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傅小官從入定中醒來,已是暮時。
他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是遠處的萬家燈火——那是南屏縣縣城。
南屏縣因爲這南屏原而得名。
南屏原又是因爲這廣闊平原上的那座坐落在大陵河支流曲水旁的那座南屏古剎而得名。
千年曲水,千年古剎,千年的南屏縣在五原州就顯得極有底蘊。
事實上也是如此,南屏縣出才子!
這地方,是武朝千年七宗的卓家的發源地——當朝中書令卓一行的根,就在這南屏縣。
曾經的這南屏原的絕大部分田地,都是卓家的。
哪怕後來卓家舉家遷去了五原城,但這裡的卓家老祠堂卻一直有人侍候着。
所以相比與臨江小地主,卓家纔是真正的大地主,只是現在卓家在卓一行的一封家書的規勸之下,交出了曾經擁有的八成田地。
這些田地重新分配到了農人們的手裡,成爲了農人們的私田,在他們的精心侍候下,莊稼的長勢明顯更好了許多。
晚風送來了稻花的香味兒,傅小官一行跨過了曲水橋,進入了南屏縣城。
與泗陽縣相比,這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一天的暑熱在曲水河的沖刷之下在這時候清減了許多,在屋子裡悶了一天的人似乎都活躍了起來。
街上的人摩肩接踵,車馬小轎隨處可見。
南屏縣城的街道極爲寬闊,街道兩旁一溜兒的二層青瓦樓房筆直的排開,一樓的鋪子賣着各種的商品,有店家的吆喝聲,也有挑夫小販的叫賣聲。
傅小官掀開車窗一臉喜意的看着,他看着那些鋪子裡進進出出的人,看着這些人臉上的喜悅,於是便覺得自己的心裡也充滿了歡喜。
“我就喜歡這樣熱鬧的景象,覺得這樣才活得真實。”
董書蘭嘻嘻一笑,“若是呆會歇下來休息好了不累,咱們出來逛逛?”
“好!你瞧……”傅小官伸手一指,董書蘭放眼看去,那是一家有足足三個門臉的鋪子,那鋪子門口的旗杆上掛着一串紅紅的燈籠,燈籠上有幾個字——“天下第二鍋”!
“這口氣挺大的啊。”
“呆會咱們就來這裡吃晚飯,雲西言那傢伙不是說過麼?好吃的東西不在那些豪華的酒樓,而在這樣的街巷裡。”
“好!”
董書蘭很好奇,天下第二鍋?那天下第一個鍋又在何處?
馬車在擁擠的街道上緩緩而行,沒多久寧思顏回到了他們的馬車邊,帶着他們走過了兩條街巷,來到了一處雖然僻靜,卻很雅緻的客棧。
傅小官下了馬車望着這客棧的門楣看了片刻——晚鐘!這客棧的名字叫晚鐘客棧,有些文藝,想來是這裡能夠聽見南屏寺敲響的晚鐘。
受了傅小官的囑託,寧思顏沒有將這客棧包下來,他寫了五間上房,在老闆娘的帶領下去了後院的二樓。
這地方靠着曲水河,窗戶開着,有河水的潺潺之聲,也有隨風而來的清涼氣息,很好。
簡單的安頓了下來,傅小官和董書蘭洗浴了一番,換上了一身素色麻衣,帶着一羣人走了出去。
天色已黑盡,街上的人卻更多了。
有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也有搖着摺扇穿着白衫帶着幾個家奴的小公子。
兩旁店鋪裡的商品琳琅滿目,有金樓有胭脂水粉店,也有綢緞莊和成衣鋪子等等。
一行人隨意的看着,不知不覺來到了天下第二鍋。
裡面的客人依然很多。
寧思顏率先走了進去,警覺的四處看了看,“掌櫃的,來一間雅間。”
那中年掌櫃的連忙說道:“這位公子真不巧,這時候雅間沒有了,要不……你們六位就坐大堂或者等一會?”
寧思顏正要開口,傅小官擺了擺手,一臉和睦的說道:“那就坐這大堂吧。”
“好咧,小人這就安排。”
傅小官一行在一小二哥的帶領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小二抽下肩頭的抹布擦了擦桌子,笑問道:“諸位客官吃點什麼?”
“你們這天下第二鍋是什麼?”
“客官外地來的?你來對地方了,咱們這天下第二鍋可是五原州出了名的湯鍋,以曲水魚頭和南屏老鴨爲原料,小火慢燉足足三個時辰……小人告訴各位客官,這曲水魚和南屏老鴨,可都是聽過數年的南屏晚鐘,極有靈性的絕佳食材,除了咱們這地兒,就是觀雲城的皇帝老子也吃不上!”
傅小官笑了起來,“皇帝老子想吃什麼還不是一道聖旨的事?”
“公子就不知道了吧,這曲水魚可沒法運到觀雲城,用別的魚這味道可就變了,你說,是不是皇帝老子也吃不上?”
“有道理,那就上一鍋來嚐嚐……對了,這玩意兒一鍋吃不飽吧?”
“客官可點配菜,比如這南屏鴨血,南屏豆腐,還有南屏香豬滑肉等等。”
和前世的湯鍋倒是沒有什麼區別,傅小官很快點好了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聽見隔壁的一位商人模樣的食客正在眉飛色舞的說道:
“你們這羣井底之蛙,我承認南屏縣不錯,也承認現在的泗陽縣根本無法和南屏縣相比,但是……!”
這人伸手一舉,“你們不知道的是要不了兩年,泗陽縣至少在繁華程度上就足以和南屏縣媲美!”
“老徐,你跑泗陽縣究竟看見了什麼?”
那叫老徐的人嘿嘿一笑,“我看見了咱們的皇上!”
傅小官嚇了一跳,就見那老徐賊兮兮又道:“皇上去了泗陽縣這不是秘密,當初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菁華州進絲綢,結果人家司馬家的大掌櫃都跑去了泗陽縣,我一想,肯定有大商機,於是也跟着跑了去。”
“泗陽縣在短短的一個月裡變得客棧一房難求!你們不知道去了多少商人!”
有人驚訝的問道:“等等等等,你說看見了咱們皇上?他在泗陽縣做了些什麼?”
“這我哪裡清楚?不過皇上在泗陽縣作了兩首詩,恐怕很快就會傳過來了。”
“對了,咱們皇上可是天下文魁,他作了怎樣的詩?”
那叫老徐的清咳了兩聲,“你們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