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卻是被牛局長這獅子大張嘴嚇到了,他愣了一下,禁不住喃喃自語,“其實吧,牛局……那個……我找你的這事兒,連上公裝,估計也用不到五十萬……”
“錢不算少,不過你的事兒嘛,好說,”牛冬生笑嘻嘻地點點頭,“只要名正言順,交通局出這點兒錢,也不在話下。”
“可是你讓我搞三十公里的一級路?”陳太忠抻抻脖子,清清嗓子,“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一級路一般……一米就得萬八千塊的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有些茫然,牛局長看了,心裡也覺得有點那啥,三十公里一級路,就是兩億多三億的模樣,除了一些橋樑之類的,反正接近兩億是不成問題的。
“這個,可不是交換條件,”牛冬生笑一笑,“我是說啊,這件事情上,陳主任你得多幫我想想辦法,與其留在省裡不知道便宜了誰,爲啥不留在咱鳳凰?”
其實,陳太忠的茫然,倒不完全是被嚇到的,主要是他又想起了支光明----一級路的造價,他就是從支總口中聽說的。
這支光明的能量,也太大了一點吧?想着這大名鼎鼎的牛冬生都要爲幾十公里一級路而頭疼,支總卻是以私人身份,就搞到了二十公里的工程,年輕的副主任一時有些感慨。
“那倒是,”聽到牛局長這麼說,陳太忠收回思緒,笑着點點頭,“呵呵,這工程留在省裡。別人也不會念你牛局長的好。”
他這麼說,自然是表示支持的意思,不過這支持的力度嘛……那就值得商榷了,“念鳳凰的好”和“念牛局長的好”。那完全是兩個層面地意思,剛纔你會大着舌頭說話,那現在,哥們兒也會啊。$
牛局長點點頭,順便拿起桌上的軟盒中華來,向陳太忠讓一下,見他推辭,就抽出一根來,自顧自地點上。“嗯,你繼續……”
“呵呵,我的話完了,”陳太忠笑一聲,卻是不肯再說了,心裡也禁不住腹誹,靠。什麼叫“你繼續”?當我跟你彙報工作呢?
“嗯,”牛局長點點頭,心裡明白自己估計是把這位惹着了,不過,求人辦事。原本就是如此,不伸量你一下,我怎麼知道你是什麼性子?
對方既然是這種直來直去的性子,那就直來直去地對待唄,牛冬生笑一聲,“這麼說吧,陳主任,你要是能在這件事裡幫上忙,我肯定不會讓你白忙乎,從給科委贊助到分包工程。什麼都可以商量。”
這話還差不多,陳太忠滿意地點點頭,不過再琢磨一下,總覺得這事兒操作起來,真地有點難度,“唉,師出無名啊,我跟高廳長的關係。也不是很近。”
他和高勝利的關係豈止不近?以前還折騰得死去活來呢。眼下關係雖然緩和了許多,可誰知道人家高廳長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當然。陳太忠認爲,最關鍵的卻還是“師出無名”四個字,他敢打那公交“一卡通”的主意,也不怕高勝利不給,眼下卻是沒辦法張嘴去說什麼一級路。
師出無名嗎?牛局長看他一眼,嘴裡卻是琢磨了一下這四個字,師出無名是肯定的,但是……這廝是不是暗示,還想要什麼別的好處?
管它呢,我只當聽不出來,他笑一聲搖搖頭,“要是高廳長能做主,那倒還容易點,不過眼下這種事情,高廳也棘手啊。^^^^”
他這話,倒也符合陳太忠的認知,公路這玩意兒根本就是唐僧肉,肥啊,簡直太肥了,是個人就想撲上來咬兩口,要是高勝利能一力做了主,那纔是咄咄怪事呢。
“過年地時候,好像高廳長來過一次鳳凰?”陳太忠開始亂扯了,現在求人的又不是他,牛冬生要不說出個一二三來,他絕對不會提什麼創造性的意見出來。
“前些天小高還來過呢,他好像跟你關係還行?”牛冬生看着他,微微地笑一笑,“他說你有些關係,沒準能用的上,呵呵。”
“嘖,這個高雲風,就是愛胡說八道,”陳太忠笑着搖搖頭,既然被人點出來了,他也懶得再說什麼了,“這件事,找誰比較方便辦?”
“找蒙書記或者杜省長,肯定最管用了,”牛局長笑一聲,心裡卻是有點佩服這廝的口氣,“要不然,範省長也行,他是常務,實在不行,許省長也行。”
“許省長也行?”陳太忠聽得納悶了,不禁看他一眼,“許省長……好像不管這個口兒吧?怎麼找他也行?”
“好多接活的公司,都是上面的關係,”牛冬生豎起大拇指,向房頂上指一指,“聽說許省長……在京城朋友很多,呵呵。”
“那可是斷人財路,”陳太忠想一想,又嘆口氣,“唉,算了,我幫你問一問吧,成不成,可真不敢保證。”
見他答應了,牛冬生終於鬆口氣,不過下一刻,他又想起了一點傳言,趕緊笑着補充一句,“能行就行,不行也別硬撐,不該招惹地人,咱們還是不要招惹的好,呵呵。”
他這話固然是有推心置腹,提醒對方不要太過勉強的意思,但實際上,他是想起了王宏偉對此人的評價:這傢伙的破壞力,超出一般人地想像。
牛冬生跟王宏偉的關係不錯----事實上,基本上所有行局的一把手,都跟王宏偉關係尚可,就像人吃五穀雜糧難免要生病一樣,在社會裡生活,不接觸警察那是不可能的。
而牛局長跟王宏偉的關係,還格外地好一些,所以就知道了這個年輕人不好惹。
能讓堂堂的鳳凰市政法委書記提起來就皺眉頭的主兒,牛局長也真不敢任其自由發揮,否則,真惹上什麼頂天的人物,陳某人扛得住扛不住姑且不說,他這個小小的交通局長估計是要有難了。
“這個當然了,”陳太忠笑着點頭,心說不過幾十萬的檢測費,你讓我去招惹什麼大人物?虧你也敢想----咱倆有那交情嗎?
反正,他是不可能爲這件事去找蒙藝或者範曉軍地,最多最多,也就是問問許純良而已,師出無名會惹來很多麻煩的,他沒興趣折騰。
拿定主意,陳太忠才說要站起身來告辭,手機卻冷不丁地響了,幾乎在同時,牛冬生的手機也響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苦笑着搖頭,“唉,當官不自在啊
這下,他卻是連告辭的話都省了,擺擺手就出去了。
電話是騰建華打來的,這個農業發展處的處長,一向是不怎麼跟上面走動的,陳太忠對這個電話,有點好奇。
“陳主任,我發現了一件事情,”騰處長的聲音,顯得有點緊張,“李健……可能涉嫌侵吞公款,現在我這兒有證人呢。”
“什麼?”陳太忠真地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一件事情,一時間,他只覺得身體冰涼,幾種亂七八糟說不出地情緒,涌上他的心頭。
李健,可是他在科委裡最信得過地人了,而且,這人的能力也相當強,他是準備大用的,只是一時還沒什麼人能接替了李健的工作而已。
“會不會是搞錯了?”陳太忠真的有點不敢相信,他知道,騰建華跟李健的關係很一般,沒準可以說是不好。
按說,李健做人很內斂,應該不至於結交什麼仇人,可這世界上,沒人能討得所有人的歡心,騰建華的脾氣又臭又硬,情商還不太夠,陳太忠第一次來科委的時候,就見到了騰建華和李健因爲派車的問題弄得挺僵。
“不會錯的,匯票都在我手裡呢,我在科委門口呢,你趕緊來一趟吧,”騰建華是死心眼,咬定什麼就不肯放手,“來了給我打手機。”
那是真得去一趟了,陳太忠悻悻地嘆口氣,登上奔馳車,事情要是真的,該怎麼處理?
痛心啊真的挺生氣,你說你吃點回扣什麼的,只要事情能辦好,吃相別太難看,我都不希的說你,可侵吞公款,就太過分了吧?
他可是沒有意識到,這種痛心的情緒,在他的上一世根本就沒出現過,可見他入世真的越來越深了。
可是,這什麼的匯票……怎麼會落到騰建華的手上呢?下一刻,他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一時間心裡就又起了一點僥倖:老騰那書呆子,沒準是弄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