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歡還在沉思,那女子忽然冷冷道:“你覺得馮小憐很漂亮?”
女人啊,越美麗的女人,突然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心裡總還是不服氣的。
李歡十分坦誠:“那個演員雖然不錯,但是我想,即便真正的馮小憐再生,也不及你的姿容。”
當她的目光對上李歡的目光,立刻就移開了,她臉上那種精緻巧妙的化妝,甚至聲音都經過了僞裝,看來,她不僅可以做很好的演員,還能做很好的配音演員。
他又長嘆一聲,女子聽得他連續幾次唉聲嘆氣,冷冷道:“你嘆什麼氣?”
“爲什麼要陪他們演這場戲?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演員的天職就是演戲,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只要別人付我足夠的片酬,我何必追問投資者的身份背景?”
足夠的片酬?要到什麼程度纔算足夠?
李歡緩緩的:“像你這樣的美女,十分罕見,鍾天地之靈氣而生,我認爲,應當更加珍惜自己的羽毛,自然會遇到好男人……”
“美麗有什麼用?男人們都愛慕我的美麗。可是,他們有幾人肯爲我拋家棄子?有幾人肯爲我千金散盡?只見人前笑,誰見人後淚?好男人?好男人在哪裡?你又是什麼好男人?你還不是和其他人一樣!”
她的聲音帶着淡淡的恨意,神情也有幾分滿不在乎的樣子:“生活中,誰不是在演戲?你李歡又有幾分真心?”
“對,我也在演戲,其實,許多人天生就是演員,時時處處都在演戲。”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她自嘲地輕笑一聲,“我此刻難道還不足夠像馮豐嗎?她有什麼優點,值得你這樣愛她?”
“她沒有什麼優點。她只是不愛演戲。也許我演戲演多了,就不喜歡同行了。你自然清楚影視圈的規則,同行相輕,生活中,也是這樣!”
“所以,我只好拿美麗再賭博一次,美麗既然不能拿來換真心,至少可以換錢!”
李歡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道:“我以前總認爲,超羣的美麗,總有它美麗的理由。可惜,美麗的外表,往往可以遮蔽醜惡的內在。人有美麗的外表,總會佔很大的便宜……”
女人冷笑一聲:“你自己何嘗不是這樣?你若沒有這副出色的外表,到了現代能一切如此順利?要是你相貌猥瑣醜陋不堪,你看看幾個人理睬你?就算是馮豐,她會理睬你?越是擁有美麗,越是不甘心,你我不都一樣?”
美貌,是平淡生活最大的敵人!
否則,也不會有“一笑傾城”,“紅顏禍水”這種說法了。因爲人們對美貌的趨之若鶩,有多少美人兒,是甘於平淡地過一生的?
李歡忽然想起自己在現代掙到的第一筆錢——陳姐給的5千元小費,那可是貨真價實地用外表換來的!
再後來的“超級帥哥”比賽,那更是裸地用相貌敲開這個娛樂社會的浮華大門——自己在現代走上世人眼中的成功之路,幾乎都是用“相貌”換來的!
連男人都在有意無意地利用外表,又有什麼資格評判女人用美麗來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只覺得興味索然,淡淡道:“你走吧。”
女子站起身,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李歡忽然道:“果然因爲我,讓你沒有完成任務,拿不到片酬,那麼我很抱歉!”
女子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她行走的姿勢依舊那麼曼妙,這時,已經不需要任何僞裝了,她甚至脫下了那副高高的木屐,紗衣飄飄,如仙如幻,單是一個背影,就帶着那種傾國傾城的魅力——她的背影,是她最美麗的標誌之一!
只是,走到門口時,她忽然停下來。
“李歡,我恨你。”
李歡沉默。
“你不知道我爲什麼恨你?”
李歡緩緩的:“我以爲你真是爲了高額的片酬纔給我那一疊照片……”
正是那一疊照片,成爲誘餌,將他李歡釣到了這個地方。
“片酬?”
她冷笑一聲,聲音十分尖銳:“對,是爲了錢!他們給我的,足以讓我安然過完後半生。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對我那麼殘酷無情,我根本不會這樣對你……”
“……”
“李歡,你還記得地震那天麼?”
“……”
“當時,我非常害怕。我求你救我,可是,你是怎麼對我的?”
她驀然轉身,看到李歡愕然的神情,更是憤怒:“你忘了,對吧?或者說,你壓根就不認爲在災難到來的那一刻應該先救我,對不對?你只記得馮豐,你只先奔去救她……李歡,你真讓我失望……”
他想,災難面前,人不是憑藉本能先救助最親近的人嗎?
那種看着自己的親人不救,卻先去救助幾十個陌生人的偉大之人——若不是沽名釣譽之徒,就是別有用心。
那時候,他壓根就忘記了芬妮。
她自嘲一笑:“我以前曾經對你抱着很高的期望,總認爲你和別的男人是不同的。李歡,你曾經是我在這世界上最信任的男人,你關心我,照顧我,尊重我,正因爲你,我曾經打算息影了,好好的跟你過平淡的日子……可是……”
許多鋪墊,往往抵不過“可是”二字。
“娛樂圈都是逢場作戲,別的男人我壓根不在乎,無非是交易而已。我自認爲美貌無雙,也感激你不像別的男人那樣只是玩弄我,輕慢我……可是,我根本沒想到,你跟他們一樣,完全一樣!”
“……”
“而且,我始終不明白,馮豐到底哪一點比我好?爲什麼關鍵時刻,你一心一意救她的命,而不是我?”
她咄咄逼人,眼神怒火熊熊:“李歡,你說,我究竟哪一點輸給她???”
原來,她耿耿於懷的,始終是這一點——
憤怒,怨恨,皆因此而來。
李歡還是沉默。
當二人的目光徹底交匯時,她忽然徹底明白:這男人,壓根就沒愛過自己——甚至連抱歉都沒有,他眼裡只有淡淡的嘲諷,淡淡的惋惜。
這男人,真連葉小波都比不上。
那一刻起,他徹徹底底只把她當成了一個戲子。
戲子無情,是古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