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臨面色陰沉的盯着長公主看了數息,轉身對太后行了一禮。“如此,兒臣這便去接了景梵回府。”
他正要離開,長公主又說話了:“慢着!……六哥,依小妹看不如就將景梵留在宮裡,畢竟這宮裡纔有最好的大夫是吧?你放心,小妹會去看望我那侄子,不會再讓他受了委屈……母后,您認爲如何?”
太后娘娘點了點頭,“書容所言有理,你且退下吧,哀家有些累了。”
“七妹!你當真有心了!母后保重,兒臣……告退!”
虞臨轉身離開了慈寧宮回到了彗親王府。
“殿下此行不順?”
鸞鳶閣裡一青衣文士席地而坐,見彗親王怒氣衝衝走了進來,便將手中的書放下,問了這麼一句。
“虞書容!她壞了我的好事!”
這青衣文士將茶水煮上,淡淡的說道:“讓我猜猜……我本讓你不要將三王子帶去宮中,想來三王子被留在了宮裡。既然是長公主壞了殿下好事,那麼尚貴妃自然沒有出面。長公主的策略無非是一個拖字,畢竟這些年裡三王子做的那些事是不能擺到太后娘娘的面前的。”
他看向了彗親王,“那麼現在殿下需要做三件事,而且越快越好!”
“請先生教我!”
“其一,立刻去尋找這些年三王子欺負過的那些女子,全部斬殺,絕對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其二,直接調派府裡的兵士,讓西門飄雪多帶一些綠林人士,將傅小官斬殺。”
“其三,給我一張你的拜帖,我要出城一趟。”
“先生要去哪裡?”
“南嶺郡,見見那位種田的大將軍。”
虞臨一怔,“先生此意何在?”
這青衣文士站了起來,“試試看能不能說服那位大將軍。”
虞臨心裡咯噔一下,“時候未到”!
“我知道,但既然而今的局面我們已經落後一步,那麼後面的事情就得抓緊一些。”
青衣文士垂頭走了兩步,問道:“殿下以爲今日之事出於偶然?”
難道不是?
青衣文士搖了搖頭,“太后雖然破例讓殿下留在了京城,可陛下卻並不歡喜。今日三王子外出遊玩,本來是要去未央湖的,卻在半途轉了道去了長街。因爲他身邊的一名侍衛對他說五味齋的姜魚今日來了,所以他綁了姜魚的未婚夫去了五味齋。”
“而恰好傅小官那時候也正往長街而去,恰好傅小官就遇見了三王子與那姜魚的破事。若是別人恐怕是不敢管三王子這事的,可傅小官卻敢,因爲他自始至終沒有讓三王子報出他的名字。”
“這真的是巧合?”
虞臨心裡一驚,“如此說……是我兒落入了別人的算計?”
“不是別人,是尚貴妃!”
青衣文士盯着彗親王,“殿下再想想,長街血戰時間那麼久,就連金陵府衙都知道,甚至如果不是世子殿下和寧太傅阻攔,寧玉春派出南北兩衙的捕快去營救也是來得及的,可爲何五皇子的清風細雨樓一直未曾有動靜?”
彗親王豁然一驚:“那賤人想要此事鬧大!”
“所以,殿下,而今之局面我們已經被動。爲了以後之大計,您有兩個選擇,其一是現在入宮向太后講明緣由,放棄三王子,求個全身而退,去殿下嶺南封地。其二就是將此事做死!只要傅小官死了,太后就算是對殿下有所責罰,想來也重不到哪裡去。尚貴妃就算再有手段,可太后依然健在,她就翻不了天!”
嶺南苦寒,當年正是因爲這個緣由虞臨苦苦哀求太后方纔留在京中,難道現在老了還是要滾去嶺南?
虞臨想着自己夾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那賤人恐怕會大笑三聲,而上京所有人將會知道他就是那個失敗者。
甘心嗎?
上京這麼多年的經營難不成就這樣放棄?
若是放不下,那就只有選擇第二個了——不惜一切代價弄死傅小官!
彗親王虞臨下定了決心,一聲大吼:“來人!”
……
上京今晚的夜非常安靜。
因爲宵禁的原因,原本熱鬧的大街小巷此刻空落落沒有一個人影。那昏黃的街燈下,只有一兩隻野狗偶爾跑過,留下兩聲犬吠,便再沒有其他。
今日長街血戰,傅小官打殘彗親王府三王子之事早已傳遍上京,這事兒來的比他那水調歌頭登上千碑石甲字第一列還要震撼。
一個是堂堂親王,一個是小小地主,本身這身份上的差距就有如天淵,在所有人看來,一個親王要碾壓一個地主當然就是一根手指頭的事。事實上好像本也是這樣,那十里長街數百騎兵對傅小官發起了衝鋒——這在金陵城的歷史上可是極少見的,上一次這樣的場面還是前朝覆滅前夜。
以四百騎兵而對兩個手無寸鐵之人,這結局似乎不應該出現意外,可偏偏就出現了意外。傅小官非但沒死,那彗親王府的四百騎兵據說僅僅回去了百來騎。
傅小官僅僅受了一些傷,他的身邊僅僅三個人,就是這樣,十里長街五里血,而那五里血居然全是彗親王府的騎兵戰馬的血!
上京城的百姓們喜歡這樣的故事,那些無法訴說的冤屈,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彷彿就在這樣的故事中得到了釋放,於是那傅小官自然就成了正義的化身。
十里長街,傅小官手握戰刀於冬日暖陽之下獨立街頭,便見其戰刀揮灑,那些惡奴們盡皆喪命在他的刀下!
那一刻才子傅小官彷彿戰神附體,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他,就是上京的英雄,就是大虞的英雄!
傅小官這個名字又一次在上京城裡響亮,卻不是因爲他的文,而是因爲他的武。上京城的百姓們這才知道原來傅小官是文武雙全的少年,當爲天下少年之楷模!
可在興奮激動之後,這些百姓們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想着這長街之戰可能帶來的後果。
今夜之宵禁自然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許多上京百姓爲傅小官叫好,卻又開始擔心這臨江來的這少年會不會就這樣被彗親王給弄死了。畢竟這身份上的差距無法彌補,畢竟那彗親王可是陛下的親弟弟!而傅小官呢?還是那句話——他不過臨江來的一小地主!
那些癡迷於紅樓一夢的少女們閨房裡的燈遲遲未曾熄滅,想着那少年在長街英姿颯爽的模樣,才知道這文人原來也是可以橫刀立馬血染長街的。
這便是英雄般的存在,就更讓這些癡情的女子們愛慕,當然也更讓這些女子們擔憂。
燕小樓此刻就極爲擔憂。
她在爺爺燕北溪的書房裡來回不安的走着,想着爺爺說那傅小官定然無事,但這顆心卻始終放不下去。
既然爺爺肯定傅小官無事,爲何又讓大伯去了費府?
“小樓啊。”
“嗯。”
燕北溪靠在軟塌上翻着一本書,徐徐說道:“明日隨你大伯去見了傅小官,你替我帶一句話給他。”
“爺爺請講!”
“你就說……胭脂樓的姬臨春,就在彗親王府上。”
這是什麼意思?
燕小樓皺起了眉頭,燕北溪翻了一頁書,“你說了他就知道。”
燕府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燕小樓愕然的向外望了望,當然是看不見的,“今夜很熱鬧,你先回去休息吧。”
“哦,那爺爺您也休息吧。”
“我再等一會。”
燕小樓不知道爺爺等什麼,她回到了閨房裡,坐在了書桌前,心裡掛念着傅小官的安危,想着剛纔的那馬蹄聲應當是皇城禁衛,難不成彗親王請動了陛下,派出了禁衛要將傅小官給殺了?
她哪裡能夠安坐,站起身來,對她的丫環說道:“小雪,備車。”
“小姐要去哪裡?”
“去傅府看看。”
燕北溪的書房之中,段雲愁走了進來,“老爺,小樓小姐出去了。”
燕北溪並沒有覺得奇怪,甚至他的眼依然看着手裡的書,眼皮子都沒擡一下,他隨**代了一句:“你跟着她吧,順便也看看。”
……
金陵府衙今夜燈火通明。
當衙門外的那張鳴冤鼓被瘋狂的擂響之後,寧玉春走入了衙門,在一羣衙役的威武之聲中,他坐到了堂上。
“來者何人?爲何深夜擊鼓?”
“回大人,民女姜魚,這是民女之未婚夫劉修平。他今日被那惡賊虞景梵打成重傷,民女今日也差點被那惡賊虞景梵羞辱,幸得傅小官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否則民女必然遭了那惡賊的毒手。民女想着這朗朗乾坤,那虞景梵仗着家裡的滔天氣勢爲非作歹目無王法……民女,心裡難平,故民女前來擊鼓鳴冤,望大老爺將那惡徒繩之以法,保得那好人傅小官之萬全!”
姜魚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哭訴了一番。
“可有訴狀?”
“有,請大老爺一看!”
寧玉春走了下去,接過訴狀一看,問道:“這虞景梵是彗親王的三兒子?”
“正是!”
“哦……事涉親王殿下,便關乎皇家顏面,你這訴狀若是有假,你可知罪?”
“民女所言句句屬實,當時民女那五味齋有許多街鄰目睹,大人可宣來一問。”
“唔……來人!速速捉拿虞景梵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