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與旁人不同。
我十分渴望與她說話,卻在她面前語不成章。我曾是科舉狀元郎,朝堂之上尚可與天子侃侃而談,卻在她這處時時小心謹慎。
第一次知曉她的名字是在晚春,嚮明月,那是我見她的第二面,可在她的生命裡我和她還沒有初遇。那天夕陽西下,我走出宮門之時看到她與一男子談話,我知那是宮中御醫何照渠。我見是她時,內心激動萬分,卻還是見着了她在何御醫跟前深深泛紅的臉,心裡頓時堵了塊石頭般,悶得慌。
我於遠處,看着她轉過了身,咬着手指頭,她跑了,何御醫並沒有追上去,我擔憂她,一直尾隨她到了那處巷道,她哭的很難受,我的心裡也十分難受,卻始終不敢靠近,只得默默在暗處守着她,同她一道煎熬。
她那日抹了胭脂,我看出來了,可她哭了許久,把妝容弄花了,也絞得了我的心。
直到後來一男子出現,摸了摸她的腦袋,該是在安慰,隨即把她拉起來,領着她到了一輛馬車旁,我看到了馬車上掛着的燈籠,那上面寫着"壹桂園"。
直到馬車消失,我纔回府,母親又在思念出嫁的妹妹,嘴裡不停的呢喃,我的心裡憂上加煩,去了院中,看着掛滿紅條的大樹,提筆又寫了一條:終於再次遇見,她卻爲了別的男子哭得那樣傷心。
朝中之事繁忙,卻也抹不掉我對她的思念,我心裡居然住了一個不認識我的女子,這太匪夷所思,但我心知肚明這是何事。
蹴鞠比賽那天,我又見到她了,她依舊在場下觀賽,手裡卻沒了糖葫蘆,下了場之後我還是去尋她,又是尋不到,我失落的離開了皇宮,卻看到她蹲在街上哭泣。
我遞給了她一張手帕,看着她淚眼婆娑的擡起臉來,心裡一頓無名怒火無處宣泄,她本不該這樣受傷。
想起初見時,依舊是蹴鞠比賽,她是臺下的觀衆,那時的她手裡拿着兩串糖葫蘆,塞得嘴巴鼓鼓的,不停的左顧右盼,時刻提防身邊老者的訓斥,偶爾跟着其他觀衆大呼小叫。
她該是這樣明媚的女子。
我失魂落魄的過了幾天,母親的心病癒來愈重,我決定去"壹桂園"找她,我想見她,很想很想。
去的路上,經過一個田間,我看到了那個男人,他的身旁站着一位掩着面紗的女子,我心下又惹來煩意,更加快馬加鞭趕路。
那是我和她第四次見面,她好像瘦了一些,對我冷冷淡淡,我的心既喜又怕,但還是以母親作爲藉口說明了來意,她的拒絕使我難過,好在古夫子無心之下幫了一把,她便同意隨我回府。
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每日清晨都能見着她,每夜月下都能望着她的窗戶。她從未改口對我的稱呼,我也不敢莽撞表達心意。
她甚是活潑,像極了林間的鳥兒,把母親哄得眉開眼笑,母親的心病她醫好了,可我的心病卻愈來愈重了。
夏日炎熱,她脫了鞋子在潭中玩水,我見着趕緊轉過了身,她問我爲何如此,我說女子應當惜足如命,尚未婚嫁怎可讓他人瞧去雙足。
她笑着說我迂腐,說她乃是醫者,男女之分無關緊要,且她不喜約束,隨心所欲慣了。
我問她可有別的男子見了她的足,她說山中師兄弟一起玩水,定是看了的,我聽了心裡不愉快,悶了好一會氣,她瞧不出我的神色,一邊玩水一邊唱歌,我看着她眉飛色舞自娛自樂的神態,心情立馬跟着陽光明媚起來。
雙人節那天,在街道上,我瞧着那對男女了,她亦是瞧見了,默默的接過糖葫蘆,一言不發的全部吃完,我真真心疼她何事都堆在心上,強顏歡笑。當她問我何故說她笑容與妹妹相似時,我真想和盤托出,但是見着她因那男子眼底泛出的微紅,我還是一句不說,轉而固執的拉過她的手,她的反抗使我難過,我狠了狠心,用了力道,她不再掙扎,我才稍微放下心來。
母親早已知曉我的心事,卻道我不該急於一時,她的心事還未了卻,我不該擾了她還未歸於平靜的生活,我一直隱忍控制,等待有朝一日能與她訴說這綿綿情意。
我把"姻緣條"拆出來給她看,企圖她能明白,但是她不明白。她一本正經的教我如何追求心儀的女子,始終沒察覺我欲言又止裡深沉的癡情。
她要離開了,我的心慌亂無比,無論如何都無法安定下來,飯間她說了婚姻大事,我便心下做了決定,不管等多久,我都會等她。她雖對我無情,但我的"姻緣條",只屬於她一人。
我急匆匆趕回府時,她已經離開了,我的心彷彿被砍成了兩半,外面驕陽似火,我不顧母親的阻攔駕馬去追,執意要把這全部的心事都化在兩句詩裡告訴她。我怕,如果我不告訴她,她被別的男子奪了去,我該如何辦……
她卻只拿了一串糖葫蘆,我心裡失落萬分,卻也不能強求,我不甘心把我與她交給緣分,因爲我好怕被命運捉弄,直到與她約定雍州之行,我才慶幸還有一線生機。
她離開之後,我度日如年。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原來也不過如此。我想她做的桂花糕,我想她唱的歌,我想她放的風箏,我想她朗朗上口的《黃帝內經》,我想她……
唐神醫生辰第二日,家僕說在街上看見了她,我欣喜若狂,連連奪門而出,在人山人海中一個個的找,生怕錯過了她。我曾與她出府遊玩,京城很大,她總是不識路,我想她該是又迷路了,我要尋到她,和她一起回家。
我從街頭尋到結尾,找不到她,我內心深深的恐懼,好像就要失去她了一般,她曾與我約定過的,要一起回她的家鄉,見她的雙親,她說過要帶桂花糕給我吃的,她說過我和她還會見面的……
明月……
我渾渾噩噩的走到巷道,驚覺這是她曾經哭過的地方,我無力的癱軟在地上,原來,她當時竟是這般的無助。
吳家公子……
她的聲音成了我的救贖,我擡起頭便看到了她,我心心念唸的人,用盡了全力去抱住她,身體還在顫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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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她不適的推開我,臉頰微微泛紅,我才驚覺是多麼的失禮,連連道歉。
她臉上的紅暈一直沒有退卻,將錦盒給了我,說道她要回壹桂園了,不隨我回府了,我的心又掉進了油鍋,不停的被煎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