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被嚇了一跳,頭上不由有點冒汗,他突然想起來了,眼前這個蕭隊就是那天在市場抱孩子的年輕人。
“蕭隊,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市場,我說句實話,那個市場不管誰去也收不起來,那個壯子……”麻子喏喏地解釋着。
蕭何吏一揮手打斷了麻子,一字一頓地說:“明天,我,你,風揚,去這個市場。”
麻子本來還擔心蕭何吏興師動衆地帶着好多人去,從氣勢上把壯子壓倒,現在聽蕭何吏這樣說,心裡有點發笑,明天我不出力,雲風揚是塊廢料,我看你怎麼唱這出獨角戲。
黃猛有些擔心地說:“蕭隊,那個壯子挺橫的,是不是多帶幾個人?我這邊……”
蕭何吏擺擺手:“不用,明天你帶着動檢中隊去啃硬骨頭,人不能少了。”
又囑咐了劉子輝和那名水政隊員代表幾句,蕭何吏語重心長地說:“弟兄們,我們的執法,千萬不要單純的爲了執法而執法,更不要爲了收錢而執法,我們一定要提高認識,只有從保證食品衛生安全,保障人民羣衆身體健康的高度出發,我們心裡的底氣纔會足,工作也纔會順利。”
在場的除了尤太華裝出一副認真聽的樣子,其他人都面無表情,劉子輝嘴角稍微動了一動,露出一絲譏笑,甚至黃猛也一副不解的樣子,好像搞不清蕭何吏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麼。
蕭何吏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這些人都把他說的話當成官腔了,不由微微嘆了口氣:“雖然收錢與交錢永遠是個矛盾,但不要給人留下與民爭利的印象,不要與攤戶搞得極端對立,要儘量幫他們,他們賺的錢多,自然也就交的容易。”話不投機半句多,蕭何吏說完連自己都覺得說的多餘,就揮了揮手:“不說了,這些以後再討論,現在最重要地是打好明天的攻堅戰!”
各中隊都分頭回去準備了,面對着全隊激昂的鬥志,蕭何吏卻隱隱擔心起來,會不會矯枉過正呢?執法與被執法,難道就必須是水與火的關係嗎,就不能成爲魚水關係嗎?想了許久,蕭何吏也沒理出個頭緒,用力地晃晃頭索性不想了。
* * *
凌晨四點半,二隊的院子裡已經是人頭攢動,處處是躍躍欲試地面孔。動檢、農業、林業人員基本都到齊了,只有水政,來了稀稀落落地幾個人。
黃猛正在給各中隊做最後的交代:先去各個批發點……
講完後,黃猛跑過來問蕭何吏要不要給大家講幾句。
面對着一張張年輕的面孔,蕭何吏的心突然很沉重,他充滿深情地說:“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安全第一!其他的都不重要,我要求你們每個人都要給我平平安安地回來!”
一支支隊伍相繼出發了,院子裡只剩下了蕭何吏、雲風揚、麻子和看門的老頭。
極度的喧鬧過後,讓這個黎明的院落更加寂靜,甚至有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蕭何吏點上一支菸,心裡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憂懼,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陸春暉、馮連才、任永書的話語一一在耳邊響起,自己難道錯了嗎?
蕭何吏忽然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巨大的懷疑,他不安地在院子裡踱着步,手上的煙竟然忘了吸,一寸寸徒然變爲灰燼,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另一隻手上,那隻已經沁出了汗水的手牢牢地攥着他的手機,攥得是如此之緊,像是在勒住手機的脖子不讓它發出聲響,他知道,手機這個時候突然響起,所得到的訊息會立刻讓他的心臟超負荷地狂跳。
時間煎熬地一分一秒過去,蕭何吏擡頭望望,天空已經隱隱露出一絲魚肚白,手裡的手機一直保持着安靜,這讓他心裡略微安定,一轉身,卻發現雲風揚靜靜地站在身後,一動不動仿如雕塑一般。
蕭何吏走上前拍拍雲風揚的肩膀:“一直在這站着?”
雲風揚點點頭,沒有說話。
蕭何吏嘆了口氣,望着漸漸亮起來的天空:“風揚,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雲風揚有些答非所問:“蕭隊,昨天我領了一千五百元工資。”好像沒說什麼,卻又好像有很多的深意在裡面。
蕭何吏笑笑:“叫上麻子,咱們走!”
雲風揚轉身走了,不一會睡眼惺忪的麻子走了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蕭隊,我看沒什麼事,就去補了一覺。”
蕭何吏笑了笑,沒說什麼,卻對“領導”這個詞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領導,引領指導,以前總覺得領導是風光的,是享受的,現在才懂得,權力和責任其實是對如影隨形的共同體,部下坦然睡覺的時候,你卻要爲你的決定而憂慮甚至擔驚受怕着。
“咱們出發。”蕭何吏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又出現了無所畏懼的豪情。
“蕭隊,你坐我自行車吧。”雲風揚依然有些拘謹。
“不用,我讓黃猛把他的車留下了。”蕭何吏邊說邊走進了車棚。
* * *
市場依然是那個市場,攤主也依然是那些攤主,但陰霾的天空彷彿在告訴大家,今天註定要改變些什麼。
三個人到達的時候天色還尚早,諾大的市場略顯冷清,只有攤戶們在忙碌着。
蕭何吏一眼就見到了那個嘴上叼着煙叫壯子的大漢,便停下自行車對麻子說:“你看着車,我和風揚過去。”
麻子點點頭:“蕭隊,你最好從東往西收。”
蕭何吏彷彿沒聽見,信步向叫壯子的大漢走去。
壯子看到這麼早就有生意上門顯得很開心,連忙熱情地招呼:“來買肉了,新鮮的豬肉,還冒着熱氣呢。”
蕭何吏隨意地看了看問道:“今天幾頭?”
壯子這纔看到蕭何吏身後穿着動檢制服的雲風揚,心裡頓時明白了,把臉往下一拉:“一百頭!”
蕭何吏笑笑:“沒那麼多吧?我們是動檢人員,風揚,給他亮一下執法證。”
雲風揚拿出執法證朝壯子亮了一下。
壯子連看也
不看,掉頭回屋裡去了,嘴裡不乾不淨地罵着:“媽的,生意還沒開張呢,就他嗎來收錢,我說早上怎麼踩了一灘屎呢,原來是要碰上這幫雜碎。”
一些攤戶已經圍攏了上來,一聽這話發出陣陣地鬨笑。
蕭何吏冷冷地說道:“第一,你給我嘴裡放乾淨些,第二,你如果阻撓檢疫,那就只好按相關規定給你暫扣了。”
壯子坐在屋內的一張椅子上,手裡掂着那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惡狠狠地說道:“誰今天要是不敢動我肉,我就操誰的媽!”
蕭何吏的火氣騰地就竄了上來,剛想伸手把案板給掀了,卻見雲風揚伸手撩起了一塊帶骨的肉片就朝壯子砸了過去。壯子看見肉朝自己飛了過來,下意識擡胳膊一擋,誰知還沒等胳膊放下,一條人影就已經到了面前。
一陣噼裡啪啦過後,雲風揚從屋裡走了出來,面不紅氣不喘,如果不是白淨的臉上帶着的微微怒氣,很難想象這就是剛纔動手的人。
而剛纔氣焰囂張的壯子,現在卻狼狽地趴在地上,手裡還緊緊地攥着他那把牛耳尖刀,他甚至沒看清對手是如何出手就被打趴在了地上。
蕭何吏雖然也預料到了雲風揚或許會出手,但還是被這敏捷地身手深深震撼了,人和肉幾乎是同時“飛”進屋裡去的,一個拿刀的壯漢在他面前竟然如一個幾歲的孩童一樣不堪。
蕭何吏對雲風揚說:“先把他的肉先扣了。”雲風揚應了一聲開始把肉向一個大紙箱裡塞。壯子很想撲上來阻攔,卻被雲風揚的目光又給嚇了回去。
蕭何吏向第二個攤位走去,那個婦女很麻利地把錢遞了上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第九個攤位是個老頭,死死地抱着錢包,一副不想給卻又害怕的表情,旁邊攤位的一個婦女嚷了起來:“他的錢都是我們的,你不能收!”
蕭何吏冷冷地橫了那個婦女一眼,婦女有點害怕,趕緊坐下了,臉扭向一邊,卻仍是一副憤憤的表情。
蕭何吏仔細打量着這個老頭,戴一個老式棉帽,穿着一件髒乎乎的破棉襖,一點也不像做生意的樣子。蕭何吏隱約想起這就是上次交給麻子兩元錢的那個老頭,心裡不由有些奇怪,就和藹地問道:“大伯,您是攤主吧?”
“你別管,反正我沒錢,你們把我抓起來吧!”老頭想擺出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無奈本性懦弱,裝也裝不像,說了這句看似很橫的話以後就抱着錢包蹲在地上蜷縮起來,一副很怕的樣子。
“大伯,我們怎麼會抓你呢?莫說我們不是公安,就算是公安,您沒犯法,我們也沒權力抓您啊。”蕭何吏說着在旁邊坐了下來,柔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大伯你跟我們說清楚。”
老頭見蕭何吏說話和氣,漸漸沒那麼恐懼了,一張嘴話還沒說出口,老淚先流了下來。原來這個老人是個農民,兒子後來進城賣肉,漸漸混的安定了,娶了媳婦,也有了孩子,但卻不料天生橫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