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去大概一公里左右,兆豐忽然轉頭叫了一聲樑老弟。
樑建轉過頭,問:“兆副市長,怎麼了?”
兆豐微微一笑,道:“現在在車裡,又不是工作時間,樑老弟還是喊我老兆吧,不然我聽着彆扭!”
樑建猶豫了一下,道:“好!”
兆豐笑了一下,然後道:“吳明這位同志,你覺得怎麼樣?”
樑建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剛纔購物卡的事情還在那呢,這個時候兆豐問他對吳明的印象,是故意的還是已經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樑建在心裡琢磨了一兩秒鐘,然後說道:“我對吳明同志不太瞭解,不好隨意評判。”
“這裡也沒其他人,你就隨便說說嘛!”兆豐說道。
樑建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隨意開口比較好,便輕輕搖了搖頭,道:“不好說。”
兆豐聽後,笑了笑,也就沒再強迫。不過,緊接着,他又說出了一句,讓樑建比較驚訝的話。
他說:“其實,這吳明的事情,也是有人拜託我,我也是沒辦法。這華京市常委的那些人,也就屈書記,章市長,還有你樑老弟,跟郭那邊沒什麼關係。屈書記那邊,我說不上話。章市長的話,他心裡應該有自己的人選,所以,想來想去,我能找的人,也就只有你樑老弟了。樑老弟也不用勉強,你要覺得吳明同志不適合,那就當那些話都沒聽到過。”
樑建詫異地看着兆豐,他沒想到,兆豐竟然還會跟他透這個底。不過,樑建心裡清楚,兆豐之所以這麼說,大概也是他的一個策略。他想給樑建留個好印象,這樣才方便以後談判。
副市長一職的事情,目前還沒消息出來說要物色人選的。對於兆豐來說,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拉攏樑建,所以,先建立一個好的印象纔是關鍵。至於剛纔飯桌的那一番舉動,大概只是個試探而已。
樑建看着昏暗中兆豐的身影,忍不住想,這兆豐多半是扮豬吃老虎的貨色了。當時因爲國斌的事情,看他被王非凡懟了一句就立即賠笑的模樣,還以爲這兆豐是個沒什麼立場的老好人,卻沒想到,該狡猾的時候,他也依然狡猾得跟個狐狸一樣。
正在樑建暗自瞎想的時候,兆豐忽然又問道:“對了,樑老弟,這撫河巷的事情,你怎麼突然關心起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人跟你反映了什麼情況了?”
這個問題,應該不是兆豐這會纔想到,他只是等到了這會才問。
樑建回答:“我正好有個朋友住在那邊,前幾天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說到了這個事情。所以,我就跟章市長隨口提了一下。”
兆豐道:“是這樣啊。我還擔心是撫河巷那邊的百姓有什麼不滿意,鬧到你那裡去了呢!”
樑建看了他一眼,道:“不滿意肯定多少有一點的,不過,現在不是還在協商階段麼,一切都還來得及。只要我們政府把工作做好了,我相信,他們也會願意配合的。”
“政府的工作做好是理所應當的,也是必須的。不過,老百姓的要求,我們也不能隨便什麼就答應了。規定是怎麼樣的,我們就怎麼來。”兆豐這話是在暗示樑建呢,就和樑建剛剛暗示他一樣。你一來,我一往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兩人對視一眼,兆豐哈哈一笑,道:“算了,不說這些了!樑老弟,我問你個私人問題,行不行?”
樑建一愣,問:“什麼問題?”
兆豐笑了笑,問:“樑老弟以前在境州待過幾年對嗎?”
“是的。”樑建回答。他看着兆豐,一邊心裡琢磨着這兆豐忽然問這個是在心裡盤算着什麼,一邊問他:“你有朋友在境州嗎?”
兆豐道:“是有一位老同學在境州。”
“是嗎?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認識。”樑建說道。這話當然也就是隨口一說,樑建離開境州多年,這官場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除了基層幹部之外,領導崗位多半已經不知道走過了幾個人。和兆豐是同學的,年紀估計也不小了,多半不會還在基層。所以,樑建基本是不會認識的。
兆豐也搖頭說道:“你肯定不認識。不過,有一個人,你肯定認識。”
“誰?”樑建不由好奇。
兆豐笑了笑,接着報出了一個名字。樑建一愣,道:“你認識她?”
兆豐擺擺手:“我不認識,不過我那位朋友認識。最近,我那位朋友過來拜訪了一下我,聊天的時候,聊到了這個人,同時也說到了你。我剛纔突然想到了,便想問一問。樑老弟,你跟這位姓王的姑娘,關係如何?”
樑建聽到這話,心底忽得有個警鐘敲了一下。樑建跟王雪娉的關係,要說朋友,這麼些年兩人一直未曾聯繫,早已對彼此的生活都不再熟悉。要說算不上朋友,可兩人以前也曾親密過。所以,關於兩人的關係,很難十分準確的評判。樑建是願意將王雪娉當作好朋友的,但王雪娉那邊就未必了。
兆豐這人是敵是友還不好說,樑建也不想在兆豐面前透露太多,便反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兆豐便說道:“這位王姑娘最近有點狀況,你們要是關係還好,那我就跟你說一說。你們要是關係不怎麼樣,那我就不說了。”
樑建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兆豐這話絕對是故意的。他肯定已經從別人那裡知道一些樑建以前的事情,知道樑建以前跟王雪娉關係還不錯。這什麼關係好說一說關係不好就不說了,不過就是在樑建面前,故意賣關子而已。
樑建道:“你還是說吧,她怎麼了?”
兆豐道:“她的丈夫,好像是被人栽贓了,現在關了進去,搞不好,要判刑。”
王雪娉結婚這事,樑建沒收到過消息。如今忽然聽到兆豐說她丈夫,樑建還是愣了一下。不過,畢竟她跟樑建的關係早就已經是曾經了。樑建也只是略微驚訝了一下,瞬間就正常了。他問兆豐:“你說是王雪聘的丈夫被人陷害了?她丈夫也是公務員?”
兆豐回答:“是的,是境州市的一位年輕副局長。據說,罪名還挺嚴重的,弄得不好,可能要判十年以上。”
一個人在牢內待十年,出來的話,基本上也就毀了。這王雪娉畢竟也是舊友,加上這王雪娉丈夫還是被栽贓的,樑建甚至立即就想拉着兆豐讓他好好將事情說上一說,不過,話到嘴邊,樑建忍住了。
說穿了,樑建不太信任兆豐。與其問兆豐,樑建不如親自打電話問王雪娉。
樑建沉默了一會後,對兆豐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個事情。”
兆豐笑了笑,道:“要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儘管說。境州那邊,我還是有些朋友的。”
樑建也回以笑容:“好的。多謝兆副市長了。”
“不用客氣,我們一起共事,相互扶持一下,也是應該的。這個社會本來就是你幫我,我幫你的嘛!”兆豐說道。
樑建笑了笑,沒接話。
車子到了單位後,樑建下了車,跟兆豐打了招呼,就立即去地下停車場取了車。樑建將車子開出了單位,開了一段後,找個一個能停車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拿出手機,翻出了以前的那些電話號碼。
這麼多年,也不知道王雪娉有沒有換號碼!樑建一邊想,一邊撥通了那個名叫王雪聘的電話。
電話裡安靜了一會後,傳來的嘟地一聲。樑建心裡忽然覺得有些高興。
電話響了三聲,第四聲的時候,被人接了起來。
“你好,哪位?”對面傳來的聲音,分外熟悉。樑建都不由得怔住了。
大約有一兩秒時間,樑建沒出聲。剛準備說話的時候,王雪娉的聲音忽然響起,而且尤爲剛烈硬氣:“是你對不對?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去勸我丈夫的,你趁早死了這份心!我和我丈夫都問心無愧,我相信總有一天,政府和組織是會還我們一個公道的!”
樑建心想,這王雪娉的性格還是一如以前,外柔內剛。接着,他趕忙出了聲:“雪娉,是我,樑建。”
樑建的聲音一出,對面一下子就沒了聲音,連呼吸聲都沒了。
她那邊一屏息,樑建也情不自禁地有些緊張起來了。
半響,沒聽到她那邊動靜,樑建就再次開口說道:“雪娉,你怎麼不說話了?”話音剛落,對面傳出來一聲抽泣聲,不過馬上,就又被掩蓋了起來。
“樑建,你怎麼今天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王雪娉努力地做出開心的聲音。
樑建想直接問她丈夫的事情,可是想到剛纔她那剛烈的話語,樑建又猶豫了。他想了想,道:“我之前把你的手機號弄丟了,今天從別人那裡問了來,就打個電話想慰問你一下。對了,剛纔是怎麼回事?你結婚了?”
王雪娉沉默了一下後,恩了一聲,道:“是的。去年結的婚。”
“是嗎?那怎麼沒通知我?”樑建問道。
王雪娉道:“邀請你幹什麼,你來搶婚嗎?”
“對呀!”樑建也順口接道。王雪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笑聲很快就又低落了下去。
樑建沉吟了一下,試探着問:“聽你剛纔的話,你丈夫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王雪娉一下子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