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叔和媽媽,讓田愛如看到了另外一種愛情:不轟轟烈烈,卻深層綿遠。
孟叔別說是在京城,就是在全國都算是很有錢的老闆了。
但是,他的行爲舉止,日常生活,一點都不像個有錢人。
按照他們的條件,聘請幾個保姆是絕對不在話下的。但,媽媽偏說,保姆是外人,家裡有個外人,就會少了溫馨,於是,孟叔聽媽媽的,不請保姆,家務事情,兩人幫着老人擔着做。
就說包餃子,媽媽其實並不愛吃餃子,只是覺得快過年了,包餃子有年味。孟叔便陪她去菜市場買了菜,又買了餃子皮。
這種愛情,沒有大富大貴的炫耀,卻有着油米材鹽的相左。
田愛如覺得,這纔是愛情該有的模樣。
她放下行李,高興地加入包餃子團隊。卻發現一向愛湊熱鬧的小武,今天格外安靜,只見他一個人在廳櫃前與他的機器人互動,而這個機器人是一年前就被他玩膩了的。
“你告訴我能不能和小爍交朋友。”小武蹲在機器人前捧着腮幫子問道。
“不好意思小武同學,我沒聽懂你的要求。”
“不要叫我同學,我是你的朋友。”小武撅起了嘴巴。
小武跟他的機器人在較真。
“小武來包餃子啦。”看着可愛的弟弟,田愛如勾起一抹笑。
小武似乎沒聽見,繼續蹲在廳櫃前逼問他的機器人,“你說小爍到底是不是壞孩子?”
“爍爍是誰?”田愛如問小武。
小武沒理她,媽媽卻說,“他以前的同桌,昨天回來他就找出機器人,說以後要跟爍爍絕交,要跟機器人做朋友。”
“咋回事啊?”田愛如心想小孩子的世界真有趣,一會風一會雨。
“爍爍媽媽帶人打我們老師了,他媽是壞人,他也是壞孩子,我以後不和他做朋友了。”小武一屁股坐到地上,用手去按機器人的按鈕。
“爍爍媽媽打老師?”田愛如驚了一下,這年頭還有這事?
“嗨。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樣的家長教育不出好孩子來。”外公在旁接口。
“我贊同小武決定,不跟爍爍做朋友。”孟叔接過話茬,講了事情原委。
原來課間時候,爍爍發現自己小錢包丟了,就把教室門關上,在教室裡挨個查同學桌子,並且在門上貼了張紙條,“誰都不許進來,誰進就弄死誰。”班上有個孩子不服,就硬推開教室門進了教室。
誰知那叫爍爍的孩子,竟然踢打那個進門的孩子。
老師發現後,把兩人喊到辦公室,並把雙方家長也叫來了。老師批評了爍爍,說他的做法不對,以後不可以這樣。哪料,他的媽媽蠻橫不講理,竟然打電話喊來親戚,說人家老師侮辱她家寶貝兒子,把老師一頓拳打腳踢,打進了醫院牀榻上。
小武覺得爍爍和他媽媽都做得不對,決定和他斷交。
“原來這回事。我家小武做得好。”田愛如覺得自己的三觀都快被震碎了,竟有這種不幫老師正確教育自家孩子,反而當孩子面侮辱毆打老師的家長!
這樣的不正之風,當然慣不得。
這樣的孩子長大不殺人放火纔怪。
小武聽姐姐誇自己做得對,起身跑到姐姐身邊。“姐姐,那你能不能讓機器人和我做朋友啊。”
“他本來就是你的朋友啊。你還可以和班上其他小朋友交朋友啊。”
“爍爍他很兇的,我要是跟別人交朋友,他會打我的。”小武的眼神露出怯意。
“選朋友是你自己的自由,他不敢打你的,打你你就找老師,並且告訴爸爸和媽媽哦。”田愛如覺得弟弟這小心靈受到威脅,不忍看他惶恐。
“他媽媽連老師都敢打呢。”
“爍爍媽媽打人不對,被警察抓走了。這種孩子以後沒人跟他玩,你也不要理他,不要怕他。他欺負你,外婆揍他去。”外婆舉起拳頭,秀了秀暴起的青筋。
“是啊,還有外公。”外公也學外婆,握緊拳頭。
外婆握拳的時候,田愛如從她袖子底下,看到一朵桃花。
忽然想起肖凱爺爺的手絹。她看向外公,一輩子寡言少語的外公,真是肖凱爺爺說的那樣救過他的命嗎?
向來粗暴的外婆,確實有個溫柔可親的姐姐嗎?
她本想問的。
張開口,話到嘴邊,瞥一眼孟叔,忽然嚥了回去。
“近日來我覺得中運的行爲越發怪誕了起來。”孟叔將新炒好的餡兒倒進之前的餡兒當中,坐了下來幫着包餃子。
田愛如知道他這是跟媽媽談工作。
“是啊,他最近工作不積極,還經常出錯。我找他談過心了,聽說家裡有事,準備辭職。”
“有事是藉口,現在不少外地工人都辭職了,估計跟廠子搬到外地有關。”
......
原來京城這幾年嚴抓環境治理工作,好多工廠都遷到外地去了。
聽他們談話,自己一句也插不進,不想外婆卻忽然說了句:“這分廠還不如開到窯子村呢,到時候,我們房子蓋好了,你們早晚回去也方便。”
外婆說完這話,忙問田愛如房子申請的事情。
“材料都遞交了,也符合條件,但就等村婦女主任艾小花蓋章了,她蓋章咱立馬就好蓋。”
田愛如話音剛落,孟叔就皺眉問道:“怎麼你們村蓋房歸婦女主任管?”
於是田愛如把前後申請過程和遇到的事情,聽說的故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外婆聽說那艾小花竟然是衝着自己來的,氣得罵一句,“她娘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這J女的也這樣,看我回去收拾她!”
“我看人家沒冤枉你,你看你這張嘴。”田愛如的媽媽吉吉瞅一眼自己母親不滿意地說道。
說閒話的工夫,餃子包好了。
煮了滿滿一鍋,個個吃得喜笑顏開。
因爲料太多,沒人提起孟洲。
田愛如一頓飯也吃得很安心。
本以爲房子要等過了年外公外婆親自回家,重新提交申請就能行,那時就可以重新翻蓋。
誰知第二年外婆動了個手術,未能回。
第三年夏天時候,老人家倒是回去了。重新又提供了身份證,完成本人簽字等程序,老人家滿懷期待地還找了老夥伴家的兒子到時幫忙蓋房。本以爲這回能很快下來,只是左等右等還是沒等下來。
兩老人家回了趟窯子村,把村前村後走了好幾遍,挨家挨戶竄門,跟年輕時候一起割麥插秧的老夥伴了熱乎乎地聊了好幾天。
這一回不得了,又勾起了田老漢夫婦濃濃的鄉愁。
田老漢夫婦在北京過得挺舒服,可是自從回了趟窯子村後,他們從此更堅定了在家蓋房養老的決心。於是,外婆又讓田愛如打電話催了幾回,每次明面上都說是上頭審批沒下來,其實就是艾小花在搗鼓。
就在田愛如以爲沒什麼希望的時候,冬日的某日慕容君初忽然給自己打電話,說房子這幾天就能幫申請好,讓她家趕緊着手找師傅蓋房。
這是個好消息,只是確讓田愛如覺得很納悶,這艾小花咋突然轉性了呢?
原來,並不是艾小花轉性變善,不再爲難別人,而是她翻車了。翻車在一個老退休幹部身上!
這艾小花平日就四處刁難別人,不知何時得罪了村上一個老退休幹部,這幹部在她打牌賭博的時候給市裡打了電話。
據說艾小花被抓現行時候,眼淚鼻子一大把。
艾小花被停職,村民拍手叫好。
原本這個艾小花就仗着自己吃喝嫖賭,死不要臉,睡了村支書,在村裡橫行霸道,人皆厭之。現在,沒了她,衆村民忽然覺得窯子村的天空朗清了很多。
有句話好像是這麼說的:有一種好運叫無需你動手,敵人從你眼前自動消失。
田愛如現在覺得此言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