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竹葉緊急退了熱,可高燒過後整個人還是虛的,江秋意被謝六郎揹回家的時候,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進了家門,只聽見謝三姐破涕爲笑的聲音。
“秋娘,你總算回來了,阿孃都急瘋了,去求了四爺爺,叫了合村的人正滿趟的找呢!你和六郎去哪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從家裡沒了人影,嚇死俺們了!”
卻原來六郎走的急,忘了和他娘說一聲了,江秋意渾渾噩噩,恍惚間好像還聽到了那糊塗縣令的聲音?呵呵,果然是燒壞腦子了,縣太爺怎麼會到她們家這種小地方來?
“六郎,其他的待會再說,還是先讓大夫瞧瞧吧!”司徒律津望着謝六郎後背上的江秋意,竟忍不住有些揪心。
六郎是個心無城府的,那侍衛長卻是個通透的,素日裡除了負責司徒律津的人生安全,還掌管着收集情報一事,昨個那一番相處下來,有意無意的就將這謝家的情況摸了個遍。
早上司徒律津問起謝六郎的時候,侍衛長也就順便將他掌握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全都彙報給了司徒律津。
是以,司徒律津已經知道了江秋意的處境,也知道她命運坎坷,波折多舛,心中對她的憐憫便又添了幾分。
這同仁堂的孟傳良原本是不想來的,他早定好了今日去給石屏的大戶人家的老太爺請平安脈,隨隨便便的走一遭,就能拿到十兩銀子的賞錢,診金之類的還是另外算的,又怎麼瞧的上謝三姐手裡頭的那點錢,何況還得受那一路的顛簸下鄉去。
謝三姐急的死活攔着大夫不叫走的時候,司徒律津正好往那趕,正想着用府衙的馬車將大夫送江秋意家去,便瞧見孟傳良正爲難謝三姐,司徒律津氣的差點沒叫同仁堂的招牌給拆了!
這會子孟傳良瞧症怎麼敢不盡心,心中只暗談:不知這鄉野村婦到底和縣太爺有什麼關係?竟能讓他如此上心!
瞧完了症,孟傳良畢恭畢敬的向縣太爺稟報:“大人,這位夫人身上的熱已經退下去了,性命已無大礙,只是風寒入體傷了身子,還需好好調養一番才行。”
“調養身子的藥物你儘管撿最好的開,診金本官不會虧待你,本官這一縣之長出手,不會比陳府的老太爺小氣!”
司徒律津是有意諷刺孟傳良的,這邊都急的火燒眉毛了,他卻執意要去瞧那無關緊要的平安脈,還不是狗眼看人低,貪圖陳府老太爺的診金豐厚嘛!
醫者父母心,孟傳良被縣太爺這麼一番冷嘲熱諷,臉上不免有些掛不住了,連聲道:“大人言重了,但凡是大人的吩咐,小人都是萬死不辭的,能爲官府盡力是小人的榮幸!”
“哼!下去開方子抓藥吧!記住,撿最好的藥抓!”
“是,是,是,小人告退。”
大夫退出去之後,就剩下六郎和司徒律津在屋裡頭了,謝六郎一轉身,單膝在司徒律津面前跪下:“多謝大人出手相助,謝六郎銘記在心。”
司徒律津忙扶起他:“你言重了,本官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倒是你,難不成你也通醫術?我見着你三姐的時候她明明說你娘子已經燒的快不行了,那她這燒到底是怎麼退下去的?是你給治好的?”
謝六郎搖搖頭:“不是,是秋娘自己救了自己,之前她在山中偶然尋得一種叫淡竹的草藥,退熱有奇效,人都燒的迷迷糊糊了,還知道告訴俺,俺就是帶了她進山去找那種草藥了。”
司徒律津聞言,對着昏迷不醒的女子就更加的佩服了。
謝三姐已經去通知大夥不用再找了,人已經尋回了。六郎娘也由四妹和三姐攙扶着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不少關心江秋意的鄉親。
一到家門口,衆人就被院子外頭老核桃樹下拴着的馬車,和另外一匹高頭大馬嚇住了!
馬匹在石屏那可是相當稀罕的,整個石屏縣城也沒幾戶大戶人家有馬車的,左右也不過家裡頭養了一匹馬,再套個車斗子方便家中不會騎馬的女眷出入,那就是頂頂了不得的了。
這眼下,謝家村最窮的謝六郎家門口竟同時出現了馬車和駿馬!怎麼能不叫人吃驚到下巴都合不攏?
六郎娘不明所以的看着謝三姐,希望從她口中能得到個一知半解。謝三姐卻說出了一句更讓人掉下巴的話。
“哦,阿孃,縣太爺來了,請了大夫正在給秋娘問診呢!咱這位縣太爺還是位王爺呢!”
六郎娘聽完,腿肚子都打轉了,她這輩子見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官府的衙役,再往上那她就是沒見過的了。這頭一回見着縣太爺這麼大的官居然還是在自己家裡?而且三姐還說那縣太爺還是位王爺?
和六郎孃的震驚害怕不同,謝四妹聽完眼珠子都亮的嚇人!縣太爺!王爺!撇開了她孃的手,謝四妹急急忙忙的就衝了進去。
屋裡頭江秋意還是昏迷不醒,六郎正在和一位身穿白袍氣度非凡的男子說話,光是從那背影上看,似乎有些消瘦,可週身散發出來那種站在雲端的高貴氣息,卻是不容忽視的。
謝四妹低頭瞧見了自己方纔被她娘拖着出去找江秋意而弄髒的裙襬和鞋子,有些懊惱的跺了跺腳,依依不捨的看了屋裡頭一眼,就急忙轉身回屋去捯飭打扮去了。
她要把翠竹送她的那套漂亮裙子換上,還有她給的那雙錦面的繡鞋,衣裳雖不怎麼合身,鞋也略微大了些,可那料子卻是她整個衣櫃裡所有衣服裡頭最好的,這謝家村所有女人的衣櫃裡,也找不出比她的這身行頭更好的了。
謝四妹心心念唸的全都是往後她將有數不清穿不完的好衣裳了,好容易捯飭好了出去,縣太爺卻已經上了馬車,車簾子將將放下了,謝四妹只瞧見了個削尖的下巴,連個全乎模樣都沒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