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盛訥訥地說:“我正在想辦法,但還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我掛了,讓我再想想。”
掛了電話,朱昌盛真的緊張起來,全身熱烘烘地癱在椅子裡,陷入了沉思。這一系列危險信號,都把矛頭直接指向了他,而暗中握着矛柄的就是自己的校友鈕星星。
看來我就要成爲第二個陸躍進了。朱昌盛不無恐懼地想,不僅要被他弄得身敗名裂,還要被判重刑。
他根據自己受賄的金額和所犯下的罪行,對照那些已經判刑的腐敗官員,反覆衡量,對自己作了預判,感覺自己要是真的進去,全部被查出來的話,那麼,不是二十年徒刑,就是死緩,甚至死刑。
這樣的結局,他是絕對不能接受的,更無法面對。不要說這樣的重刑了,就是這次名爲平調,實爲貶職的調動,他就難以接受。他是個特別要面子,也就是虛榮心特強的男人。他養尊處優慣了,從集團公司辦公室秘書到副主任,從市職業技術學校校長,到市教育局副局長,局長,他一路順風,受人尊敬和奉承慣了,也受賄受出了癮,搞女人搞出了癖,現在一下子遭人冷落,被人漠視,清閒空虛,沒事做,無油水,他簡直要憋瘋了。
要是真的被鈕星星搞進班房,那將是一個什麼樣的處境哪?他不敢想像,也不能接受。他要努力,要拼搏,要憑自己的關係和能力改變這種可怕的境況。
可是,從現在的情況看,跟他最要好,受過他賄賂最多,也就是與他有着利益關係的幾個實權人看,好象都在把我往前面推,讓我去衝鋒陷陣當炮灰。你看,一有風吹草動,嚴旭升第一個找我談話,煽風點火,恨不得讓我馬上去除掉鈕星星;他也怕啊,他在市職業學校投資的三個億中撈了多少好處?難道不清楚嗎?
而郝書記呢?又是一個更加狡猾的權男,他想通過嚴旭升的關係,讓我充當他清除情敵的馬前卒;陶曉光這個死烏龜更是膽小如鼠,聽到一點消息,就趕緊向我報告,讓我想辦法。周市長則躲在背後不聲不響,想隔岸觀火啊。
難道我是市裡腐敗分子的頭嗎?不是!朱昌盛腦子裡既清醒,又混亂,不停地胡思亂想着,我只是一個小卒,或者是一條小魚。嚴旭升,郝書記,周市長,肯定都比我大。他們纔是真正的大魚,但他們都比你有權,也比你隱避,你不當炮灰誰當?
是啊,你確實是太張揚了,也太利令智昏,色膽包天。你自己說,你前後總共給他們三個人送了多少錢?不少於一千萬吧。你受賄後又行賄,是個典型的腐敗分子,你這次肯定在劫難逃了。
不,不行,我得讓他們幫忙,不能讓我一個人承擔罪責。於是,他想到了周市長,我們關係不一般,他應該會幫我的,不會看着我去死。再說,我出事了,他也不安全,脣亡齒寒嘛,所以他肯定不會不管。
於是,他拿起手機翻出周市長的號碼撥起來。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給他打電話了,不好意思打。上次鈕星星雙規事件,讓他尷尬了,真的很對不起他,所以就不敢再給他打電話。現在火燒眉毛了,他不能再不跟他聯繫了。
“周市長,你好,我是朱昌盛。”朱昌盛對他說話,就隨便多了,“好長時間沒跟你通電話了。你最近忙嗎?哦,很忙。是,你是一市之長,當然忙。你現在在哪裡?哦,要趕去應付飯局。那跟你說話方便嗎?”
周市長在手機裡說:“我坐在車上,你等十分鐘,再打過來吧。”
朱昌盛就坐在辦公室裡等。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辦公樓上的人越來越少,窗外的天空中閃起星星一樣的城市燈火。
坐了不到十分鐘,周市長就主動打過來了:“朱部長,我現在已經到了飯店,客人還沒有到,我在外面的過道里。你說吧,什麼事?我知道,你沒有事,是不會給我打電話的。”
朱昌盛有些激動地說:“是的。周市長,上次那個事件,弄得你很尷尬,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就不敢多給你打電話。呃,現在事情看來真的危險了,我就不能再不跟你聯繫了。”
“哦?什麼事?”周市長警覺地問,似乎也有些緊張。
“鈕星星他們要對我們下手了。”朱昌盛有意誇張說,“郝書記告訴我,他上次星期六一個人開車去了省城,去後第三天,也就是這個星期一的下午,一個建築老闆就神秘地失蹤了。這個王老闆與我們是有關係的。你明白嗎?今天下午,嚴主任把我找去談話,他告訴我,鈕星星曾經和呂小妮一起,到郝書記家裡告過我的狀。所以他分析,鈕星星去省城,很可能就是去告狀的。”
周市長沉默了一下,才敏感地說:“朱部長,我覺得,你要注意幾點,一是對形勢的分析要客觀正確,對事情要吃吃準,不能再象上一次那樣盲目了。上次,你不是說鈕星星肯定有問題的嗎?我就聽了你的話,讓人把他雙規了,結果怎麼樣?不僅沒查出他什麼問題,還爲他揚了名,讓他升了官。你知道,我有多尷尬,啊?好在我還是一市之長,也好在梁書記不在家,郝書記其實也是我們這邊的人,否則,我們怎麼下臺?啊?”
朱昌盛額上亮起汗光說:“是,是我不好。”
周市長又有些不快地說:“朱部長啊,我發覺你政治上還不太成熟,以後不能再幹這種蠢事了。第二,以後,你要注意,不要再多給我打電話,多聯繫,更不要牽連到我。我這話的意思,你應該是懂的。即使你進去了,也不要害別人,明白嗎?這樣做,你進去了,我們纔可以給你活動,減輕刑罰。你從裡面出來後,也會有朋友幫你。否則,就等於自絕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