經不是了,這樣的話只會讓我更羞愧,更痛苦知道嗎?”
葉靖棠幾步上前,秦思後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葉靖棠卻不顧她的意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然後將她拉入懷中抱着,“爲什麼不讓我抱你?爲什麼一直不讓我碰你?爲什麼!?”
“你放開我,葉大哥,放開我!”秦思推拒着,掙扎着,可是無力掙開葉靖棠的懷抱:“放開我!”
“我不放!”葉靖棠緊緊的抱着秦思:“思兒,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不要再拒絕每一個人的觸碰,拒絕每一個人擁抱。再這樣下去,你離我們只會越來越遠,你的痛苦只會越來越深。你不是答應過,要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嗎?”
“我根本就做不到!”秦思用力全力,推開葉靖棠,眼底佈滿血絲的她叫喊着,“我根本就做不到,我不敢碰你們每一個人因爲我髒了,我怕我會弄髒你們!跟你們越來越遠我不想,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敢碰你們每一個人。忘記一切,重新開始,我想要忘記,我恨不得自己得了失憶症,可是根本就不行。就算我白天在你們中間,我忘記了那件事,可是晚上,我還會夜夜惡夢,每天的惡夢幾乎重覆着一個內容,那樣的夢根本就無法讓我忘記一切,葉大哥,我做不到!”
葉靖棠心痛的上前,想要再將秦思抱入懷中,秦思仍是向後一步,“不要靠近我,好嗎?”
“思兒,嫁給我吧。我們成親,好不好?”
“不好。”秦思想也沒想的拒絕,“葉大哥,我早已經這一生都不成親了。”
誰會要她這副破殘的身軀,就算要,她也無法跨過那一個檻,她根本無法再想象以後的她要怎麼樣過正常的夫妻間的生活。
葉靖棠看着秦思,很平靜的道了一句,“如果真的如此,那葉大哥也將終身不娶了。”
“葉大哥?!”秦思震驚的看着葉靖棠。
葉靖棠卻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我要是娶只能娶你,如果你不願意嫁那我願意等,如果你終生不嫁,我就終生不娶。”
爲什麼?爲什麼明明不喜歡她,還要對她做這樣?
他難道不知道,就是因爲他這樣,所以她才更加不能放下他,纔會更自卑,更痛苦嗎?
秦思被逼到無處可退:“你愛我嗎?你是北大哥愛嫣兒一樣愛我嗎?即使她遠嫁他人,他也會守着這五年的寂莫和痛苦,因爲他愛她,這一輩子他也只愛着這麼一個人,你呢?你能這樣愛我嗎?把我當作唯一這樣深愛着我,你能嗎?”
葉靖棠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說不出話來,其實這一串的問題只是一個問題,他愛思兒嗎?
愛!
如果不愛她,他不會心疼她,不會因爲她的痛苦而痛苦,不會擔心她會不會再做惡夢,不會在看到她現在的改變而痛心。
但這些愛這座宅子裡每一個人都有,這種愛不是想要霸佔她一個人的愛,這種愛不是北承嘯對嫣兒的愛,這種愛並不是男女之情。
看着說不出話的葉靖棠,秦思釋然了,他不愛她,她早就知道的。
“葉大哥,我不要同情,一點也不要。”秦思苦笑着說,“你這樣的做法只會讓我在你面前無低自容。”
葉靖棠卻道,“思兒,這不是同情,我從來沒有想過用婚姻來同情你。我是愛你的,一直都是愛的。”
“像大哥愛我一樣愛着我,愛爹一樣的愛着我,像娘一樣的愛着我,你像這宅子裡的每一個人一樣愛着我。但是兩個成親的人,必須有一份別人所沒有的愛,那種愛是兩個人之間的,天下唯一的。”秦思搖頭,“你沒有,至少你對我沒有這樣的愛。”
“思兒……”
“我不想再說了,葉大哥,不要再說讓我嫁給你的話了。我不會嫁給你的。”如果她沒有發生這件事情,即使沒有愛,他願意娶她,她也願意嫁。因爲她有信心會一輩子對他好的。
可是,現在她已經不配了。她不能自私的因爲葉大哥對她的關心和疼愛而只顧着自己是否開心。
葉靖棠卻很堅定,“思兒,或許你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是葉大哥也下了決心。你嫁,我娶。你不嫁,我不娶。”
想要娶思兒是因爲他知道思兒對他的心意,而他想要治好思兒的心病,即使是用一輩的時間。
秦思不再說話,回身向房間走去。
葉靖棠一直在身後跟着,直到屋外,秦思才轉身開口,解下身上的披衣遞給了葉靖棠:“葉大哥,謝謝你。”
“不用跟我這麼客氣,我現在住在你的旁邊了,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叫我。”
“恩。”秦思慢慢的關上門,轉身貼着門背,身子緩緩的順着門而滑下。
好累,一次次的將喜歡的人推開,真的好累。
爲什麼,爲什麼他要一直這樣對她這麼好?
擔心她會出什麼事,搬到她房間的旁邊住着。她做惡夢醒來時,他第一個出現。她想散心,他一直陪着。
爲什麼他要做這些,他可知道,沒有愛,她根本就不需要這些,這些只會讓她更加痛苦。
因爲她根本就無法擁有他,無法擁有這份深情,她盼了守了那麼多年的人,卻在她無法接受的時候走向她,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悲哀?
個痛會前。秦思躺在牀上,帶着滿心的遺憾再一次的進入了夢鄉,這一次,眠中無夢,直到早晨醒來。
夢醒,秦思剛睜開眼睛門就一聲接着一聲響着,屋外則傳來安依依急促的聲音,“思兒,你醒了嗎?思兒?思兒……”
唉,就衝她這樣敲法,就算沒有醒也被她敲醒了好當了?。
秦思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開了門,看到一臉急燥的安依依心裡不禁有些害怕,“怎麼了?又發生什麼事了嗎?是誰不見了?”
不能怪她太過敏感,實在是這段時間發生的太多了,她不得不往這方便想。
安依依搖頭:“沒有誰不見了,你不要擔心,沒有發生什麼事。”
“那你這麼急着來敲我的門幹什麼?”秦思回到屋子裡,準備穿衣。
安依依有點慌亂:“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外面來了個人,他說,他說是來找你的。”
“找我?”秦思不解的問,“誰找我啊?”
除了這裡的人以外,她可是什麼人也不認識啊?
安依依看着秦思,想着還是不要說那個人一來就說,我找我媳婦這樣的話吧。
“你還是快點穿好了衣服跟我一起去吧,那個人在大廳裡等着呢,石浩和北大哥、葉大哥正在跟他談着話呢。”安依依催促的拿起衣服幫助秦思穿。
這邊的大廳裡,北承嘯陰沉着臉看着一大早就來敲門吵醒了他跟嫣兒好夢的男子,“你說你叫什麼?”
“我叫程勇。”程勇老實的回答。
“你說你找秦思?”葉靖棠問。
程勇其實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叫秦思,拿起懷裡秦思的畫像,“反正我找她。”
石浩微怒,“這是什麼話,你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程勇極爲誠實的搖頭,“不知道。”那日他還想着睡一會就想辦法帶她離開那個地方,可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醒後他就在另一間房間裡了,然後有個錢給了他一筆錢就把他打發走了。任憑他怎麼問她的名字那些人也不說,只說一切都不關他的事情了。
他毀了一個女子的清白,怎麼能什麼也不管呢。於是他只好找了一個畫匠,讓他按照自己描述畫出了這副畫,然後就開始到處問人。問了整整十天了,好不容易有人說,她住在這裡。
他就什麼也管不了的,就來敲門了。
北承嘯衝着程勇大喊,“你他媽的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卻說她是你媳婦,你是不是腦子壞了?大清早在這裡尋我們開心呢?”
程勇有些急了,連忙道,“我沒有尋你們開心,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真的是我的媳婦。”
他對她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早已經認她爲媳婦了。
生爲農民的程勇,其實心思很是單純。他只知道這樣的事情只能跟媳婦做,而跟他做這樣的女人這輩子也只能做他的媳婦了。他來這裡就是想找到她,然後娶她,兩個人再好好的過日子。他完全沒有想過,秦思是什麼樣的身份,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是窮還是富,是好還是壞,反正已經是他的人了,他就必須要負責。
石浩有一種看到了神經病的感覺,“大哥,你說這人是不是瘋子啊?”
程勇見他們這樣說以爲他們會不讓自己見秦思,但是又不能說出他對秦思做的事情,他害怕會毀了秦思的名譽。
“我真的不是瘋子,我認識她,她真的是我媳婦,不信你們可以叫她過來。她認識我的。”
葉靖棠看着程勇,這個人看起來憨厚老實,像是個本份的人。倒不覺得他會說謊騙他們,只不過真的很奇怪,思兒什麼時候認識這樣的一個人了?她所認識的人並不多,除了寨子裡的幾乎沒有幾個了,就算是有他們也不可能一個人也不知道的。
程勇看着這三個面帶不善的男人,“那個……她,她什麼時候出來啊?”
“你要是等不及就滾。”石浩沒好氣的說,這個男人出現在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程勇閉了嘴,要是平時在村子裡誰這樣對他說話,他肯定會走的。可是現在他想看到她,就忍忍吧。
正在這個時候,安依依帶着秦思走了進來,“思兒,就是這個人,你認識嗎?”
程勇聽到聲音轉過頭來。
秦思擡眼,便看到程勇的臉。
一時間,夜裡的那個人與眼前這個人臉重疊,惡夢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