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被打蒙了,父親也懵了。等到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我身上已經很多地方都掛了彩。臉上都是抓出來的傷口,嚴重的甚至已經開始流血。如果不是因爲這樣,我和父親也不會放任她如此打罵我。等到大家反應過來,把姐姐拉開的時候,我才勉強聽清了她罵的話:你就沒有兒子命,所以這根本不是你兒子。全村都在背後戳你脊樑骨,只有你自己不知道。他長的像村裡老邢家傻子都能看得出來,一定是出去打工的邢家老二的野種。當初邢家老二回家了一趟,走了之後我媽就有了他,難道這還不明顯麼!
聽清了他的話之後,我忽然陷入了一種恐慌。因爲這麼多年,我真的發現,我其實長得並不像父親。當初父親一直說我長得像我母親,所以我也沒有在意。但是今天這麼提起,我忽然就害怕了。
一樣的害怕的,還有我的父親。
確切的說,從這一段開始,就是我的養父。
之後的故事就很老套了,雖然父親嘴硬不承認,但是開始有意無意的試探我,尋找蛛絲馬跡。一次偶然的機會,市裡的警察過來了,說邢家老二犯了案子,需要取證看是不是他,要抽血。我爹就狠心拿出了家裡唯一一件傳家寶,把我的血也一併交了上去。
抽血的那天,養父一直在不停的抽菸,但是顫抖的手每次捲菸的時候都會撒一些,讓他心疼不已。而我和他一起顫抖,因爲我也害怕結果不盡如人意。
然而老天爺就是這麼不公平。
就像是故意要補償我的姐姐一樣,我四姐二胎生了個兒子的時候,檢查結果也出來了——我原來真的不是父親的兒子。
至於結果,可想而知。那天起,我失去了一切。”
蘇楊說的很平靜,就像是平常佈置工作一樣,沒有感情,沒有猶豫。如果不是一開始蘇楊就說這是自己,那麼許舒儀甚至有一種錯覺,像是在看小說或者聽蘇楊講故事。許舒儀自己都被深深的震撼着,但是主人公卻一直很淡然,這裡面經歷了什麼,恐怕只有蘇楊自己知道。
“我已經想不起來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是什麼反映了,或者說那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是什麼反應。我只記得村委會過來說養父把我的戶口註銷了,我成了黑戶。有聽說邢家老二在監獄裡聽說了,知道自己有了一個兒子,後繼有人高興地不行,於是邢家託人把我弄到了他家的戶口本上。後來我沒錢交學費的時候,邢家出面勉強供我讀到了高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過村子,也沒有再用過村裡人的錢,無論是蘇家的,還是邢家的。
高中開始想辦法賺錢,養活自己,就這樣一路到了大學。勤工儉學的時候在徐氏打工,認識了徐默。那時候的徐默對我說我喜歡你眼睛裡的倔強,人生就是這樣。那一刻起,我決定,我要留在徐氏,幫徐默完成他的藍圖。
從那時開始,我就留在了徐默身邊,從你現在這個崗位做起,一路走到了現在。
從一開始的什麼都不懂,到現在的左膀右臂,我把我的青春,我的時間,甚至我的生命都給了徐默。
如果真的要說我爲什麼喜歡徐默,我想,我對他已經不僅僅是喜歡,而是一種依賴。因爲他給了我一個奮鬥的理由,給了我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的勇氣。”蘇楊說完,回過頭來看着許舒儀:“你比我幸運太多,你知道我用了多久才走到徐默的身邊麼?我從樓下走到樓上用了三年,從門口走到這裡用了四年。”
“恩?”不知道蘇楊的比喻是什麼意思,許舒儀下意識的恩了一聲。
“就是說,雖然我一直掏心掏肺的對他,但是他對我的信任,花了七年的時間,才讓我知道了這個天台,並且准許我隨意進來。因爲這個天台是徐默心裡的一塊回憶,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我知道,這裡代表的,是徐默內心最柔軟的一塊,我也相信,能夠和他一起分享這裡的,纔是他心裡認定的那個人,那個可以和他共同面對一切,無論過去還是未來的人。”
蘇揚說完。許舒儀忽然就陷入了震驚。
以前自己真的以爲這裡就是個普通的花園,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徐默會喜歡這麼文藝的佈置,不過許舒儀自動把這個當成了徐默的特殊癖好,所以一點都沒有關心過。但是蘇楊剛纔說的,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剛纔徐默還說過,自己就是一枚對手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枚炸彈。而對待這枚炸彈,徐默竟然打開了自己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而且從蘇楊的表情來看,自己應該是第一個被允許走到這裡的“人肉禮物”。
怪不得蘇楊看見自己上來的一瞬間,表情會那麼暗淡和絕望。
這一瞬間,許舒儀甚至都不知道要怎麼接着說下去。
而剛纔徐默給自己留下的陰影,也在蘇楊的話語裡,消失了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