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馬車停在了‘門’口,辛夷下車時,卻見旺財站在‘門’口,一見她回來,連忙快步走來:“姑娘怎麼現在纔回來,公子可是都等了好久,若是姑娘還不回來,險些都要派人去尋了。”
“怎麼了這是,不就是稍微多耽擱了一會兒……嗯,公子不是該在御史臺?如今這個時候就回來了?”辛夷一邊與他說着,一邊一道進‘門’去:“他可是在書房裡?”
旺財連連點頭,十分狗‘腿’。“彷彿是公子要與姑娘有什麼話說,這具體的小的便不知了。”
辛夷‘哦’了一聲,眼見已經送到了書房‘門’口,便輕敲了幾下‘門’,才推‘門’而入。“二師兄……”
“你這一去時候倒是夠長。”坐在桌前的沐方錦慵懶的擡起頭來,“你到底都跟冬兒‘交’代了什麼?嘖,不會是將她教壞了吧?”
她輕笑:“教壞這種事,我覺得對於二師兄你來講彷彿更加在行。”
“又來了。”他擱下了筆,“你嘴裡能說點我的好話不能?”
“不能。”
沐方錦噗嗤一笑:“看來真是不能期待與你太多,免得會失望了……”他頓了頓:“昨日沒有得空問你……母親與你說什麼了?”
“唉,不過是對比了一下‘自己家孩子’和‘別人家孩子’。”辛夷將手一攤:“你娘說,這程婉冬與你也算青梅竹馬,如今人家都娶了妻……啊不對,嫁了人,那你呢。”
沐方錦輕輕彎了嘴角:“唉,母親竟還在擔心這樣的事。”
“你怎麼不說你忒不孝順,竟還讓母親爲你糟心這種事?”辛夷笑話他:“你說說,好端端的三房妾室在家裡,您就趕緊將香火搞定了先,也免得她老人家總這麼爲你憂心着。”
二師兄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我見你纔是最嘴硬的一個,當時是誰一邊說着不許與你同住一間房,到最後相較之下,還到底委屈了自己,不叫我與靈兒同住的?”
辛夷眼神一躲:“我只是覺得……魏靈兒與你並不相配……”
“那你說與我相配的是誰?”
……其實,是我?
她遲遲沒說話,滿腦子都是剛剛‘抽’中的那第十八籤。按照自己剛剛與冬兒說的那些話,那豈不是自己與他也正是三千里纔能有一對的緣分?如果不是因爲緣分……爲何他能尋到那第十八籤……爲何在她最失落絕望的時候,偏偏是他以救世主一般的姿態出現在她眼前?
正是他了?
自己的真命天子……莫非……正是他了?
這個設定……彷彿聽起來略慘啊。
“發什麼呆?”沐方錦那廝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眼前,着實嚇了她一嚇。“想什麼呢,這麼出神?難不成你這掐指一算,連與我相配的人都能算得出?”
她面上神‘色’依舊不大自然:“那是當然的,我可是冀州第一神算……”
“不過我打賭,你一定不會說與我真正相配的那人是誰……不是你不知道,是你不敢說?”
“呃……?”她挑眼瞟了瞟他,連忙後退半步打起了哈哈:“啊,二師兄總開玩笑!真是的,又調皮了。”
沐方錦淡笑不言。
辛夷垂頭下去,而後緩了緩才道:“我……我剛剛是在想,明日去參加田公子和冬兒的婚禮,我這算是孃家客人呢,還是婆家客人呢~”
沐方錦這輕柔一笑,笑得人心都‘亂’跳了半拍:“我看你倒是乖乖認了自個兒是媒人,領了這兩家的好意吧?”
“還說呢,人家做媒都是雙方要給媒人錢,哪有我還給他們送禮金的?”辛夷訕訕的說着,“說來你還沒說呢,找我究竟是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他淡淡道:“不過是爲了明日去冬兒的婚禮,怕你穿的太寒酸丟我的面子,便叫人爲你做了身新衣裳,給你放在房間裡了,也不知曉你喜不喜歡。”
“就這事?”
二師兄笑得十分純良,就連那雙眸子都笑彎了:“你若不介意,穿戴好了給我看看可好?”
“若是穿了與你看,今晚就有‘肉’吃嗎?”
“……四處‘亂’跑不顧我但不擔心?晚上還指望能有‘肉’吃?”他嘴角的笑彷彿有些偏冷。“白日做夢?”
故而辛夷與他做了個鬼臉:“那不穿給你看了!”
“還惦記着天天吃‘肉’,也不怕長胖了,連漂亮裙子都穿不上。”
“二師兄你丫再敢提體重,我就咒你這輩子孤獨終老!!”
二人隨口互相譏諷了幾句,辛夷方纔退出屋裡,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而甫一進‘門’,正瞧着‘牀’上放着一疊衣物。上面又放着簪子、耳墜等相襯之物。清塵跟進屋裡,幫她將衣服換上……“哼,淨胡說,明明很合身的,纔沒有胖得穿不進呢……”辛夷自語的諷了句,又接受了清塵好一陣的誇讚,這纔將衣裳換下來。
要說自己住在他這兒,還真是各種包衣食住行,雖說自己是他小師妹吧,騙吃騙喝那是理所當然的,但……
這不論是從哪裡論起來,都覺得她這個身份尷尬的很,尤其是在如今就連賣身契之類的東西都被廢棄一邊的時候。
她看了看一旁的籤筒,將它拿了起:“唉,你說這是讓我信命不信命呢?”
那邊兒勸着程婉冬,可終究到了自己這邊就難以作數……總覺得哪裡奇奇怪怪的。分明有些期待,卻又不敢承認……若真不是他,那自己那命中註定的到底是誰呢?“再來一次?”壯起膽子來想要再‘抽’一根,可到了最終有踟躕起來:“不成……若是不準了怎麼辦……算哪個?”
辛夷最終悻悻的收回了手,將算籤都寶貝似的放在一旁,再都不敢碰了。
緣分這東西……該不該信呢?
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竟滿腦子都是沐方錦手持那第十八籤來到卦攤時的模樣。他朝她笑得如此柔和,彷彿又回到了初夏時節的光‘陰’。
哦,可不該睡得太久了,今日是冬兒的大婚,看看窗外儼然已經是早上,雖然天還是‘陰’沉沉的,看不見太陽——唉真是可惜了,結婚怎麼也不挑個好日子呢?這‘陰’沉沉的若是一會下起了雨那該怎麼好?
辛夷坐了起來,叫了清塵幾聲,都沒有人理,也只好自己費力的將新衣服穿好,又洗漱完畢,簡單的將頭髮綰成個髮髻,照照鏡子:嗯!還好不太難看。
她推‘門’出去,可院子裡卻空無一人……哎?人呢?難不成這是因爲程府的人手不足,將沐家的家僕都抓了壯丁麼?辛夷有幾分奇怪,可直到走到‘門’口也沒撞見一個人,甚至連沐方錦都不見了。她看看‘門’口沒有馬車,又看看天‘色’,不免一拍腦瓜:糟了,不會是自己遲到了吧?然後二師兄那個不仗義的乾脆就沒有叫她?
算了算了,沒有馬車,我自己走,反正又不是不認識路。
辛夷如是想着,估計現在去程府一定會遲到,不如直接找去田府去,順便幫着賀公子他們忙活忙活招待客人。她想到這裡,便提腳朝田府的方向走去。
閃出小巷,則是京城的正街。而今日彷彿有些古怪……街上的行人很多,一個擠着一個的,都圍城了牆似的,而後各個都是抻長了脖子,拼着命的張望着什麼,而後不住的朝人牆裡面指指點點。
哎?這是怎麼了?
辛夷有些好奇,便停下腳步,想要抓身邊的人問上一問,可喊了許久都沒人理她。她有些好奇,繼而也擠進人羣中,踮起腳尖也同樣使勁的張望。忽而她看見前排似乎有穿着府衙官差的人攔着那堵人牆,不讓他們靠攏過去而讓出一條路來。
怎麼?犯人遊街?
辛夷自來沒見過這樣的陣勢,自己也被後面的人一擠,愣是趔趄了好幾步,肚子都撞上了官差擋人用的木棍上,撞得怪疼的。身旁的官差用十分不友善的目光看了看她,而後繼續講木棍朝人羣推去,一邊喊着‘都別擠,別擠!’
她剛想開口問一問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況,要押送的犯人到底是誰……而此時眼見一輛牢車已經緩緩駛來。牢車的速度並不快,緩緩駛到辛夷面前的時候,她彷彿聞到了濃重的一股子血腥味。牢車裡的人看身形能瞧出是個男人,穿着白‘色’的單衣,而那衣服已經被一條一塊的暗紅‘色’血跡遍佈,像一片妖冶盛放的梅。
他的長髮披散着,將他的臉遮住,而那男人則一直蜷縮在那兒,一動不動,彷彿是死了一樣。
……大師兄?
她腦海裡忽而閃現出雍鳴雁的面容……不知爲何,她就認定了牢車裡的人正是雍鳴雁!!難不成正是因爲刺殺皇帝而不成……所以、所以才遭此禍端!?難道師父沒有找到他……終究還是沒有阻止的了這一切嗎……
雍鳴雁……雍鳴雁!!
辛夷想要大聲呼喚他的名字,而囚車裡的人微微動了動身子,彷彿在掙扎着想要起身來,並在喉嚨裡傳來野獸一般的輕聲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