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臣激動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摸摸鼻息瞧着還有氣,不管上頭還在落石頭呢,低頭就狠狠親了她一口。
“你嚇死我了…”
神志不清之間,美景就聽見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帶着些顫音,還有劫後餘生的長嘆。
奇怪了,死裡逃生的是她,爲什麼他也是一副剛活過來的樣子?想揶揄兩句,美景卻覺得頭好痛,根本來不及說什麼,眼前一黑就要暈過去。
暈過去的一瞬間,還在心裡誇了誇自己,她真是太機智了。
若不是假意喝下迷藥,宋涼夜不會這樣對她毫無戒備,若不是提前上城樓看了外頭的木樁溝壑,她今天也不會這樣扭轉乾坤。等這次醒來,一定要好好敲宋涼臣一筆竹槓!一定要…
身子軟軟地跌下去,被人穩穩接住。宋涼臣帶着她便上馬,回去兵陣後方。
程北望趕過來,看見他懷裡好像沒大礙的人,跟着也鬆了口氣:“我在這裡看着,你帶她先回去找大夫,看身上還有沒有傷。”
“好。”宋涼臣笑着,將人抱得死緊,正要策馬走,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拉住程北望,一本正經地道:“記得,今天我是趙豐年。”
“嗯?”程北望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麼意思?”
“剛剛那一聲‘退兵’,是趙豐年喊的,不是我喊的。”宋不要臉十分嚴肅地道:“我這麼英明神武的人,方纔怎麼可能喊退兵?只有趙豐年能幹得出來。”
程北望:“……”
還要不要臉了?這麼大口鍋,也讓趙豐年來背!
不過想想也是,一向睿智的世子爺,怎麼可能要退兵呢?的確像是趙豐年喊的!點點頭,程北望策馬前去看看他們攻城。宋涼臣則帶着美景去了剛建好的營地。
“二爺!”看劍護着宋涼夜下了城樓,一邊讓人抵擋城門處進來的燕趙之軍,一邊將還沒回過神來的宋涼夜推上馬。
馬蹄高揚,往黎城另一邊的城門而去,他們只能放了這黎城了,這裡的守軍畢竟不多,左右兩軍的大部隊都不在,還是保住二爺的命要緊。
一支親衛隊火速離開黎城,萬有利瞧着後頭沒有追兵,纔想起來對宋涼夜破口大罵:“你怎麼如此輕信人?那玉樹本就是世子爺的人,你怎能讓他入城,還帶人開城門!”
“馬後炮誰都會放。”宋涼夜道:“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回去貫城重新佈置便是。”
萬有利咬牙,越發覺得看宋涼夜不順眼。
他本就是不喜歡他的,也就是長大了有點用,現在又必須倚仗他,所以他才甘願俯首稱臣。若是大事難成,他也是要及時跳船的,到時候可就別怪他不顧骨血親情了!
想着想着,卻聽着前頭有人笑出了聲。
萬有利皺眉,正想說這麼狼狽的時候,誰還笑得出來?結果擡頭就看見宋涼夜在馬上笑得前俯後仰。
“哈哈哈——”
瘋了吧?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看着他,連挑燈看劍都
皺眉。
沒理會他們的目光,宋涼夜笑得開心極了,眼睛彎起來,脣角高揚,像極了雨後的花精,美豔又清冽。
“我真是太高興了。”他道:“宋涼臣還沒有死。”
看劍一驚:“不可能吧…”
他們派去的人,分明親眼看見玉樹殺了宋涼臣,今日燕趙大軍之中,不是也沒有他嗎?
“玉樹都開了城門叫那人主子了,還有什麼不可能?”宋涼夜笑出了淚,擡手擦去:“我機關算盡的哥哥啊,到底是沒讓我失望。玉樹也是好樣的,我差點就將百兩黃金給他了。”
說着說着,又忍不住笑個不停:“你們瞧見了方纔的世子妃麼?那女人背後,是不是長了翅膀?”
挑燈笑不出來,沮喪着臉道:“奴才就知道世子妃是個難對付的,可也沒想到她能做到今天這樣。”
竟然跳了城牆,還在千軍萬馬之前,上演了這麼一出好戲。
若是幫着自家主子的人,挑燈真是想用盡天下所有好詞誇讚她,可她,偏生是幫着世子爺的。
“你還念着她?”萬有利惱怒地道:“若不是她,我也不至於讓城牆上其他瞭望兵都去休息,他們也沒那麼容易得逞!”
“她沒有錯。”宋涼夜道:“她甚至還告訴我們,夢見燕趙渡河,只是我們都不屑聽一個女人的話罷了。”
這一不聽,恰好就給了宋涼臣機會。
想起來,宋涼夜還有些好奇。沈美景天天在他身邊,怎麼會知道宋涼臣要渡河,進而故意來激他們,讓他們放鬆了戒備呢?
黎城外軍營。
聽了美景在城中的所作所爲,宋涼臣也很好奇這個問題,看看牀上閉着眼睛的人,又看看旁邊站着的包世天。
“包將軍,我們有讓人送信給世子妃嗎?”
包世天搖頭,感嘆道:“也許是世子與世子妃心有靈犀,所以纔有我們今日大勝。”
黎城拿下來了,城裡正在搜索殘兵,安置百姓,他們在燕地的第一步,算是站穩了。而這一切,還得多謝世子妃。
程北望忍不住也道:“等世子妃醒了,世子不知該拿什麼賠禮,讓世子妃受了今日這樣的驚嚇。”
宋涼臣忍不住撇嘴:“受驚嚇的人,難道不是我嗎?等她醒了,我定要好生問她要個賠償。”
今日這一回,當真是心都快被嚇得從嘴裡跳出來了。
一聽要問她要賠償,美景本來打算睜眼的,立刻嚇得不敢動了。她今天分明也嚇了個半死好不好?有危險的可是她啊,冒着丟命的風險救他出了進退兩難的境地,竟然還要她賠償?
不過,腦海裡始終響着那句“你嚇死我了”,連顫音都清清楚楚地迴響,令她有些心虛,不敢睜眼反駁。
恰好配合上了他們,這事兒實在是一個巧合,本來她是夢見燕趙大軍輸了,所以故意說他們要渡河,好讓黎城裡的人白守幾夜,之後肯定疲乏不堪,那她就可以趁機跑路了啊。
故意接了宋涼夜的迷
藥茶倒在袖子上假裝喝了,也是爲了讓宋涼夜放鬆警惕,藉機逃走,可是沒等她跑出院子呢,萬有利就帶人來找她了。無奈之下,只能繼續裝昏迷。
躺在城牆上的時候她其實還覺得慶幸,因爲宋涼臣這樣的人,沒道理千萬士兵不顧,要她一人性命啊,所以她已經做好被推下去,然後自己逃生的準備了。
結果他說:“退兵。”
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她很感動,差點就得哭出來了。這世上與她無親無故的人,除了陌桑和子衿,原來還有一個宋涼臣能如此看重她的性命。
就衝這點,她決定以後少訛他一些,能優惠的就優惠了去。
“監軍,宋涼夜等人已經逃跑,黎城裡有降兵一千,還有鉤戟長鎩、投石器等物。”
黎城裡粗略進行了清理,看起來收穫不錯,宋涼臣點頭:“窮寇莫追,後頭還有他們的援軍,咱們在黎城休息兩日,再繼續拔營。”
“是!”
營帳裡衆位將領臉上都笑着,勝利從來令人喜悅。
但是,今日世子爺這“退兵”二字,不少人還是耿耿於懷,只是看在黎城已經拿下的份上,沒有多說。
宋涼臣守了美景兩個時辰,還不見人醒,忍不住抓了大夫來問:“她到底是不是傷着哪兒了?”
大夫搖頭:“世子爺放心,世子妃全身上下只有手上有些劃傷,手臂筋骨有些拉傷,其餘地方完好無損。”
“那爲什麼會暈過去?”宋涼臣皺眉:“你的醫術,會不會看不出內傷?”
大夫嘴角一抽,抿了抿脣道:“世子爺安心,老夫行醫有二十年了,若有內傷,自然能看出來。世子妃暈過去完全是被嚇的,頭上也沒有任何傷。”
被嚇的?
宋涼臣呆了呆,程北望忍不住“撲哧”一笑:“膽子大得敢從城牆上滾下來的人,卻被嚇暈了過去?”
美景撇撇嘴,她敢滾不代表不怕高啊,要不是想活命,誰那麼想不開會做這種危險動作?被嚇着了很正常啊!
就這嘴角上的一點小動作,宋涼臣也瞧見了,當下挑眉道:“你們先出去吧。”
“嗯?”程北望好奇:“你不讓大夫再檢查一番了?”
“不用。”宋涼臣起身送客,將旁邊站着的人統統推了出去:“用晚膳的時候再將晚膳拿來我這裡就是,兩人份的。”
帳篷的門簾垂下,一羣人站在外頭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看,卻又都笑了,心情極好地四散開去,各司其職。
宋涼臣坐回牀邊去,伸手捻起沈美景散落的頭髮,捏着髮梢在她臉上掃來掃去。
美景忍不住抽了抽臉。
“你這樣昏迷,我該怎麼才能叫醒你呢?”他語氣裡滿是心疼:“醒來也不知道該如何補償你,這樣吧,你昏迷了多少個時辰,我就給你多少兩銀子,若是沒滿一個時辰,那一刻鐘也算一兩銀子,你這樣的小財迷,醒來就會有好多好多銀子了。”
話是這樣說,手上動作卻不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