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卯時。
天光微青,傅小官已經梳洗完畢用過了早飯。
徐新顏戴上了面巾,駕着馬車帶着傅小官往皇城而去。
昨兒晚上傅小官想了許多,謀逆之罪是大罪這不假,可連坐之法卻極爲不妥。
思來想去,他決定得救下席尋梅他們,這不是聖母,這是兩世爲人觀念的衝撞,讓他的心意難平。
而且這些人都是人才,他需要這些人才。
馬車停在了皇城門口,傅小官下了馬車,徐新顏一臉笑意的和他揮手告別,就像是一個小媳婦送自己的相公去上班一樣。
傅小官走入了皇城,天光開了少許,皇城裡的燈籠依然亮着,他踩着一地昏黃走向了承天大殿。
承天大殿外的廣場上除了執勤的禁衛之外沒有別的官員,他來的還是稍微晚了一些。
走入了承天大殿,依然站在了人羣的最後方,左右的官員一瞧……
喲,傅爵爺回來了?!
後排的官員頓時騷動了起來,驚動了前面的官員,於是,這朝堂上就有一些混亂,宣帝此刻也擡起了頭,略有不滿的一看,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
他知道昨兒傅小官已經歸家,他本想着讓這小子休息兩天,沒料到這小子比起以往勤勉了許多,居然今兒個就來參加早朝了。
不過這時候他並沒有叫傅小官,而是又低頭看着手中的一份奏摺說道:“河南道道臺董修謹言說,治下黃河一線減少了足足六十餘萬人口。這其中有兩年來的黃河水患逃難而去的三十八萬,另外就是今歲,往沃豐道去了二十二萬……”
他擡起了頭來,“黃河的治理,朕一直放在心上,只是以往國庫着實沒有多餘的銀子,這一拖就拖到了今日。現在朕有銀子了,所以這黃河的治理就必須提上日程,朕擔心今年若是黃河再次氾濫,那沿河兩道恐怕就成了煙斷火絕雞犬不聞之地了。”
“畢尚書。”
“臣在!”
畢棟躬身出列,站在了前面。
“今日之議,主要就是黃河問題,你且說說,有何計劃?”
“回陛下……臣以爲此刻已經錯過了治理黃河的最佳時間。”
宣帝皺起了眉頭,“此話怎講?”
“而今已是四月二十九,黃河封凍已經融化,開始進入灃水期。治理黃河得選在冬季枯水季節,故而臣以爲當在今歲冬招募勞工拓寬河道,從十一月至來年二月,由工部派遣水部郎中前往,由黃河兩道道臺督促治下州府縣郡招募人員,各負責治下之水段,當可完成。”
傅小官這是第二次聽到畢棟說起黃河治理方案,他微蹙了一下眉頭,走了上去。
這不是小事,這個方案是錯誤的,若是不阻止不改變,將會釀成大錯。
“臣,傅小官參見陛下,臣對此有異議。”
一衆朝臣都看向了傅小官,不是,傅爵爺這纔打了勝仗回來,諸多事蹟已經傳開,什麼三千神劍三旅大敗席花十三萬大軍,什麼一曲楚歌將薛定山十五萬大軍唱得崩潰,兵不刃血就砍了薛定山的腦袋,還讓費安費大將軍白白撿了十餘萬老兵等等。
這小子的厲害金殿之上所有人可都極爲了解,只是現在陛下和畢尚書討論的是治水的問題……難不成傅爵爺還懂得治理河道?
宣帝也是這麼想的呀,我這談正事呢,你小子跑來插什麼嘴?
唯有燕北溪捋着白鬍子看着傅小官的背影默默一笑。
見陛下不發話,傅小官就又開口說道:“臣的意見和畢尚書的意見相左,倒不是時間的問題,畢尚書說的治理時間沒有錯,臣也認爲當在枯水季節來處理爲善。
只是畢尚書說要拓寬河道,臣不這麼認爲。”
宣帝這時醒過神來,“那你是怎麼認爲的?”
“臣認爲,當束窄黃河河道!”
這話一出,羣臣譁然。
既然是治水,當然是讓水在河牀中流過,黃河漲水,拓寬河道才能夠容納更多的水,這是一個淺顯的道理,傅爵爺這可就外行了。
宣帝也是一怔,你小子瞎說什麼呢?
“這……你且退下。”
“陛下,臣說的是真的!”
宣帝撇了撇嘴,心想老子給你臺階下你還跟老子槓上了?
“朕知道你的本事,但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治水是一件專業的事情,朕以爲還是由專業的人來處理比較好。”
這特麼的,不相信我呀?
“陛下,臣就是專業的人……您別瞪着我,怪嚇人的,且聽臣說完再論不遲。”
宣帝能有什麼辦法呢?
“好好好,你說來聽聽。”
“黃河水和長江水不一樣,它爲什麼叫黃河?因爲它是黃色的呀!”
羣臣大笑,宣帝又瞪了他一眼。
可傅小官卻不以爲意,他忽然轉身面對羣臣,笑眯眯的問了一句:“諸位大人,黃河水它爲什麼是黃色的呢?來,你笑得最開心,你來說說。”
傅小官指着禮部侍郎張定風,“就是你,張大人,你來說說。”
張定風此刻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我特麼爲什麼要笑呢?這位是傅爵爺啊,老子的頂頭上司還是他大舅……
“啊,這,下官倒不是笑爵爺這言語荒唐。”
“那你笑什麼呢?”
“這……下官在笑新近娶的那一房小妾,小戶人家,弄出來一些好笑之事,爵爺莫要放在心上。”
這王八蛋倒是圓滑得緊,“那你也說說黃河的水爲啥是黃的?”
“這個……據說是因爲泥沙太重。”
“張大人說得對……”傅小官的視線掃向了羣臣,“黃河上游泥沙極重,黃河水帶着這些泥沙滾滾而來,這些泥沙終將沉寂在黃河的中上游甚至帶到下游河道。
那是巨量的泥沙,它們沉積在河道中,就會擡高河牀,這河牀越來越高,就導致了黃河一旦發水必成大患。
拓寬河道之法,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因爲泥沙依然會沉寂,無論你修得多寬,河牀都會越來越高,最終依然會決堤釀成大災。
而本官之策,就是建堤束水,以水攻沙!
另外,河堤不能百里相連,需在河水洶涌處留出缺口,在缺口之後築建至少三道遙堤,使之成爲蓄水湖……”
朝堂之上一片寂靜,唯有傅小官侃侃而談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