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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單位,走在大樓裡,交會而過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到了辦公室,剛坐下沒多久,廣豫元來了。一進門,廣豫元就說:“怎麼不多休息兩天?”
樑健苦笑了一下,道:“勞碌命,放不下。”說着,又想起之前那些人怪異的目光,就問:“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廣豫元看了他一眼,問:“小沈跟你說了?”
“跟我說什麼?”樑健愣了下。
廣豫元看了他一會兒,道:“昨天,張啓生的那個親家的人鬧到大樓裡來了,在樓下又哭又鬧的,說我們顛倒黑白,說你這手根本不是那個老頭砸的,是你自己摔的!反正,就是鬧!”
樑健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這事情都過了兩天了,那天張啓生也跟他保證了會處理好,竟然還鬧出這樣的後續來!他問廣豫元:“那後來怎麼處理的?”
“還能怎麼處理,找保安轟出去了。我估計他們今天還得來!”廣豫元說道。
樑健問:“張啓生呢?”
廣豫元搖搖頭:“昨天就沒來,說是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病,還是躲着。”
“既然是病了,那也應該派個代表去看下。這樣,你辛苦一下,跑一趟。”樑健看着廣豫元說。
廣豫元點頭:“行。那我待會把事情交代一下就去一趟。對了,華董那邊問我,城東那個項目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樑健想了一下,道:“既然已經達成意向,那肯定是越快越好。這樣,河對面那塊地,原本是不在規劃內的,現在要動,你先跟其他相關部門溝通一下,讓他們跟相關居民和企業做好溝通協商工作,如果有問題的,儘早彙報,儘早解決。”
廣豫元一一應下。
他走後,樑健又想到了之前車改的事情,這兩天因爲受傷,都將這件事情忘掉了,也不知道婁江源進行到什麼程度了。想到這裡,樑健就問了問沈連清,但據沈連清回答,這件事情阻力挺大,不少部門都在抗議,說本來就人多車少,再減,肯定會影響工作。
影響工作是肯定不會的,只不過這些人排場慣了,一下子沒了專車司機,覺得沒面子沒排場纔是真。
這話,樑健也只是在心裡轉了轉,並沒說給沈連清聽。他想了會,決定召開一次會議,就這個車改的事情,攤開來好好說一說。
會議的事情,就交給了沈連清去安排。
正如廣豫元所預料的,大概九點半左右,李春發的小女兒帶着另外兩個親戚來了。不過這一次,她那句我是張啓生媳婦的妹妹這句話,沒讓保安給她打開方便之門。她見這身份不管用了,連門都進不去了,眼珠子一轉,就在保安室門口往地上一坐就開始撒潑。市政府門口路過的人還是有的,聽見動靜,沒多久,就聚了十來個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跟她一起來的兩個親戚也都是女人,見人多了,許是覺得有些丟臉,彷彿是要跟她劃清界限一樣,站開了一些。
樑健聽到這消息後,站到窗口看了一眼,然後打了個電話給明德。沒多久,警車就來了,警笛一拉,圍觀的人都呼啦啦散了,卻也不肯走遠,就那麼遠遠地觀望着。警察下車就把坐地上還在撒潑的她給拖了起來,上了手銬,就要往車裡拖。那兩個同來的親戚一見這情形都慌了,忙上去說好話,拖拖拽拽的,也沒能從警察手裡搶下那女人,只好任由警察帶走了。
人剛抓走沒多久吧,明德那邊就接到了張啓生的電話,繞來繞去,大概意思就是希望明德放了人。
明德說:“人是梁書記讓我抓的,你要說情得找梁書記。”
張啓生沉默了,良久,說了聲謝謝,掛了電話。
找樑健,他有這個臉嗎?
張啓生嘆了一聲,看了眼在他前面不停抹眼淚的媳婦,心裡一片無奈。誰讓他全家都虧欠這女人呢!
張啓生終究還是硬着頭皮來找樑健了。
來的時候,樑健正好不在,他在辦公室外面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樑健回來的時候,看到他站在垃圾桶旁邊站着抽菸,低着頭,原本挺拔的身材微微佝僂着,還意外發現,頭髮似乎也白了不少,也不知這幾日一下子愁白的,還是原本就白的只是樑健沒注意。
聽到腳步聲,張啓生擡頭看到是樑健,立即就將才抽了一半的煙摁滅在垃圾桶上面的石米中,然後迎上來,陪着笑,說道:“梁書記,我想跟您說點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樑健原本對他印象還不錯,可昨天今天這兩出鬧劇,讓他對他的印象急速下降。樑健臉上沒什麼表情,甚至腳步都沒停,冷冷說道:“你要是想來給你那個親家求情,那就沒必要浪費口舌了,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
張啓生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其實他心裡也是有苦難言,攤上這樣的親家是他的運氣太爛,可已經攤上了,能怎麼辦?
他緩了緩,又追了上去:“梁書記,那個李春發,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沒有怨言。但是,他那個小女兒,畢竟也沒犯什麼大錯,懇請梁書記大人有大量,放了她,行嗎?”
樑健停下來,看向他,道:“那你倒是說說什麼樣的才叫大錯?一定要是把人打進醫院了才叫大錯?”
張啓生語噎。
樑健扭頭就走。張啓生蒼白着臉色,幾乎站不穩,但還是咬咬牙,追了上去。
樑健進門的時候,沈連清本想攔住張啓生,但扭頭看到他鬢角花白的頭髮,和那慘白的臉色,忽然覺得他挺可憐的,下意識地就退了一步,將張啓生放了進去。
樑健也沒說什麼,自顧自地在辦公桌後面坐了下來。張啓生站在辦公桌前面,也不敢坐,此刻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到一個副市長會有的傲氣,只剩下一個老人低聲下氣的可憐。
樑健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看着他這副樣子,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他嘆了一聲,口氣鬆動了一些:“人,我原本也沒打算拿她怎麼樣,不過,她這樣鬧下去也不是個事情。關她幾天,讓她長點教訓也不是什麼壞事。至於李春發,現在等醫院的報告,如果確實精神有問題的,該治療治療,該怎樣怎樣。一切都按照規矩走。”
張啓生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樑健看到,煩躁地打斷:“行了,你也不用多說。走吧,我還有事要忙。”
張啓生看了樑健一會,臉上的顏色從紅又到白,良久,他低頭朝着樑健鞠了一躬:“梁書記,實在是對不起。”
樑健沒想到他又鞠躬,想攔也來不及,只好受了。可心裡受得不是那麼舒坦。從這兩天張啓生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並不是那麼差。但知人知面難知心,有些人也許演技就是那麼好。
樑健沒說話,看着他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張啓生伸手去開門,手還沒碰到門把手,忽然間就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幸好一把扶住了門框。
樑健也是被驚了一跳,立即站了起來,邊朝他快步走過去,邊問:“你怎麼樣?”
張啓生沒回頭,朝樑健擺擺手,說:“沒事,老毛病了。”說着話,扶着門框喘了兩口氣,就開門出去了。樑健本想上去檢查一下他的情況,見他走得還算穩當,也就是沒怎麼在意。
他走後沒多久,廣豫元回來了。
廣豫元似乎沒和張啓生碰到,進門就跟樑健彙報:“這張啓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家裡說他到單位來了,辦公室的人又都說沒見到他。”
樑健接話:“他剛纔來過我這裡。”
廣豫元愣了一下,然後問:“他來這裡了?來求情?”
樑健猶豫了一下,道:“算是吧。”
廣豫元嘲諷地笑了笑,沒說話。但那意思已經很明顯。
樑健也沒說什麼。廣豫元準備走,樑健忽然想起之前張啓生出門前踉蹌的那一下,便叫住他,問:“張啓生的身體狀況怎麼樣?”
廣豫元回答:“你問到這個,我想起來,之前他家裡人說他有心臟病,前天晚上心臟病發,還進了急診,不過沒什麼事,掛了個鹽水就回來了。”
“心臟病?”樑健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如果是心臟病,那張啓生剛纔那一下,就不可忽視了。再聯想到他進門時那慘白的臉色。
樑健忙對廣豫元說:“走,跟我去找張啓生。”
廣豫元怔住,剛想問,樑健已經快步走出去了,他只好跟了過去。樑健出去還叫上了沈連清。
在路上,樑健解釋了一下。得知緣由的三人兵分三路,最終在一刻鐘後,在安全出口的門後找到了張啓生,他靠着門坐在地上,正閉目養神,臉色不是很好。
沈連清先找到的他,找到後,立即給樑健打了電話。樑健上來後,詢問了一下情況後,擔心出事,立即又給小五打了電話,讓他準備車,送張啓生去醫院,沈連清跟了過去。
一直到沈連清打電話回來,說張啓生問題不大時,這提着的心,纔算是放下去了。
且不說這張啓生如果真出了問題,他家裡人會怎麼個鬧法,輿情又會出現怎樣的風浪,就是樑健自己,這心理上,都會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