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掌櫃一聽連忙去櫃檯取筆墨紙硯,待到了跟前想着對方應該不會寫字,有心作難一下:“合作條款是你定的,這契約你來寫吧!”
“好。”江秋意也不墨跡,直接接過紙筆就開始寫了起來,可沒有半分爲難的意思。夏掌櫃臉上一熱,對自己的小心思有些臉熱。
看着白紙上娟秀的字體,夏掌櫃的才意識到,生意都敲定了他還不知道對面坐着的這小娘子姓甚名誰家在何方呢!這也是邪了老門了!
但凡做生意的哪個不是恨不得把合作對象的祖上八代都摸的底清,見過誰連對方姓名都不知道就達成合作意向的?
夏掌櫃心驚,從這位小娘子進門開始,她身上那股子從容不迫胸有成竹的氣勢就削弱了自己的戒備,從她的談吐她的言行舉止來看,她都和尋常女子太過大相庭徑,偏偏她的特立獨行卻沒有讓人反感,反倒是讓人在不知不覺中信服。
“江秋意,石屏縣謝家村謝六郎妻。”落款處她如是寫。
福源客棧關門了三日,掌櫃的把自己的媳婦和心肝寶貝的小兒子送去了親戚家借住。掛了幾十年的老招牌也拆了下來,換上了一塊讓人看不懂的招牌。
“哎,李秀才,您學問深,您開說說這福源自助火鍋是個啥子意思啊?”
第四日的時候,富源門口聚集了一大幫人,大多數人手裡頭都捏着一葉巴掌大的紙,大紅的底色看起來像是新人成親剪窗花用的喜紙,上頭用黑色的毛筆寫着:三十五文任吃任喝,大魚大肉,酒水點心,瓜果糖水,一應俱全!三十五文吃到飽!
“這‘自助’打字面上的意思來看應該是自己幫助自己,這‘火鍋’嘛!應該是在形容某種帶火的鍋子。大概齊就是這意思,這福源客棧怕是更換了主人咯!”
被稱作“李秀才”的書生一貫是在這一帶賣字畫的,此刻正在一幫子碼頭漢子中間掉書袋呢!環視了一週那些赤腳穿褂襟的壯漢,身着長袍的李秀才有種鶴立雞羣的優越感。
這些人都是被街頭頑童們散發出去的傳單吸引過來的,這幾天臨安城的人們議論紛紛的兩件奇事莫過於福源客棧的變故,和滿大街嚷嚷:“三十五文人任吃任喝”到處撒傳單的頑童們。
上午時分,富源客棧,哦不,富源自助火鍋店的大門終於打開了,先走出來的是大夥都熟悉的夏掌櫃的,他嘴咧到耳朵後面笑着對衆人作揖:“歡迎大夥賞臉光臨富源火鍋店,本店宗旨:三十五文任吃任喝!”
這話說着,誰都看得出來夏掌櫃的臉色的笑容是硬擠出來的,那笑容裡更多的是肉疼。三十五文,三十五文在臨安城能吃着啥?隨便下個小館子,葷菜就得二十文出去,素菜也得十文錢左右才能吃上一個。
衆人誰也沒仔細看夏掌櫃,反倒事紛紛伸長了脖子探着腦袋往店裡頭看,一陣穿堂風撲面而來,帶着辛香麻辣的香味衝擊着每一個人的味蕾,大夥紛紛使勁的吸了吸鼻子,貪戀的嗅着風中的那股子香味。
“夏掌櫃的,您將客棧前後打通了?後院您不住人不養雞了?”說話的是福源客棧的老租客,從前在一樓的大通鋪一住就是好幾年的,是以對客棧內部機構非常瞭解。他常年的在臨安河邊扛貨,賺一點微薄的苦力錢養家餬口。
夏掌櫃的點點頭,心中卻還是對面前黑壓壓的人頭感到恐懼。他有種直接衝回去關門大吉的衝動。我滴個乖乖!這得幾十口人吧!清一色的碼頭扛貨的,拉縴的壯漢,哪一個個的飯量能小了去?
瞧着那一張張大嘴,就跟獅子的血盆大口似的,彷彿要將自己連同自家的店一塊吞下去。夏掌櫃的說不上來話,心跳的厲害,一時之間進退兩難,竟不知道該咋整了。
“晌午飯時間了,大夥不餓嗎?”
店裡頭走出來一個做夥計打扮的少年郎,俏生生的跟夏掌櫃的站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夏掌櫃的耳邊低聲說了什麼,夏掌櫃的一狠心一跺腳就自己個兒進店去了,不敢再看門口這些血盆大口一眼。
“喂,夥計,三十五文任吃任喝是真的嗎?你可別是坑人的,回頭吃多了再整個罰錢什麼的出來。”
底下有人質問,像是問出了大夥的心聲,一個個瞪大了眼睛豎起耳朵屏住呼吸等着聽答案。
江秋意穿了一身店小二的衣裳,黑灰色的布料襯托的她的皮膚比一般的店小二要白皙,看着門口涌動的人頭,她倒是沒有露出半分怯意,聲音清脆。
“這傳單都撒出去了自然是不會有假的,夏掌櫃的祖上幾代人都在這一塊開客棧,做生意一貫是老實本分的,怎麼能坑大傢伙呢?至於這位大哥剛剛說的罰錢,這裡面卻是有這麼一個規矩,當不是吃多了罰錢,是浪費了罰錢。”
“咦……還是要罰錢吧!看吧看吧!俺就說哪有這麼好的事,三十五文任吃任喝?這裡頭肯定還下着套着呢!回頭這一罰錢那一罰錢的,不叫你褲衩都扒下來不叫你出店!”
“是啊,是啊,罰錢,說到底還不是變着法的收錢嗎?什麼三十五文任吃任喝,那就是哄人啊!”
“……”
人羣開始喝倒彩,江秋意仍舊不慌不忙:“大夥別急啊!先聽我說。我說的這個罰錢,準保一說出來大夥都會贊同的。”
這話到是新鮮了,還沒聽說過誰會贊同罰錢的,大夥不由得又靜下來聽她說。
“自助火鍋所有菜品全都是自取自足,只要是我們店裡頭擺出來的食物,不管您要吃什麼吃多少都可以,除了說好的按人頭算的三十五文一位,其他的絕對不多收取一分錢。而這個罰錢嘛!自然是指吃不完卻又貪心拿太多浪費的,因是自助火鍋,所有菜品一旦上了就不會再回收二次使用的,所以立了這麼一條規矩,但凡吃不完的食物超過三兩的,按市價賠償,這樣公平合理不?”
“合理!自然合理!最是合理不過了!”人羣裡響起一道悅耳動聽的聲音,江秋意循聲望去,李貫宇正搖着摺扇對着她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