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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健這才發現,全身的衣服都是溼的。樑健說:“沒辦法了,現在也已經來不及換了。”
阮珏說:“你等等,我這裡有。”說着,阮珏就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已經拆開的快遞盒子,遞給樑健:“這我本是替人買的,可是後來就再也沒有興致送了。你將就着穿吧!”
樑健將盒子中的東西拿出來,正好是一套衣服,襯衫和西褲。阮珏給誰網購的呢?難道是金超?除了金超,還會有誰呢?
樑健不由又想起,沙發上那一朵櫻紅的血花,樑健看了眼阮珏,沒有多說什麼便去換了。
樑健離開了醫院,坐入駕駛員小茅借來的小車,打電話給高成漢書記。高成漢已經回到了市一招,正在看電視,聽樑健說要來找他,他說找一個地方。
樑健想到了沁慧茶園不錯,說去接高成漢。高成漢說不用接他,他會自己過去。樑健也不勉強,目前他是少拋頭露面比較好。樑健徑直去了茶園,躲入了一間包廂,讓老闆娘泡了一壺茶來,並叮囑了老闆娘說待會有一個男人要來,讓她幫助帶上來。老闆娘答應了,等一會兒就又聽到上樓的腳步聲,這會是兩個人。
樑健趕緊站起來,拉開門,果然瞧見市委常委、紀委書記高成漢已經站在了門口。樑健請他坐下來。
高成漢看了眼樑健,開了一句玩笑:“我們怎麼搞得如地下黨接頭一樣?”樑健如今轉危爲安,也開了一句玩笑:“高書記,我們黨就是這麼發展起來的吧?感覺現在這種方法還管用。”
高成漢笑說:“看來,你對我們的工作方法,越來越熟悉了。”
樑健給高書記倒了茶,自己也倒了一杯,第一口是如此甘甜。幾個小時之前,他和王雪娉還在湍急的河水之中沉浮,根本不知道能否存活下來。現在,坐在這個安全的茶室之中,能不感到甘甜嗎?
然而,人都是脆弱的。人一旦離開了兩樣東西就會變得無比脆弱:一是健康的身體;二是權力金錢和地位。而且,兩樣東西都是維持不易,失去很容易。爲此,樑健真的是要好好經營了,否則只會落到非常尷尬和痛苦的境地。
樑健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對高成漢說了一遍。高成漢一直耐心聽着,雙手寬鬆交叉放在肚子上,偶爾會拿起茶杯,喝一口茶。
等樑健說完,他沒有多餘的話,就說:“你和小龍礦業的鬥爭已經進入白日化的狀態,這時候你已經毫無退路,狹路相逢,勇者勝。你說吧,要我怎麼支持你?”
樑健說:“希望高書記,能夠幫我兩件事。第一件事,與市公安機關銜接,派出最強幹的刑偵人員,去調查誰派了人來追殺我們。開黑色轎車的傢伙,在追殺過程,已經被我們的車載記錄儀記錄下來,只是我們的車掉進了河裡,需要打撈,才能獲得那份鐵證。我要讓主使者進監獄。第二件事,希望能給我幾個專業的審計人員,把小龍礦業那些股東名單給翻出來,在那些假名字背後,誰到底是真正的獲利者!那個利益集團必須得挖出來!”
高成漢聽着樑健所說,默默點頭,儘管樑健今天遭遇了生死危機,但是他還是那麼鎮定,思路清晰,懂得在第一時間還手。這是一個年輕領導幹部的良好素質!在高成漢看來,他真的是沒有看錯人。
高成漢說:“你放心吧,這第一件事,我這就去給你聯繫。第二件事,上次你把那份名單給我之後,我已經讓我們紀委的人,會同審計、財政、銀行等單位在查了。這樣吧,今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你早點回去休息。等我明天給你消息。”
樑健說:“麻煩高書記了。”高成漢站起來說:“事不宜遲,就這樣。我先出去?”樑健點了點頭說:“高書記,你慢走。”高成漢點了下頭,出了包廂。
高成漢剛走,樑健就接到了在省發改委工作的黃依婷打來的電話。剛纔在等高書記的時候,他用阮珏的手機給黃依婷發了短信,讓她聯繫他這個號碼。黃依婷在電話中說,她去問過礦山產業整治的情況了。她說,按照省發改委的意見,像他們南山縣向陽坡鎮的礦山,省發改委早就建議關停了。原因是,省委去年就已經提出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強調環境保護,不再提倡礦山開採,對不合規定的礦山進行關停。
但是鏡州市和南山縣都認爲當地如果沒有礦山產業就沒有發展,多次向省裡有關領導反映,到發改委來公關,要求對礦山再開採一段時間,還說,如果不讓開採老百姓肯定要造反。省委、省政府的領導聽說關於當地發展和社會穩定的事情,便這樣暫時拖着。
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他問道,如果向陽坡鎮自己提出關停礦山,能不能得到批准?黃依婷說,如果自己提出來當然是省委省政府領導所希望的,但是這得縣政府、市政府有關部門提出來吧?這是程序上的需要。樑健說,他明白了了。謝謝黃依婷給他提供這麼重要的消息。黃依婷問他這兩天還好不?
樑健當然不能拿今天的危險遭遇告訴她,否則會讓她擔心。樑健就說,還好,也叮囑她一個人在省城,要照顧好自己。黃依婷說,她會的,另外她還聽說,省政府正在物色副省長的秘書,也許他會有興趣,她只想給他提供這麼一個消息。
樑健心裡一動,這副省長秘書的崗位的確不錯。不過,樑健如今重任在肩,怎麼能夠爲私事分心呢?即便要過問,也得集中精力,把當前的任務給解決掉。
從沁慧茶園出來,樑健來到了醫院。他走到阮珏辦公室,從門上的小窗口望進去,只見裡面王雪娉在睡榻上睡着了。身上換了衣服,好像睡得很熟。
阮珏卻只是坐在凳子上打瞌睡。忽然,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麼,睜開了眼睛,目光向着門口投過來,瞧見樑健之後,臉上露出了微笑,悄悄走了出來。
阮珏來到門外,對樑健說:“我已經給她做了全身檢查,沒大事,放心吧!”樑健看着阮珏說:“謝謝了。”阮珏關切地道:“你先回去吧,我看你很疲倦,離天亮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你該洗個澡,睡上幾個小時。”“這裡怎麼辦?”“難道你還不放心我啊。這裡是醫院,你現在應該聽我的!”
樑健本想脫口而出“那你下次要聽我的!”但是這句話聽起來,很有些曖mei,顯然不太適合這個時候說,他就嚥了回去。其實,他如果說了,阮珏會更喜歡。但是樑健只是說:“那好吧。我早上就過來,你辦公室房間最好從裡面鎖上。”
阮珏說:“剛纔我就一直鎖着的。今天我就不問你了,下次你要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行不?”樑健說:“行。等這件事情有了結果,我原原本本告訴你。”阮珏滿意地在他胳臂上,輕推了一下,意思是讓他回去吧。
樑健出了醫院,回到了家,洗了熱水澡,一躺倒牀上就睡着了。
在樑健睡着的那段時間,有兩撥勢力,卻一點都沒有休息。
第一波是高成漢協調的市公安局警察。他們兵分兩頭,一批直接去了河裡打撈王雪娉的轎車。這時候,雨幾乎停了,水也不再湍急,他們調動了專業人員連夜打撈,王雪娉的車子很快就找到了。不僅僅是王雪娉的車子,也找到了兩輛石礦的大型貨車,車裡的兩個駕駛員卻沒有樑健和王雪娉這樣好運,直接溺亡。
一批去追查那輛黑色轎車,他們在隧道之外山體下找到了出車禍的車子。駕駛員卻不在車內。他們以爲是駕駛員的背後勢力將他帶走了,這樣就不好辦了。但是通過各大醫院一查,很快在縣城一家小醫院找到了那個傢伙。原來是路過的一個好心人,看到有人出車禍,將這傢伙送到了當地醫院。經過盤問,救援者與嫌疑犯真沒關係。這時候,嫌疑犯已經醒了,公安不給他繼續休息的機會,直接從醫院將他帶走,進行盤問。
第二波是鎮長李良和小龍礦山老總邱小龍。他們先前接到了他們派出去的打手打來的電話,說樑健和王雪娉的車子已經墜河,不過兩輛貨車也墜河了。聽了之後,他們不以爲意地說,人命如草芥,這樣最好,有人陪葬才顯得真實。邱小龍叮囑打手再在路上盯一盯,爲防止出現什麼變數。沒想到,這之後打手就失去了聯繫。
這會兒邱小龍和李良纔開始有些焦慮了。不過他們想,最關鍵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樑健和王雪娉已經沒命,其他的事情都好辦。邱小龍對李良說:“只要等到樑健和王雪娉的噩耗,李鎮長就有希望變成李書記了!”李良也不謙虛,說道:“到時候,還需要邱董的支持,必須到葛書記和石縣長那裡多疏通疏通。”邱小龍說:“李書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李良去了樑健和王雪娉的辦公室,兩人都沒在。平時,樑健都是提早到的,王雪娉也基本不會遲到。今天他們兩人都不在,那麼昨晚的事情基本是成了。又過了半個小時,傳來的消息似乎進一步把事情給敲定了。
消息稱,昨晚上沈家大橋上發生了交通事故,兩輛大貨車撞擊欄杆,帶着一輛小轎車墜入河中,2名貨車司機同時溺亡。小車中沒有發現任何人,也許司機已經被河水沖走。據公安機關調查,該小車的車主叫做王雪娉,是向陽坡鎮黨委委員。
這個消息在鎮上風傳,食堂大媽聽了,就哭了起來,她說,昨天晚上樑書記和王委員還在食堂裡吃飯,這一早怎麼就發生了不幸?!她說,梁書記是跟王委員一起走的。於是,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樑健身上。鎮黨委書記樑健也失蹤了。公安人員說,暫時不知車內人員的去向。
鎮上開始亂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交通事故,鎮上當然要向縣委報告。縣委書記聽後,皺起的眉頭舒展了,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縣委書記葛東拿起了電話,打給小龍礦業董事長邱小龍:“你馬上到我這裡來一趟。”
邱小龍說:“我正好在縣裡,馬上上來。”邱小龍被葛東的秘書領進了葛東的辦公室,春風滿面地說:“葛書記好!”葛東疑惑地看着邱小龍:“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已經在縣裡了?”
邱小龍笑着說:“今天我是來向葛書記報喜的啊!”葛東問:“報什麼喜啊?”邱小龍說:“今天不是發生了事故嘛!所以特意來報喜!”葛東臉上擠出怒容:“邱董事長,你瞎說什麼!發生了交通事故,死了人,我們的平安縣牌子都快要保不住了!還有什麼喜?!”邱小龍說:“有些礙手礙腳的傢伙消失了!這是好事!”
葛東說:“你在外面別亂說。否則對你沒有好處。”邱小龍說:“明白,我只在書記面前說說。”葛東不放心地問:“這事情,應該不是你讓人乾的吧?”邱小龍說:“葛書記啊,你可不能這樣,我什麼人啊!怎麼可能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啊!”葛東盯着他:“不是你乾的就好!”
邱小龍說:“現在樑健沒了,葛書記能不能考慮下,讓李良當書記啊,這是我們全鎮人民衆望所歸啊!”葛東說:“這個不用你說,我自會考慮。”邱小龍對葛東很瞭解,他這麼說,基本也就是同意了。
葛東又問:“你確定,樑健和王雪娉都在那輛車子裡?如果他們不在呢?”邱小龍說:“葛書記你放心,我的人親眼看到的,不可能有錯!”的確,在樑健和王雪娉墜入河中後,打手第一時間就給邱小龍打了電話。
葛東一聽,手指邱小龍:“你還說不是你乾的……你這人啊,最好你這次不要弄出事情來。如果你再這樣肆無忌憚,恐怕以後沒人罩得住你!”邱小龍雙手合十,表示錯了:“我知錯,我知錯了,我一定改。”
葛東雖然一直護着邱小龍,但是也發現這傢伙最近做事,是越來越沒忌憚,也越來越沒底線,這讓葛東非常頭痛,他感覺邱小龍這個礦業董事長越來越危險,搞不好出了事情,連他這個縣委書記的帽子都保不住。然而他能做的也就是蒼白的警告:“你這次最好祈禱,他們真的消失了!”
邱小龍說:“這是必須的,沒有不消失的道理。我們車隊那兩個壯漢都消失了,他們怎麼可能不消失?”
邱小龍回到了鎮上,不忘去向鎮長李良邀功。他說:“李鎮長,告訴你一好消息啊,縣委葛書記已經同意提名你當鎮黨委書記了!”李良將信將疑地問:“你怎麼知道?”邱小龍說:“我當然知道,因爲是我向他建議的,他今天早上請我去了,我就順便提了!”
李良說:“葛書記真的同意了?”邱小龍說:“當然,李鎮長這麼優秀,哪有不同意的。不讓李鎮長當書記,難道讓我邱小龍當書記啊?哈哈……”
李良想了想,如果樑健真的死了,這個鎮黨委書記還真是非他莫屬。於是也跟着笑了起來……
“兩位,這麼開心啊?有什麼開心的事情,讓我也分享一下啊?”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李良和邱小龍都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站在門口的不是樑健,又是誰呢?
李良、邱小龍相互望了一眼,神情僵直地看着樑健。樑健嘴角掛着笑:“你們這麼看着我幹什麼?”李良的幻想一下子因爲樑健的出現而破滅了,口齒都有些不清了:“梁書記,剛纔我們還說到你……”
樑健說:“是不是說到我已經死了?”樑健這麼一問,李良就更僵了,不知說些什麼好。邱小龍很有些小聰明,說:“哪裡啊!我們聽到梁書記墜河的事情,焦急得不得了呢!正在策劃着該怎麼才能找到梁書記!”
樑健冷冷地盯了他一眼說:“不用找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李鎮長,我看你還是少跟邱小龍這樣口是心非的人接觸好!”
這句話直刺邱小龍。邱小龍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本是那種性子暴躁型,一句話不對就得跟人幹,在領導面前一直收斂着。如今瞧見樑健徹底否定自己,邱小龍就扛不住了:“梁書記,這話怎麼講……”樑健哈哈笑說:“邱董,我是跟李鎮長開玩笑呢,你怎麼當真呢?”
邱小龍瞧着樑健的笑臉,難道樑健真的是跟自己開玩笑啊?他想樑健還不能得罪,於是也扯出了笑容:“哈哈,我就知道梁書記很幽默啊……”
樑健突然板着臉說:“誰跟你幽默了?我是說,邱小龍不是口是心非,是豬狗不如。”這就已經是實打實的誣衊人格了,邱小龍雖然沒什麼人格可言,但是很有好勝心,就跳起來說:“梁書記,你這是存心……”樑健道:“沒錯,我是存心戲弄你!進來吧!”
樑健話音剛落,邱小龍還想爭辯什麼,卻見從外走進幾個公安。他們都身穿公安制服,手中亮着手銬,徑直走到邱小龍身邊。
邱小龍一看慌神了,喊道:“你們想幹什麼?我做什麼了?”其中一公安嚴峻、健壯,說話毫不含糊:“邱小龍,你涉嫌犯罪,這是逮捕證,現依法逮捕你!”邱小龍正要抗爭,雙手已經被向後銬上了。邱小龍瞧見這裡只有李鎮長可以依靠,就喊:“李鎮長,你要救我,你不能袖手旁觀啊!”
樑健說:“李鎮長也救不了你。”
邊上一個公安接口說:“因爲他要跟你一起走。李良,這是你的逮捕證,現在依法將你逮捕!”說着李良也被反手銬了起來。李良卻沒有任何反抗,他從一開始似乎就已經料定了事情的結局。
公安機關是不會隨便拿人的,他們開出逮捕證的時候,已經充分掌握了邱小龍和李良犯罪的證據。
市紀委書記高成漢協調公安局去查找證據。市公安局高度重視,派出了刑偵方面骨幹,將王雪娉的車子打撈了起來。從那部先進的行車記錄儀中,將邱小龍的打手在後撞擊他們車子等情況拍的清清楚楚,那個打手想賴也無從賴起。再加上礦山車都是邱小龍企業的,更何況樑健當天帶隊去他們企業查賬,這一切使邱小龍當然成爲了頭號嫌疑人。
公安爲了敲定證據,對那個打手進行了一番審訊。這傢伙開頭還不肯講,後來公安動用了一些手段,對這種證據確鑿的罪犯,必要時動些手段還是需要的。然後再拿點減刑之類的誘餌誘惑一下。打一棒、給顆糖的手法,在這次審訊中被運用的非常到位。
效果很快就出來了。那傢伙徹底招供了,說,這一切都是小龍礦業董事長邱小龍和鎮長李良一手指使。於是,公安下了逮捕證,將兩人一同帶去審訊。
樑健來到高成漢辦公室:“高書記,真的很感謝您的支持!李良和邱小龍已經被逮捕,接下來如果能夠再將邱小龍企業入股賬冊查清楚,那就能徹底解決向陽坡鎮礦山企業的問題了。”
高成漢沒有說話,只是從抽屜裡拿出了那本賬冊,給樑健看。樑健一頁頁翻閱了那本帳單,越看越是心驚肉跳。怎麼會是這樣?
賬冊上的名字很多樑健都不認識,但是這些名字後面對應的名字,鎮長李良60萬股、人大主席方陽50萬股、副書記傅兵50萬股、宣傳委員唐偉華30萬股、紀委書記兼政法委員黃強40萬股、工業副鎮長戰衛東50萬股、農業副鎮長吳望40萬股、社會發展副鎮長袁進30萬股、王雪娉30萬股……根本就是全覆蓋!王雪娉之前就已經對他坦白過,已經退出,其他人都當樑健是空氣!
高成漢看着樑健說:“你們整個班子都在!你準備一鍋端?”樑健繼續往下看去:“不僅僅是我們班子,還有縣裡、市裡的領導……”
樑健看到,經過偵查被“翻譯”出來的名字,竟然有縣委書記、縣長,再上面,樑健看到了“此人是市委譚書記的舅舅名字”、“此人是市政府常務副市長甄浩的兒子”、“此人是市政府秘書長肖開福的夫人”……
樑健看得無話可說,擡起腦袋看着高成漢。他想象着,當初高成漢第一次瞧見這些“翻譯”過來的名字時,會是怎樣一副驚詫的表情?跟他現在應該相差無幾吧!
不過此時的高成漢已經完全恢復了鎮定。他說話的時候,還帶着隱隱的笑意:“感覺怎麼樣?”
樑健有種難以表達的感覺:“這事情……搞大了……”高成漢說:“沒錯,是搞大了。如果把這事拿出來,還不得地震啊?”
聽高成漢這麼說,樑健就有些擔憂了:“可是,難道這事就這麼算了?”高成漢看着樑健說:“我來給你講一個香港廉政公署的事情吧。當時,香港警察界**橫行,香港成立廉政公署來打擊**,結果他們發現整個香港警界,**已經無孔不入,如果要清除**,就只能將所有的警察都抓進去。最初,廉政公署採取的是鐵拳打壓,警界看到沒有希望,就開始狗急跳牆,圍攻廉政公署。當**面太廣的時候,就不能採取重拳猛打了,香港總督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後來採取了特赦,規定凡是在1977年1月1日前所犯下的一切**行爲都得到赦免,但案情特別嚴重或者逮捕令已經發出的除外。這一特赦令讓絕大多數鬧事的警察得以解脫,成功分化瓦解了已經加入衝突陣營的警察……”
樑健聽了之後,若有所思:“難道,我們拿到的這份名單就這樣作廢了?”高成漢搖了搖頭說:“樑健,我跟你說一個道理你就明白了。這份名單,怎麼樣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是我們把它亮出來,我拿到市委常委會上去,發揮的作用最大嗎?你覺得,我在市委常委會上把這份名單亮出來,這上面的人都能得到處理嗎?”
樑健想了想,搖了搖頭:“或許,市委譚書記,不會允許你這麼幹!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或許會對高書記不利!”高成漢點了點頭說:“你理解就好。我答應你,我會把這份名單,用到效用最大化。另外,你自己班子的事情,你可能得采取其他的辦法,而不是將入股的人員全部公佈出來,畢竟在礦山入股的幹部,不是向陽坡鎮纔有,這種事情很普遍,即便有文件規定,但是這些規定都沒有被落實,一定程度上這是風氣問題,也不能全怪幹部。如果你能把一個地方的風氣扭轉過來,比處理幾個幹部更加重要。畢竟我們的工作,不是以打壓爲主,而是以治病救人爲要!”
高成漢的一席話,讓樑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以前沒有擔任過主要領導,沒有思考過整體的幹部隊伍建設問題。當時擔任組織部副部長,也只是從幹部調配的角度,把合適的人配到合適的崗位,至於整個隊伍建設導向問題,從未涉及。如今他纔有些體會到,作爲黨委一把手的責任之重要,要求不一樣的思維方式和戰略思維。這對於樑健是一個挑戰。
從高成漢辦公室出來,樑健去了第一醫院,見到了阮珏和王雪娉。阮珏說,王雪娉恢復得很好,已經沒什麼問題。
王雪娉看到樑健,露出欣喜的笑容:“你來了?”語氣之中,溫柔關切,使得一邊的阮珏多看了一眼王雪娉。王雪娉似乎察覺到了阮珏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看了樑健一眼,然後問:“梁書記,你今天還要回鎮上嗎?”樑健點了點頭,說,我馬上要去開班子會議。
王雪娉說:“那我們一起走吧!”樑健說:“一起走?你再休息一天吧?”王雪娉說:“我是班子成員。我現在沒事了。”
樑健說:“真的沒事?”王雪娉說:“真沒事了,阮醫生醫術高明,又很會照顧人,所以我恢復得很快。阮醫生,下次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機會,謝謝你!”阮珏一笑道:“不用客氣。”
王雪娉說:“我可能請不動阮醫生,下次梁書記請你吧!”阮珏說:“那不用了,我一個普通醫生,有什麼請不動的啊,現在我就答應你。”王雪娉說:“那就這麼定了,忙完這一段,就請你吃飯。”
看到兩個美女你一言我一語,似乎毫不經意,似乎又充滿了見招拆招,樑健真有些想笑。樑健說:“雪娉,如果你真沒事,那我可真要交代任務給你了!”
阮珏笑着道:“雪娉,你們這個書記,真是周扒皮,嘴上說得好聽,其實是想剝削你!”王雪娉說:“是啊,我早知道是這樣,所以一開始就做好讓他剝的準備了。”
說到“剝”字,王雪娉不由想起昨天晚上,在河邊樑健爲救她,將她的胸衣全部都解開了!王雪娉臉上就有些泛紅。
“你們兩個女人,別合起來欺負我這個男人了!”樑健說,“現在大家都說,男人的壓力很大,再也經不起你們的取笑了!雪娉,既然你已經承諾要請阮珏了,那麼我們下次再跟阮珏見面。今天趕緊做事吧。”
樑健和王雪娉離開了醫院。阮珏看着變空的樓道,很有些希望跟着樑健離開的是自己……
樑健和王雪娉快馬加鞭地趕回了向陽坡鎮。
樑健讓王雪娉幫助通知所有班子成員,下班前利用半個小時開一個短會。
到鎮上,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纔開會。王雪娉進了樑健的辦公室:“梁書記……”
樑健感覺,王雪娉在情急的情況下或者是非常親暱的情況下,纔會叫他樑健,其他時候,還是按照機關的規矩,叫他“梁書記”。樑健也不想去糾正她,現在,自己是一把手,主要領導,有些規矩還是得要,否則其他人看到會想歪。
樑健問:“都通知好了?”王雪娉點了點頭:“梁書記,你上次讓我物色的人,我已經物色好了。財政辦譚家國,很適合財務這個崗位;黨委辦主任,我推薦現在的工辦副主任張嘉。”然後王雪娉對這兩個人簡要進行了介紹。對於譚家國,之前已經談起過,樑健有些瞭解。對於張嘉,王雪娉詳細進行了介紹,樑健也覺得不錯,就說:“那就這樣吧,待會領導班子會議上就通一下吧,你是組織委員,你現在去跟傅棟副書記知會一下,就說這是我的意見。”
“好的,那麼駕駛員小茅就不動了?”“不動。”王雪娉點頭,說就去溝通,轉身出去了。
班子會議開始,與上次的班子會議不同,這次的班子會議少了鎮長李良。大家也都已經聽說,鎮長李良被公安帶走了。關於這個事情,樑健沒有過多強調,一句帶過:“今天,李鎮長因爲配合公安調查,不能參加今天的會議。今天的會議主要有兩個事情。第一個事情,是關於小龍礦業入股的事情。第二個事情,是有兩個崗位要調整。
樑健話鋒一轉說:“王委員,你先彙報一下崗位調整的事情。”王雪娉直了直腰身,開始彙報:“爲進一步優化中層崗位的配備,這次對財務和黨委辦主任兩個崗位進行調整……”她對兩個人選進行了簡短的介紹,對於他們的崗位匹配度進行了評價。
如果換在之前,大家對這種調整肯定會有意見,但是剛纔樑健提到了礦產入股的事情,這纔是涉及到他們切身利益的事情,他們擔心,如果對中層崗位的事情表示反對意見,恐怕樑健就會在石礦企業入股的事情上報復自己,大家心懷忌憚,便有些畏手畏腳了,不敢亂髮表意見了。
樑健開始一個個的問過去:“方主席你有意見嗎?傅書記,你是分管組織的領導,你有什麼意見嗎?唐委員你有意見嗎……”整個都問了一遍,沒有人說有意見。樑健最後說:“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就通過了。中層崗位的調整,只是一個小小的開頭,下一步我們將進行中層競崗。下面,進行下一個議題。”
樑健喝了一口水,然後說:“這個議題是關於我們鎮上礦山企業的事情。上次我就說過,省紀委在幾年前就已經出臺了禁止領導幹部在礦山企業入股分紅的通知。上一次班子會議上,我也提出來了,讓鎮機關幹部申報入股情況,並主動從礦山企業中退出股份。現在,有幾個人申報退出股份了?”
樑健環視了一圈鎮領導班子成員,大部分人都低着頭。但也有幾個人目視前方,就如毫無意識的目光一樣,看着前方。樑健繼續說:“就我掌握的情況看,只有我們王雪娉委員,將原本的30萬股申報並退了出來,當然她是在要求申報之前就已經退出了。難道我們其他班子成員,都沒有問題嗎?就王委員一個人有股份嗎?以前做過沒有關係,關鍵是能夠退出來,大家就都沒事!今天的會議,是大家的最後一個機會。如果今天不退出來,以後組織查實,這事情的性質就不同了,希望大家想清楚!”
樑健又環視了一圈,大家心裡都直打鼓,猶豫不決,要不要說;糾結不已,第幾個說?正在這時,剛剛被任命爲黨委辦主任的張嘉推開會議室的門進來了。
只見他拿着一疊a4白紙進來,不出聲,只顧在每個班子成員的手邊,一人放了一張,不多也不少。
放好白紙之後,他什麼也不說,就出去了。
樑健說:“大家都拿到紙了嗎?請大家把自己的股份寫在這張白紙上,然後交給我。”說着,樑健自己在白紙上寫了一個“無”字,然後摺疊好,放在了自己身前的桌面上。
王雪娉是第二個寫。她也肯定是個“無”字。她站起來,將疊好的白紙交到了樑健身邊。其他人,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紀委書記黃強第三個寫了,親自交到樑健那邊。其他人於是都開始寫了。
鎮人大主席方陽和工業副鎮長戰衛東是最後寫的。樑健將白紙都收攏了,然後看着大家說:“今天,大家填寫的數字,是大家認爲自己在小龍礦業中的股份,是真是假,大家心裡有數。但是,對我來說,我都認爲是真的。方主席你抽菸,請借我一個打火機。”
人大主席方陽不解,但還是把打火機遞給了樑健。樑健打着了打火機,伸到那一疊紙的下面,點燃了,擱入了眼前的大煙灰缸裡。
大家都很吃驚樑健竟然會這麼做。看着這些白紙,被火焰包圍,在座的人都不聲不響,直到白紙變黑,變爲灰燼。
樑健站起來說:“今天的班子會議就到這裡。”然後,他拿着筆記本,轉身走出了會議室。樑健新任命的黨委辦主任張嘉進來,將樑健的杯子端起來,又消失在了門口。
第二天,樑健把新財務譚家國叫了進來。譚家國長得憨厚老實,是典型鄉鎮幹部的形象,臉上的胡茬子都冒出來了,顯然很久沒有剃了。譚家國進了樑健的辦公室,顯得有些緊張。
張嘉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就雙手捧着那杯水。樑健遞了一支菸給譚家國說:“老譚,你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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