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盧給樑建泡好茶，就悄悄退了出去。
樑建打量了一眼眼前那杯冒着騰騰熱氣的綠茶，還沒來得及細看呢，沈偉光就朝着樑建笑道：“你猜猜看，這是什麼茶？”
樑建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笑着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那杯茶，少頃，答：“我猜是嶽山茶。”
樑建故意說了一個古名，這嶽山茶，其實在現在叫雲霧茶。沈偉光這杯雲霧茶，應該是廬山雲霧。
沈偉光聽後，哈哈一笑，道：“錯了。你再猜猜？”
樑建搖搖頭，道：“不猜了。您還是直接告訴我吧。”
“這是廬山雲霧，今年的新茶。”沈偉光說道，他的笑容裡似乎帶着幾許得意。
樑建暗自笑了一聲，沒拆穿他。伸手拿過杯子，對着杯口吹了吹後，又放了回去。然後擡頭看向沈偉光，問：“您這一早上找我過來，不會只是讓我來品茶的吧？”
沈偉光微微一笑，道：“當然不是。叫你過來，是有些話，想跟你談談心。”
談心？樑建在心底哼了一聲，臉上依然平靜，問：“那您想談哪方面的？”
沈偉光的目光在他臉上打量了一圈，然後微笑着說道：“杜明亮同志這一走，常務副省長的位置就空下來了。你覺得，如果從你們幾位副省長當中選的話，誰最合適擔這個責任呢？”
樑建心想，果然是爲了這個事情。既然沈偉光想談，那樑建也不懼。他毫不猶豫地就回答道：“如果是從我們四位當中選的話，我覺得吳越同志最合適，侯堂柏同志次之，楊琴同志年長了幾歲，排最末。”
“那你自己呢？”沈偉光接着就問道。
樑建淡淡一笑，道：“我剛到江中還未滿兩個月，這個位置我就不考慮了。總要給別人留點機會，你說是不是，沈書記？”
沈偉光帶着笑，道：“你倒是想得開。”
“想不開也沒用。組織上肯定也不會考慮我的。”樑建說道。
沈偉光哈哈笑了一聲，然後又道：“這個事情，我跟戚明同志也討論過，我們兩個的看法與你剛纔的差不多。你們四位當中，吳越同志確實是最合適的。”
樑建一邊聽着，一邊伸手拿過茶杯，吹了吹後，抿了一口。這雲霧茶，味道確實不錯。
“昨天，我也跟中組的崔部長通了電話，把我和戚明同志的意思表達了一下，崔部長那邊也表示，對吳越同志還是比較滿意的。所以，我看這一次，吳越同志成功拿下這個常務副省長的可能性很高。”沈偉光又說道。說完，他就看着樑建，面帶微笑。
樑建聽到這裡，覺出一些不對來。聽沈偉光這話的意思，他似乎是打算主動放棄跟樑建他們爭這個常務副省長的位置了。
沈偉光會有這麼好嗎？樑建心裡有些不信，沈偉光這樣的老狐狸，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又豈會是輕易放棄的，除非這個事情對他來說，風險大過他所能得到的利益。在他評估爲不值得冒險的時候，自然就不會冒險了。
不過，沈偉光這樣的人，即便是主動放棄，肯定也還是要抓住一些東西的。
樑建想到此處，一下子就警惕起來。常務副省長的位置他不爭了，那麼他肯定有了其他想要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樑建心裡心思如電轉，片刻後，他腦海裡忽然一亮，副省長！吳越升職後，就有一個副省長的位置空出來了，沈偉光說不定就是要這個！
樑建一想到這個，心裡頓時也亮堂了。再看向沈偉光時，心裡也鎮定了許多。既然弄清楚了他的目的是什麼，那就可以提早做打算。
樑建對沈偉光說道：“吳越同志，本身還是很優秀的。工作上，也挺出色，常務副省長的這個擔子，他確實還是可以擔一擔的。”
沈偉光接過話：“中國泱泱大國，才人還是很多的。吳越雖然優秀，但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吳越優秀的，並非沒有。如今上面雖然目前還是挺看好吳越的，但我覺得我們也不能鬆懈，還是要警惕一些。只要批文還沒下來，就不能放鬆。誰能保證，這當中，會不會就出點什麼狀況呢？你說，是不是？”
這算威脅嗎？樑建看着沈偉光微笑的臉，暗暗地想。
樑建思忖了一下後，道：“我想，要是您和戚省長能一致往上建議由吳越同志來擔任這個常務副省長的話，這個事情，十有八九是會成的。您和戚省長是我們江中省的兩大龍頭，上面還是會考慮你們二位的意見的。”
沈偉光一聽這話，就笑了一下，道：“建議沒問題。你不說，我也會做。吳越能當上這常務副省長，對於我們江中省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只要是對江中省好的事情，那對我來說，也是好事。既然是好事，我何樂而不爲呢！”
“那我就先替吳越謝謝沈書記您了。”樑建順着話就說道。
沈偉光看着他，盯着看了有好幾秒鐘，然後突然說道：“這常務副省長一事，我們是談好了。那接下去，我們聊一聊，這副省長的位置。吳越同志要是上了，那他的位置就得有人來接替。”
樑建想，果然是如此。他看着沈偉光，就說道：“這個事情，中組那邊肯定會考慮的，我想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沈偉光道：“這常務副省長的事情，我們都操心了。這副省長的事情，操心一下也沒什麼不好的。”
樑建看了他一會，然後問：“那您有什麼建議嗎？”
沈偉光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有一兩個人選，不過你可能都不熟。”
“這樣啊，那我就不打聽了。”樑建立即說道：“我對副省長這個事情，還沒考慮過。我想這個事情，您跟我討論，恐怕我也沒辦法給出一些有用的建議來。”
“沒事，我們就隨便說說。”沈偉光道。
沈偉光這樣‘含蓄’的表達，樑建實在是有些不喜歡。他一直以來，都喜歡跟人直來直去。而偏偏這沈偉光，就喜歡跟他打啞謎。明明這事情，是他主動想來跟他做這個交易，卻偏偏不肯明說，一直在繞圈圈，非要逼着樑建主動提出來。
樑建心裡開始煩躁起來，他微微吸了口氣，努力忍了下來，道：“那您說，我聽着。”
沈偉光看着他，帶着笑，道：“我想聽聽你的想法。常務副省長這個事情，你就挺有想法的，而且想法還挺好的。這個事情，你也可以想一想嘛。要是先前沒想過，那就現在想，我等你，不着急。”
樑建心裡的煩躁，開始壓抑不住。尤其看着他臉上那令人憎惡的笑容，就更加了。
他一咬牙，心一橫，就說道：“沈書記，其實有些話，我們可以攤開來說。我這個人喜歡直接，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裡，不妨我們就開門見山吧，這樣大家都省點時間，您說呢？”
沈偉光微微怔了一下，許是沒想到樑建會這麼說，不過他立即就恢復了正常，道：“既然你喜歡開門見山，那你就說吧。副省長的事情，你的想法是什麼？”
樑建眯了眯眼睛，他都已經把話說成這樣了，這沈偉光還是不肯直接把話說穿。樑建實在是沒這個耐心陪他玩這種文字上的‘貓捉老鼠’的遊戲，於是說道：“很簡單，您想讓誰來？”
沈偉光眼睛一眯，旋即就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會，指着樑建，就說道：“孺子可教也！你父親有個好兒子，項老有個好女婿。”
樑建看着他的手指，沉聲說道：“沈書記，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別人拿手指指着我！”
沈偉光一怔，臉上掠過一絲慍色，不過立即收了起來，手指也收了回去，道：“不好意思，沒注意。”
“只要吳越能當上常務副省長，這副省長的位置，我們沒興趣。只要中組那邊同意，我們保證不會有任何異議。”樑建看着沈偉光，直接說道。
沈偉光聽後，微微搖了搖頭，道：“你說錯了。”
“哪裡錯了？”樑建皺眉。
沈偉光道：“是隻要你能保證我的人能上副省長的位置，那麼我就保證吳越能上常務副省長的位置，當然，前提是中組那邊沒異議。”他說完，盯着樑建，微微笑。
樑建眯起眼睛看着他，過了會，他說道：“把後面那個前提去了，我答應你。”
沈偉光下眼瞼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立即笑道：“沒問題。”說完，他伸出手，欲與樑建握手。
樑建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去。
“那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沈偉光笑着說道。
鬆開手後，樑建問他：“你還沒跟我說，你看中的是誰？”
沈偉光笑了一下，道：“你會知道的。”
話已經談到這裡，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樑建就準備起身離開，剛準備起來，沈偉光忽然對他說道：“晚上我在寧州大酒店設宴，你到時候一起去吧。”
樑建沒猶豫，就說道：“我晚上有點事，可能去不了。不好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我看中的是誰嗎？”沈偉光又說。
樑建看了看他，猶豫了一下後，道：“那我到時候看情況吧，來得及我就過去。”
“有什麼事這麼急。”沈偉光笑着說道：“下了班，我讓小盧過來叫你，到時候跟我一個車過去。”
樑建很想拒絕，但他們剛達成合作，樑建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他鬧得太難堪，於是就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