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走後,病房裡又陸陸續續來了些人,最後來的是錢江柳和公安局長趙全德。兩人各自帶了秘書,秘書手裡拎了不少東西。錢江柳一進來,就將一個紅包塞到了項瑾的手裡,說道:“樑夫人,這一次梁書記辛苦了,這是組織上讓我帶來的一點補償。請您務必收下。”
幹部生病,組織上會有一定表示,這倒是有例可循的,項瑾看了一眼樑健,見他沒說話,就收了下來。她轉身給他們泡了茶後,就說:“我去醫生那裡一下,你們聊。”
項瑾出去後,錢江柳和趙全德的秘書也跟着出去了。樑健看向錢江柳二人,知道他們肯定是有什麼話想說,就說:“江柳同志要是有什麼話想說,就直說吧。”
錢江柳笑了一下,說:“梁書記,不會還在生我氣吧?”
樑健倒也沒想到錢江柳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愣了一下,旋即說道:“那江柳同志覺得,你做了什麼事,是我需要生氣的呢?”
錢江柳答不上了,這時,旁邊的趙全德說話:“梁書記其實也不用怪錢市長,青龍潭重要,城外的水庫也重要。都是生命和財產,應該沒什麼輕重吧?”
這趙全德,一直都不像是很會能說會道的,沒想到這一次說出來的話,還挺有殺傷力,立馬就給樑健頭上扣了一個不小的帽子。
樑健看了他一眼,回答:“生命都是一樣的,確實沒什麼輕重,但任何一個事情,都有緩急。”
話畢,趙全德立馬就想接話茬,樑健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一擡手,說:“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既然青龍潭最後也沒什麼問題,有些事我也不想再計較了。不過,這一次的事情之所以會這麼嚴重,這其中的原因,我希望能夠查清楚,該承擔責任的承擔責任,該引咎辭職的引咎辭職,總之,絕不姑息!”
錢江柳和趙全德一聽這話,臉上都有些許變色,兩人相視一眼後,錢江柳輕咳了一聲,說道:“這也是我想跟梁書記說的一件事情,這一次的事情雖然長清區那邊的幾位領導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在後來的抗洪過程中,都表現良好,也可以算是將功補過了。我考慮,可不可以再給他們一個機會,從輕處罰?”
樑健剛醒沒多久,一直在迎來送往,精神已經感覺有些疲憊,聽到錢江柳爲閆國強他們求情,心裡便有些煩。但,錢江柳說的,也有一些道理。
他抿着嘴,有好一會沒說話。半響,他纔開口:“到底怎麼處理,先放放再說。對了,那幾個受傷的同志情況怎麼樣?”
錢江柳回答:“一個同志傷得比較重,不過已經脫離危險,其餘的幾個受輕傷的,這幾天應該可以出院了。”
樑健點頭:“補償方面,要做好。”
錢江柳點頭。到此,兩人都沒了話。沒幾秒,錢江柳和趙全德就站了起來,說:“那梁書記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
“那我送送你們。”樑健作勢要下牀,錢江柳他們當然不會讓他下來,樑健也不客氣,就沒下來,目送着他們離開。
他們一走,項瑾就回來了。樑健跟項瑾要了手機,給沈連清打了電話,囑咐了一些事情。然後問項瑾:“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項瑾回答:“我剛問了,今天再觀察一天,沒問題的話,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樑健卻不想這樣無所事事地待在醫院裡浪費時間,就說:“要不今天就出院吧,我感覺自己已經沒問題了。”
項瑾嗔了他一眼,說:“也不差這一天了。你就安心待着吧。”
但,樑健放心不下那一堆事情,同時,心裡也記掛着胡小英。只是,項瑾固執起來,要比樑健固執得多,樑健只好聽了他的,安心呆在了醫院。傍晚的時候,沈連清來了,有些憔悴,但總體還可以。樑健問他,省宣傳部的人下來,他知道嗎?
沈連清回答:“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但是因爲您還在醫院,我想身體第一,就沒通知你。”
昨天晚上人就到了,沈連清作爲市委書記秘書,就算樑健還在昏迷沒醒,但沈連清也應該是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的。而且,早上錢江柳來的時候,對這件事,也是一字未提。
樑健忽然想起常建,他今天還沒出現過。於是,就問沈連清:“常建呢?”
沈連清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不清楚,應該是在忙着接待宣傳部的人吧。”
樑健點頭,說:“那你聯繫一下他,讓他過來一趟。”
沈連清出去打電話去了。常建來得倒是挺快的,半個小時就到了。進門的時候,還喘着粗氣,看來這一路趕得挺急。
樑健看他進來,就叫沈連清:“小沈,給常秘書長泡杯茶。”
常建有些惶恐,忙攔住沈連清,說:“沒事,我不渴。”然後又看向樑健,解釋道:“書記,不好意思,今天一直沒來看望你,實在是工作脫不開身。省委宣傳部的副部長帶着人下來調研,您不在,省委的工作沒人主持,我必須得陪着。”
樑健看着他,笑着說:“我理解,辛苦你了這幾天。”
常建見樑健似乎沒生氣,鬆了口氣,口中連聲道:“不辛苦不辛苦,是我應該做的。”樑健笑了一下,問:“這一次省委宣傳部的人下來主要是調研什麼,你清楚嗎?”
常建聽到這個,忙從放在一旁的手提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遞到了樑健面前。樑健拿起粗略地看了一遍,大概清楚了。
“行了,沒其他事了,那你先回去吧。”樑健將文件放到了一邊,看着常建說道。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只是問了這麼幾句話,樑健不知道此刻常建心裡是什麼感覺。
常建準備走的時候,忽然又問樑健:“那梁書記,您大概什麼時候回去主持工作呢?”樑健回答:“還不清楚。”
常建哦了一聲打算走,樑健看向沈連清,說:“小沈,你也一起回去吧。我這裡有你嫂子,沒事。”
沈連清點頭,跟着常建一起走了。
夜裡,項瑾睡在旁邊的家屬牀上,樑健睡了一天一夜,有些睡不着。睜着眼睛,看窗外,不夜城上的天空,看不到星星。
忽然,樑健的手機震了兩下。樑健看了一眼項瑾,沒醒。拿過手機一看,是胡小英的短信,心忽然就砰砰跳了起來。他像是做壞事的小孩,又看了一眼項瑾,確定她真的沒醒後,纔打開了短信。
“身體是革命的根本。不要太拼了,我會擔心。”
她會擔心,樑健的心裡,驀然就涌起了很大的欣喜。他忍着激動,輕輕給她回去了短信:“你還能關心我,我很開心。以後我會注意的。”
手機很快再次震起,樑健迫不及待地打開:“怎麼還沒睡?”
“睡不着。”樑健回。
胡小英問:“爲什麼?有心事?”
或許是鬼使神差,又或者是她的那一句我會擔心,讓他被情緒左右了理智,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回了信息:“想你了。”
短信發過去後,手機沉默了很久。沉默的過程中,隨着時間的延長,樑健漸漸冷靜下來後,便有些後悔自己剛纔的衝動。
可是這一絲後悔還沒來得及擴大,就馬上被胡小英的回信給趕走了。
“很開心聽到你這麼說。”
樑健想,既然不該說的已經說了,那索性就把一直不敢問的也問了吧。他問她:“那次在咖啡館外來接你的那個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嗎?”
胡小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他:“你希望是嗎?”
“我希望不是。”樑健回答。
手機又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胡小英才重新發來短信,她說:“他是我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
雖然那一天,他看到的,那個男人看她時的眼神,讓他覺得,他對她的感情應該不只是簡單的朋友。但樑健願意相信此刻胡小英說的。
朋友兩個字,代表了很多。樑健很開心,真的是很開心。
“明天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晚飯吧!”樑健問她。胡小英回:“我明天早上就得回寧州了。”
樑健一驚,不是來調研嗎?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心裡,不由得升起濃濃的失望。他頓了頓,回:“幾點走,我去送你。”
胡小英卻說:“八點。很早,你不要趕過來了,好好養着身體,我們應該很快就會再見的。”
很快會再見嗎?樑健愣了愣,難道說她很快還會再來永州嗎?胡小英字裡行間透出來的肯定,讓樑建原本低落的情緒,回升了一些。他正要再回些什麼,安靜的病房卻忽然響起項瑾略微沙啞的聲音:“怎麼還沒睡?”
樑建一驚,忙放下了手機,轉身回答:“睡多了,有些睡不着。”
項瑾稍微欠起了一點身體,目光穿過房間裡的昏暗看着他,問:“那我陪你聊聊天?”
“不用,我再躺一會,應該也就睡着了。你這兩天辛苦了,趕緊睡吧。”樑建忙說道。項瑾也沒堅持,喝了口水,就又睡下了。
樑健重新拿出手機,看着胡小英的短信,經過剛纔項瑾這一打斷,心情已然冷靜了許多。他想了想,回:“好的。那一路順風,到了寧州跟我說一聲。”
“好的,你趕緊休息吧。”胡小英回。
樑健看了一眼,沒再回,將手機放回了旁邊的桌上,然後轉頭看着窗外霓虹閃爍的世界,慢慢閉上了眼睛。背後的昏暗中,項瑾輕輕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